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41、终得冥泉

　　再醒来是被口中的药苦醒的，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眼睛睁开，高玮就坐在我身边。
　　“醒了！太好了，太医!”他起身往门外喊道。
　　一名太医疾步进来，俯身为我号脉。半晌，他那长满胡须的下巴点了点，“陛下，姝贵妃本是气血急涌攻心所致，如今虽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数日，不动怒不动情方能康复。”

　　“好，朕知道了，退下吧。”
　　高玮重新坐到我身边，明黄的衣袍有些晃眼，“好好休息，朕派人守住这，谁也不会来打扰你。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
　　“柳枝已不知如何言谢了。”
　　“那就放先放着吧。朕已命你的侍女过来，你暂且在这休息，朕先离开。”
　　我点点头，目送高玮出了门。我所在之处，是御书房的偏殿，供皇帝劳累时休息。

　　灵越很快便来了，我派她去打探一下孟聿之的消息，很快便有了回音。孟聿之和舞姬曼伊圆房后，今日一早便离了宫。据说，孟太医要将曼伊好好安置，向云妃特意请了半个月的假。
　　灵越还讲了个细处，“孟大夫怕曼伊累着，直接将曼伊抱出了宫门。沿路的宫女们个个都羡慕曼伊找了个好夫君，还说就这个宠法，将来肯定是孟家的主母。”

　　倚在墙上，只觉得浑身的肺腑都快被掏空了。也不知心中是伤还是怒，只觉得没有力气，不想再听关于他的任何事。

　　躺在床上的这几日，高玮日日来看我，倒让我感动不已又愧疚的很。萧梁让我拿的那本书，我已经顺利从御书房拿到了。藏书的地点就在御座下，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我还是沾了宠妃二字的光，否则说不准接着就被人射成了刺猬。高玮如此待我，我还偷他东西，实在不该。只能盼着早点找到冥泉，帮他解了病痛，还他和小彦一个将来。

　　这期间，我还见过明澈。他在书房向高玮汇报军务，全程目不斜视，半分也没有以前的熟稔。

　　人心果然无常。

　　转眼，便到了和萧梁约好取书的日子。
　　夜幕下，只有一点月光。我只身来到一处荒废的宫殿中，寻找信中提到的地点。信中说，萧梁会在这处小桥上等我。此处确实偏僻，连点灯光都看不到。

　　我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萧梁的影子。难不成他爽约？
　　一回身，萧梁放大的脸吓了我一跳。
　　“东西呢？”他生硬地问道。
　　“在这。”我把书递给他，他验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你可以问两个问题，我马上要出宫。”

　　我在信中提了一堆问题，如今终于能有机会问问清楚。
　　“沈谦找到了吗？”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绾娇已经见过他一面，不过他警戒心太高，只是远远朝绾娇颔首一下便消失了。”
　　真是可惜，不过总算是个好的开始。
　　“陈罗儿现在在干什么？”我问道。
　　萧梁诧异地看着我，回道：“她一直守在孟聿之的住处附近。那一日，孟聿之带了个女子回去，她和孟聿之打了半天，最后扬言要毒死那个舞姬。”

　　。。。。。。忽然很欣赏陈罗儿，我的犹豫不决真的比不上她的敢爱敢恨。

　　“谁？！”萧梁忽然暴起，朝着一处黑影袭去。接着，两个黑影便缠斗在一起。

　　这个鬼地方还能碰到人，真是见鬼了。这两个人的功夫看起来不相上下，谁也没讨到好处。

　　我赶紧躲的远一点，高手对决，我还是远一点比较安全。

　　只可惜，流年不利，喝水也塞牙。本宫逃的太欢，一不小心踩滑了，直接扑向了水里。
　　啊的一声后，我便华丽丽掉进了水里。

　　水冰冷冰冷的，直往嗓子里呛。我赶紧使劲往上游，还好本宫会游泳。
　　怎么回事？！脚好像被什么缠住了，怎么也挣不开。不会吧？！
　　“救命~”拼了老命吼了一嗓子，接着便被水呛的直咳嗽。萧梁快救我啊！
　　打斗声不见了，一个黑影纵身跳了下来。可那不是萧梁，萧梁站在岸边笑了两声跑了！
　　见过薄情的，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他扔快木头给我，让我歇会也行啊！

　　管他是敌是友，我赶紧喊道：“我的脚被什么缠住了！”
　　黑影会意，即刻潜入水中，好一会我的脚才自由。他拉着几乎力尽的我，往湖边游去，等他将我抱进假山洞，拿出夜明珠，我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明澈。

　　他除了蒙了面，还带上了八字胡、假发，一看就是没干好事。

　　明澈将我放到一处干净的石头上，“姝贵妃这么晚了夜会男子，陛下可知？”
　　他的声音严肃的很，俨然一副替朋友捉奸的样子。他并不知我只是高玮三个月的宠妃。
　　我撸掉发上的水，凉凉地解释道： “本宫这贵妃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你大可不必替陛下如此尽忠。”
　　明澈愣了半晌，随即答道：“你先休息，刚才湖里好像有东西。”
　　他转身出了假山洞，紧接着便听见水响声，显然又下了水。待他再进来时，浑身是水，怀里还抱着个小木箱子。那箱子满是泥土，箱体已经被水侵蚀的脱落了不少。

　　砰的一声，明澈将箱子放在我的身旁，喘着粗气坐下来，拔出匕首开始撬箱子。
　　箱子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纸和一个紫色的拇指瓶。
　　明澈摊开纸，看了看，眉头紧皱，转而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看，才发现纸已有些浸水，再晚些发现，怕是上面的字全都会模糊掉。
　　发黄的纸上，记着寥寥一段话：吾之一生，功成名就，然却毁于长生之惑。虽能青春不减，却因贪饮以致行为癫狂。此物为他人之物，吾不能毁之，只能于清醒之时弃之。望无人再受蛊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分明是高祖留下的遗言。那旁边之物，定是冥泉！
　　千寻万覓不到的冥泉，原来是被高祖扔到了湖底。要不是明澈发现，此物决计只能深埋了。
　　“看来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不错，你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陛下一直在找的正是此物。这瓶子里装的是一味药，只要少许就可帮陛下消除顽疾。”
　　明澈扬了扬眉，“长生之药？”

　　我摇摇头，“对普通人而言，是催命之药。于陛下而言，是良药。高祖曾经误饮了此物，结果将药性渡到了陛下身上。他虽然天资聪慧，身子却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瓶子里装的是冥泉水，用它浇灌五色紫英的种子，长出的果实能解陛下身上的顽毒。”
　　明澈依旧半信半疑，我告诉他，直接将此物呈与陛下就可知结果。
　　将我送回住处，明澈便离开了，再次见到他，是在两日后的御花园。

　　见他过来，我忙往僻静隐蔽处走，并让灵越好好守着。

　　我小声问道“把药呈给陛下了吗？”
　　明澈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小瓶，“我倒出来一半，你拿给陛下吧。”
　　“为什么？你不想升官发财？”
　　明澈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帝王之事，臣子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需说，是我协助你打探的消息即可。此药也不是从湖中捡的，而是从一个已经出了宫的、年迈的宫人那里得来的。宫人当时受高祖打赏，以为是宝贝，一直小心供奉，未动分毫。”
　　“好，既如此，这升官发财的就是我了。”将瓶子小心收好，别了明澈，我径直往御书房走去。

　　高玮和周小颜一同在御书房中，见我来了，小颜俯身行礼便退下了。高玮看着我，苍白的脸上神色倦怠，透着温和。
　　“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花园转转吗？”
　　“有些无聊就回来了。得了样好东西，送你。”我将装冥泉的拇指瓶，放到高玮手中，“谢谢你替我做了那么多，这是冥泉，应该能解你身上的毒了。”
　　“冥泉？当真！哪来的？”
　　“在宫里遍寻不到冥泉下落，我便托明将军去查那些离宫的宫人，没想到真寻到了端倪。也是陛下福缘深厚，否则也不会这么快找到。”
　　高玮兴奋的脸上挂满大大的笑容，“朕终于可以实现大齐盛世了！来人！马上宣孟太医入宫！”

　　青衫飘荡，发丝清扬，孟聿之疾步踏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当高玮将冥泉递给他时，他的手都在颤抖，“冥泉，真的是冥泉，我终于找到了！”
　　“孟神医，可否帮朕配药？”高玮期盼道。
　　孟聿之压下心中震惊，温声道：“可以，陛下的药只需要一般冥泉就可，剩下的可否物归原主？”
　　高玮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的愉快，丝毫注意我这大功臣被晾到了一边。

　　孟聿之取出五色紫英的种子，放在地上。那是一枚极为普通的种子，铜钱大小。孟聿之极为小心地滴了一滴冥泉在种子上。接着，种子在眼前发芽长出了第一片黄色的叶子。孟聿之赶紧倒下第二滴，五色紫英又长出了第二片嫩绿的叶子。孟聿之如法炮制，叶子又冒出了蓝色、紫色。当第五片黑色的叶子长出时，冥泉已经耗费了一半。接着五色紫英开了花，花瓣和叶子的颜色一一对应，诡异又美丽。只可惜，这花开了一息，便谢了，接着一粒杂色的圆果由小变大，逐渐长成拇指大小。此时的母种子，已经消失不见。
　　孟聿之迅速取了圆果，五色紫英一瞬间枯萎成灰。

　　“陛下，马上吃了它，半个时辰内再口渴也不能饮水。”
　　高玮接过圆果，迅速吞服了下去。不见之后，他果然口渴难耐，嘴唇迅速开裂出血。
　　“孟神医，朕是不是半个时辰就能饮水了？”
　　“陛下半个时辰后，会晕倒在地，明日再醒来时，就痊愈了。”
　　高玮兴奋地点点头，他不想再变成怪物。

　　半个时辰后，高玮果然晕了过去。安顿好他，孟聿之转身看向我，“冥泉是你拿来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孟神医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本宫？”
　　孟聿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该谢的应当是明澈吧。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