11、汤姆柯林斯（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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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亚浠回到电视台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热，汗如雨下。
S市夏天的温度再高，她也不应该汗流浃背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个直觉告诉她，方才在喜遇酒吧里喝的那杯“汤姆柯林斯”有些古怪。
霍亚浠在心里盘算着，想去茶水间给自己接一杯凉水。步履匆忙间，她又记起离开酒吧前，君东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按照约定，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以后，别再追着我要倪禹的消息了。”
她的心里越发烦躁，脚步凌乱间，不想与迎面而来的同事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刚接的凉水泼了一身，霍亚浠忙不迭地低头整理，根本顾不及抬头去看对方是谁。
直到一道清冷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霍亚浠，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办公室里？”
擦拭的动作停止，原本还烦躁的心情顿时被紧张代替，霍亚浠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主任，这个时间您怎么也在办公室啊？”
调查记者很少坐班，这个时间点，正是在外面跑新闻的时候。
被称作“主任”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卷资料，不轻不重地敲在霍亚浠头上，“你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在办公室，那你为什么会在办公室？”
明媚的杏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霍亚浠说：“主任……我这不才从喜遇酒吧回来……”
“你还追着倪禹那条线不放？”主任皱着眉头，将手里的资料摊开，“你看，李雪兰今天上午出狱了。其他媒体都为之疯狂了，你怎么还去喜遇酒吧？”
听到“李雪兰”三个字，霍亚浠的表情一下凝固，她一把夺过主任手里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这沓资料是《城市新闻》编辑部的新闻简报，简单罗列了全国各大电视台，报纸和网络媒体在内的头版头条。这个属于编辑部的例行公事，向来是实习生在整理，目的是关注与参考全国同行的选题走向，霍亚浠从来就没把它放在心上。
今天的新闻简报依旧是薄薄的几页纸，但一线媒体的头条标题却出奇的一致：李雪兰今日出狱，呼吁社会各界帮助寻找女儿徐晓梅。
看到“徐晓梅”三个字，霍亚浠顿时激动了，她冲主任喊道：“这些媒体怎么可以把徐晓梅的名字曝光出来！？案发当年，她可是未成年人啊！”
“谁说不是呢？现在社交网络全都炸了，网友几乎是一边倒地在声讨这个问题。”主任说着，面露难色，“不过一手资讯已经出了，眼下，‘寻找徐晓梅’是最热门的时事话题。台里的领导正在开会讨论，李雪兰出狱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不可能不做报道。”
“报道？怎么报道？和这些媒体一起向社会呼吁，公开寻找徐晓梅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对台里也要有基本的信心。”主任拍了拍霍亚浠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我已经和总编申请了，这个报道由你来跟，这下你放心了吧？”
霍亚浠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听主任继续说道：“这个案件……据说和‘侯爷’也有关系。”
霍亚浠的瞳孔瞬间放大，震惊地看向这位从业二十多年，一直被自己敬若兄长的老记者，只听他说：“十年前，李雪兰逼迫自己只有十三岁的女儿卖|淫，后来被女儿举报并告上法庭。当时就有记者查到，这个幼女卖|淫案的背后，最大的金主是一个姓‘侯’的中年男子。”
*
十年前，S市“徐晓梅案”惊动全国：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幼女，在警方和援助律师的帮助下，举报自己的亲生母亲逼迫自己卖|淫。
在社交网络还不发达的2008年，这件事经各大电视与平媒报道，为全国所知晓。亲母逼迫加上强|奸|幼女，这个挑战人类社会道德底线的案件彻底激怒了大众。
社会反响巨大，媒体报道层出不穷，各界评论犹如大风过境。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S市高级人民法院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取证和判决——判处徐晓梅的生母十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自此，这个案件尘埃落定，并成为“媒体舆论是社会第四力量”的有力佐证。人们都认为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并祝福受害者徐晓梅可以顺利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站在S市安田区公安分局的大门前，霍亚浠心情复杂。
十年前，还是新闻系大一新生的她，对“徐晓梅案”很是关注，也正是这个案件，帮她确立了自己要成为一名为真相发声，为弱势群体发声，为社会不公发声的新闻记者的决心。
无论媒体环境如何变化，霍亚浠始终用这样的信条要求自己。为了这个信条，她放弃了“霍家大小姐”的身份，宁愿做一个风里来雨里去，偶尔还会遭受生命威胁的女记者。可没想到的是，十年前可以保护“幼女徐晓梅”的“第四力量”，如今却很可能变成伤害“成年人徐晓梅”的险恶势力。
都说时间拥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思量及此，霍亚浠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安田区公安分局的大门。
作为新闻记者，走访职责部门是家常便饭。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刑侦大队门口，敲了敲门。
值班刑警是离休返聘的老王，他和霍亚浠很熟，一见来人是她，连忙热情地招呼：“是霍丫头呀，来来来，进来坐！”
霍亚浠走进来，见整个办公室只有老王一个人，好奇地问：“最近有什么大案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在办公室？”
“哎，别提了。”老王说着，抖了抖面前的报纸，“今天那个李雪兰出狱，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引起这么大的舆论风波。那些记者跟疯了似的，不是往刑侦大队打电话，就是在门口堵人。”
霍亚浠一惊：“那……有哪位警官接受了采访吗？”
如果她没记错，十年前的徐晓梅就是安田区分局报的案，这里应当保留着最初的案底。而且徐晓梅是单亲家庭，当初她将生母李雪兰送进监狱的时候尚未成年，结案以后，她很有可能就是在安田区分局的安排下，进了福利院生活。
所以“寻找徐晓梅”的话题一出，别说是记者了，即便是普通人也很容易就联想到这里。
“霍丫头，你该不会和那些记者一样，也是要……”看着霍亚浠惊讶的神色，老王一顿，连忙说：“不行不行，我们韩队长交代了，这件事我们不接受媒体采访的。”
“韩队长？”霍亚浠一下子就抓到重点，反问道：“那是谁？”
“他是我们新来的队长，叫韩启。上个星期才从邻市调过来的，据说是个神探，过去几年在邻市破了不少大案。”老王介绍着，露出得意的神色，“你最近没怎么来，也难怪不认识他。”
霍亚浠闻言，忍不住皱了眉头——看来她最近真的是在喜遇酒吧耽误了太多时间，连对口分局的刑侦大队换了领导，她都不知道。
如果她还要跟进报道“徐晓梅案”，安田区分局是绕不开的一环。霍亚浠当机立断，对老王说道：“那这位韩队长在不在？麻烦王叔叔帮我引荐一下。”
老王闻言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门口的一道男声打断：“我在。”
霍亚浠闻声望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他约莫三十五、六，和君东差不多高，身形却壮上不少，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倚着门框站着，午后的太阳光照在他脸上，线条刚烈，棱角分明。
不经意间，霍亚浠与他四目相接，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韩启是与君东完全不同的男子，他们一个像火，一个像冰，却都莫名的让霍亚浠觉得危险。
像是察觉到霍亚浠的防备，韩启走了进来，阳光随着他的身形跃动，不过几步，他便在霍亚浠面前站定。
“霍亚浠？”韩启问着，伸出右手，“我是刑侦大队的新任大队长，韩启。”
想必是老王与他提过自己，霍亚浠虽有些紧张，却不疑有他，伸出右手与他交握，“韩队长您好，我是《城市新闻》的调查记者霍亚浠。”
自我介绍完，霍亚浠正想抽回手，去包里翻张名片，不料自己的手却被韩启紧紧攥住，对方稍一用力，她便一个踉跄，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
韩启的这个动作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霍亚浠反应不及，只觉得唇上一热，鼻间顿时充满了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韩启吻她！？
霍亚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正要发作，韩启却松开了她的肩膀。他的气息依旧近在咫尺，语气却冰冷而迟疑：“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汤姆柯林斯吗？”
*
正在吧台洗杯子的君东手上一松，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柯林斯杯。
玻璃破碎的声音很是清脆，甚至在偌大的酒吧里引起了不小的回声。
那杯“汤姆柯林斯”是他特意送给霍亚浠的，酒精嫁接了他与她之间的气息感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明显地感知到，有人分享了这杯鸡尾酒。
君东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露出兴味的笑容。
刚补货回来的黎宇笑一进酒吧，就见自己的老板正对着一地的碎玻璃渣子，表情莫测。
以她这段时间对君东的观察，直觉告诉她，老板很可能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老板，我回来了。”她保持着三步开外的安全距离，小心地报备：“货都买回来了，车子就停在后门。”
“嗯。”君东点点头，也没看她，只说：“笑笑，帮我通知下去，喜遇酒吧明天正式重新营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汤姆柯林斯（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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