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3、天仙脸，丫鬟命

　　秋山位置偏僻，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我在大魔王孟聿之的压迫下，不得不经常上山打猎。没办法，谁让这两人能吃，才没几日的功夫，那些狼肉还有狼毛渣都没了。可怜我空顶着一张迷惑终生的脸，也没能让孟聿之发点善心。

　　“柳枝！”
　　半山腰上，无常拿着一只刚得的野兔冲我打手势，让我快点。

　　抹了把汗，手拄着柳树做的拐杖，气喘吁吁地往上赶。半年来，孟聿之天天让我洗药浴，喝草药，奈何这身子当初被迫害的太过了，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终于，等我四个蹄子都用上的时候，便到了半山腰。此处藤蔓密集，而无常全然不顾，猫着身子招呼我继续前行。

　　我赶紧低着头，轻手轻脚，就怕发出一点响声。

　　近了近了！从草的缝隙中，清楚地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山鸡。两只山鸡此刻正在自家的窝前悠闲地散着步，顺便啄两下地，磨磨嘴。

　　无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短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两只山鸡应声而倒。

　　“哇，无常你好厉害！”

　　“那是自然，想当年我的箭术可是数一数二。”无常自得道。

　　取了山鸡，我们二人便往山下走。今天无常的任务算完成了，而我还要给鸡拔毛，然后做一道大餐给魔王孟聿之。

　　这人就是个吝啬鬼加吃货，天天变着花样折腾我。还是无常好，每次打猎都陪着我。

　　天黑下来时，我做的饭也好了。孟聿之和无常早早地等在那，眼巴巴地看着。

　　真像两只贪吃的狗狗啊，心中不厚道地偷笑，我利索地端上了菜。

　　山菌炖鸡、烤兔肉，再配上烙的面饼，简单充实，这顿饭吃的两人欢畅的很。不消片刻，什么都没了。

　　只是可怜了我这个苦命的丫鬟，还要洗碗。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又过了半年，我浑身的伤痛全好了，也终于接受了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体。

　　夜里没人的时候，我常常偷偷跑到湖边，解开衣衫，做一件最爱的事情-晒骨头。

　　弯月如眉，凉风习习，我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叹道：“好舒服啊~”

　　月光下，水镜中，美人顾盼生辉，只是身子上很多地方却看的见根根白骨。
　　旁人看着诡异，我这本主看的常了，却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白骨都是玲珑可爱。

　　“这根叫朵朵，你叫冰冰，它叫姿姿好了，其实你叫狗儿也不错，嘿嘿。”
　　虽然自己常常忘记它们叫什么，我还是坚持给每根骨头都起了名字。

　　有了名字，别人就会拿它们当人看，不会轻视它们。

　　白日里无常忽然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想不想报仇。我笑着摇摇头。

　　我已经够惨了，还要重新温习自己当时的惨状，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可怕。既然忘了，索性忘个彻底。

　　如果我有亲朋，他们定是以为我死了。就算我找到他们，换了一张脸再加上这个奇怪的身子，估计也会把他们吓个半死。
　　如果我没有亲朋，那世间便没有疼我爱我的人，过去的又何必去执着。

　　“柳枝，你在干嘛？”

　　我吓了一跳，赶紧合上衣衫，“呵呵，那个，聿之你还没睡啊。”

　　孟聿之一袭白衫，月色为他渡上无限风华。不得不说，孟聿之当真有副好皮囊。

　　“你刚才在干嘛？”

　　“我？晒月亮啊！”我回答的理直气壮。

　　“恩，这个爱好不错。不过附近野兽挺多，晒月亮的时候记得关好院门，省的野兽进来。不然弄坏东西，你可是要赔的。”孟聿之说完便走了，我这才知道他并不是担心我。

　　我气不过，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他的背影不停比划，总有一日，我也要让他体会体会什么是心塞的感觉。

　　本以来在秋山无忧无虑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谁知晒完月亮的第二天清晨，无常便开始咚咚咚地敲我窗户。

　　“干嘛？我还没睡醒呢！”我披头散发，一双眼睛还不想睁开。

　　“你看你，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赶紧起来，我们要走了！”
　　“走？”脑袋瞬间清醒，“往哪走？”

　　“去晋县。咱们的孟公子要去那开医馆了。”

　　“医馆？”懒散的孟聿之会愿意去坐诊？鬼才相信。不过看无常的样子，好像很期待啊。

　　怕被他们真的甩下，我匆匆洗漱完毕，慌乱收拾了下行礼，便跑到了院中。
　　好在这里也什么没要带的东西，只有简单的衣物可以带走。

　　孟聿之站在院中，身姿比院围的翠竹还要挺拔、潇洒。本来是一副美男图，结果生生被他腰上挂着的红色香囊给破坏了气氛。

　　“咦，聿之，你怎么带这个颜色啊，这是女人带的，太娘了，不适合你。”我很中肯地评价道。

　　谁知我刚说完，无常那厮噗地一声笑了起来，“哈哈，柳枝你真可爱啊！我也带了个红的。”

　　孟聿之看着我仿佛在看白痴。

　　我讪讪地笑着，却不知道自己哪错了，明明就很娘。

　　下一刻，孟聿之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翠绿的香囊，扔给了我，然后拽拽地往前走了。

　　我摸了摸，又闻了闻，才知道香囊中装着的驱毒虫的药。至于为什么不是红色就是绿色，那是因为他们没钱！这种香囊最便宜。

　　怪不得无常问我想不想报仇了，原来等在这啊。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无常嚷嚷着。

　　这两人丝毫不把我怒视的眼神当回事。

　　更无耻的是，累了，行李全是我拿。饿了，我还要牺牲色相去讨饭菜。孟聿之说，我干一点活就是还清一点债。本着早日还清债务的理想，我快快乐乐地当这丫鬟。

　　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到晋县了。

　　这一日讨饭时，我遇到了个色鬼，当然，最后他把家里的好菜全给了我。
　　临走时，我给了他个飞吻，他咽了咽口水，结果被呛到了。看到他咳的撕心裂肺，我于心不忍，便给他留下了一个肉菜。我好善良啊。

　　吃着可口的饭菜，孟聿之一直盯着我看。如果是其他女子，定会羞涩，而我却心惊胆战。

　　他，一定又在想什么新的阴谋折磨我！

　　青色的石墙绵延数里，只是有不少地方还能看到破败之处。
　　战乱同样绵延到了这小小的晋县。幸好，这些都过去了。

　　看到黑色的城门，心中涌起浓浓的熟悉。我忽然不想进去了。

　　“柳枝快来啊！”

　　无常在前面召唤，我压下心中的不安，赶了过去。

　　街上零零散散几个摊位，多是卖些用度之物。

　　现在是大齐景元元年，刚刚结束了和梁国的战役，大齐、梁国、周国，正式进入了僵持阶段。连年的征战，让所有人都开始厌倦。

　　大齐的开国皇帝高廉，踢走了昏庸的魏国亡国君王元湛，建立了大齐。
　　所有人都希望这个君王能长久一点，不为了别的，单单是能希望农田里的禾苗能够安安稳稳长大，不被践踏，能够结穗，产出稻米，好让家人吃上一口饱饭。

　　这年头粮食便是一切，只要这季的收成好，百姓们便能过上温饱的好日子。

　　我们很容易便找到了店铺，孟聿之一下子租了十年。

　　我很好奇他是用什么付的租金。等房东走了，我便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无常笑笑，很是自豪，“聿之是用了十缸狼肉和十张狼皮换下的。”

　　“啊？狼肉不是都吃了吗？”

　　“傻丫头，我们运到这来和房东换了。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们早就来晋县了。今日只不过是交割而已。”

　　心中涌过来暖流，原来是这样。不过孟聿之可真够厉害的，现在粮食这么紧张，没人知道这季的收成如何，要是丰收了，那房东估计要悔死了。

　　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我们吃啥？”

　　无常笑的不怀好意，孟聿之的眼神也是理所当然。我就知道！

　　没有办法，我们三人总不能喝西北风。

　　我们的银子只换来一点粮食。早上吃了点干粮，我便开始站在医馆门口，为伙食奋斗。街上没有几个人，倒是更好下手。

　　身上穿了件青布单衣，上面被我缝了几个大大的补丁。之所以穿成这样，是我仔细思量过的。这边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多是平头百姓，这样的穿着反而能引起他们的好感。

　　坐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看到不远处有个面相老实的男人走过来，我赶紧准备好站起来。

　　脚步虚浮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身子一歪，不好，倒晚了，那男人直接走了，压根没看见我。

　　我总结了下经验，觉得还是要让他们先看到我的脸才行，不能光靠动作。

　　又来目标了。这次，我扬着脸，老远就冲那男的暖暖的笑着。结果那男的竟然吓的跑了。

　　什么情况！我气呼呼地坐到台阶上，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一个细节，他看我的目光好像一直在躲闪。难不成前面有人在看着他？

　　痛定思痛，我决定先观察，再出手。

　　很快，目标又出现了。脚步踏实悠闲，恩，是个无事溜达的。衣服不新不旧，家里应该有点积蓄。再看面容，四方脸，稀眉小眼，看着温和。不错，就他了！

　　我一脸郁郁，偏偏抬着头，便于他看清我的容貌。果然，那男的注意到了我，一脸的激动腼腆。

　　这一次，我成功地倒在了他怀里。哎，什么事情要做好了都不容易啊。

　　勾引也是技术活。

　　“小娘子没事吧？”这男的看起来老实，眼神却老往我胸口飘，果然是个男人就好色。
　　如此看来，孟聿之和无常不大像男人啊。

　　“没事没事，就是饿的有点晕了，谢谢郎君仁慈。”我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额头，眼神迷离的很。

　　“哎，战乱刚止，小娘子定是也没了着落了。”

　　我呜咽起来，“柳娘逃难至此，奈何盘缠用光，也没了粮食，如今已是饿了两日了。”

　　“这这，小娘子别哭。”男子慌乱地给我拭了拭眼泪，“小娘子现在住在何处？”

　　“郎君唤我柳娘即可。家兄刚刚用所有盘缠接下这个医馆，却不想所剩的粮食被贼人所偷，如今在屋内郁郁不出，非说要饿死。”

　　“哎，唐唐男儿，竟然让妹妹在外哀愁。”男子很是不平，“我是孙郎，就在隔壁街上，你且等我取上两碗米给你！”

　　“孙郎实在是大好人，只是如今粮食紧缺。。。。。。”我是个善良的人，总不能夺比我还穷的人家。

　　“不妨不妨，我家还有存粮。”

　　“多谢孙郎，他日柳娘定当奉还!”

　　就这样，孙郎从自个家偷了两碗米给我。之所以用偷，是因为他娘子实在太厉害了。

　　往后我便“借米”借遍了左邻右舍。那些贵人我可不敢借，他们都是有钱有权的主，借了一碗米弄不好搭上自个儿，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