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21、如歌

　　搬进明府已有几日，明澈不知为何，不再宿在我院中。府中一干人等，最会察言观色，逢高踩低，我本就无名无分，自然更没人愿意搭理我了。于是，这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日，孟聿之来了。徐老夫人听说他来了，亲自来看了一下，叮嘱他定要好好给我养胎。孟聿之自是应下。

　　将蝉衣打发去看着门，我将那日落神殿之事详细说了遍。
　　孟聿之奇道:“那绾娇和沈柔长的一模一样？”
　　“对，只是气度不同。如今想来，当日和明义安偷情的人，怕就是她。我被剔骨之时，隐约记得有个和沈柔一样的人来过。只是如今却想不起具体的情形了。沈柔是阿爹带回家的，以前她自称孤女，如今看来，怕是阿爹在外面的姬妾生下的孩子。若是如此，她有个孪生妹妹倒是也可能。”

　　孟聿之在房中来回跺着，融融日光散满墨色衣衫，给他渡上一层光晕。
　　他来了，心便暖着，那般黑暗的过往，因他的存在也消融不少。
　　他微蹙着眉，十分不解，“沈柔的事我再查查。倒是这明澈，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为何我什么也查不到？”

　　虽然孟聿之从不提他的私事，我却猜的到他定有自己的势力。定是他面临的困难太大，才不愿将我牵扯进来。

　　想起那日靠近明澈书房时，窦淄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说道：“或许可以探一下他的书房。”
　　“书房？嗯，只能试试了。明澈警戒心颇强，那书房表面上是窦淄看管，暗里却有不少护卫。怕是要找个机会。”
　　机会？我笑道:“那就让沈柔来吧。”
　　“有主意了？”
　　“等我消息。”

　　一下子除掉沈柔怕是困难，让她吃点苦头，还点利息倒是不难。
　　孟聿之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予你清淡一生，奈何越来越事与愿违。”

　　似是想到什么，他舒展了眉，薄唇抿起，墨色衣袖一抖，一声似鸟雀的叫声响起，接着一条黑影从面前闪过，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诡异出现，从容地跪在地上，“主子！”

　　孟聿之背着手，眸色沉沉，声声清润不容置疑，“如歌，从今日起，眼前的女子便是你新的主人，你要任她差遣，不得违背命令。”
　　如歌？没想到还真有人叫如歌。这便是传说中的暗卫吧。心头有些雀跃，孟聿之终于愿意让我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了。

　　如歌微歪着头，眼神里透着期许，“主子，这女人可是未来夫人？”

　　。。。我老脸一红，有些无措地看着孟聿之。他显然也没料到如歌如此实诚，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柳枝是我的妹妹。你对她，仍按以前的规矩即可。”
　　妹妹？心中一阵失落，我于他而言，怕是只是妹妹了。

　　“妹妹啊，好吧，也能凑合。”如歌显然有点失望。
　　“退。”孟聿之一声令下，黑影即刻消失。
　　环顾周围，并未发现如歌的藏匿之处。
　　“她去哪了？”
　　孟聿之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暗卫通常会在主子周围，但也不会如此之近。如歌极擅隐匿功夫，即使顶尖高手都未必能发现她。以后，有什么跑腿的事，直接让她干就行。”

　　呲～暗处一声细小的声音响起，我忍不住轻笑出来，让暗卫跑腿，如歌怕是郁闷死了。
　　“好了，时候不早，我回去了。明日云妃会宣我入宫。”
　　孟聿之现在是半个太医，入宫是常事。

　　待他离开，我将如歌唤出，问了些孟聿之的事，如歌倒是知无不言。
　　按她的说法，孟聿之寻常只带她一人。其他暗卫她只见过一次，大概有五人。这五人都干什么，她却不知道。她是孟聿之多年前救下的孤儿，一身武艺皆是孟聿之找人教授，三年前才学成下山跟在孟聿之身边。

　　“那无常算是什么身份呢？”暗卫？不像。护卫，也不像。
　　“他是主子的患难兄弟，就是长的丑了点。”如歌有些嫌弃地说道。
　　“以后我若叫你，唤你名字可否？”
　　“当然可以。我的名字很好听的，不叫多可惜，可是孟主子总愿意用雀哨唤我。”如歌撅着嘴，控诉道。
　　“好吧，寻常时候我不会叫你出来，你藏着去吧。”

　　。。。如歌拨浪鼓似地摇头，“柳主子，我以后能不能不藏着了。天天藏着，也没人说话，太憋的慌了。”

　　为何我觉得如歌不像暗卫反而像孩子呢。想起孟聿之以前整我的过往，心有惶惶然，难不成又是个坑？
　　“行，我考虑下。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恐怕不行。以后要是你闷了，没人的时候可以找我说说话。”
　　如歌忽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比孟聿之有人性！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呵呵～

　　来明府已经五日了，我终于可以起身走路了。能自在地走动，原来如此好。
　　这段时间虽一直未见到明澈，却收到了窦淄代送的礼物。

　　两个麻袋砰地被他扔到面前，当日绑我的两个仆妇露了出来。此刻，两人闭着眼如死猪般躺在那一动不动。
　　“窦淄，给我找两根棍子。”

　　窦淄面无表情地取来两根粗木棍子。我叫来蝉衣，一人一根，结结实实地揍起两个仆妇。
　　两人很快便疼醒，奈何被我提前点了穴，叫也叫不出只能受着。看着两人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解气不少。

　　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扔掉棍子，抹了把汗，“把她们卖给王六，再把王六卖去官窑当苦力。”
　　窦淄嘴角抽了抽，将两个惊恐的仆妇重新装回麻袋扛了出去。

　　蝉衣颤动地攥着棍子，“阿姐咱们终于报仇了！”
　　这就算报仇了？看着蝉衣激动的样子，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口:“蝉衣，我送你去孟大夫身边可好？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也行，我给你些盘缠，定让你短时间衣食无忧。”
　　蝉衣圆圆脸上有些错愕，“阿姐，你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而是为了你好。你也看到了，明府不是个平静之处，上一次要不是孟聿之出现的及时，你我二人怕都要遭遇毒手。我有事不能走，而你却可以不用在这担惊受怕。”

　　“阿姐～蝉衣不怕。不是说好了我们以后一起游山玩水吗？你不能食言，也休想赶我走。”
　　“蝉衣～”
　　“阿姐不必再说，我知道你来明府并不是为了银子。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就算是你要回去又何妨？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想蝉衣如此倔，我摇头叹道:“你啊～”
　　虽无奈，心里也开心。她总归是真的对我好。

　　明澈终于出现在清茶苑。他一身黑缎，以黑玉束冠，面色冷峻。
　　此时正是正午，他一进来，我便觉得没那么热了。
　　“回来了。”
　　“嗯。”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让正在插花的蝉衣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明澈开口道:“可有法子帮我休了沈柔？”
　　心思一转，我问道:“将军不是只想吓她一吓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今日的明澈，不复之前的温柔模样，倒让人有些不适应。

　　在屋内轻轻跺着，我说道:“沈柔前几日还过来探我，让我好好照顾孩子。当初，她掳我时便知道我未怀孕，想来是想借孩子之事一举拔掉我。”
　　明澈道:“也好，便借这子虚乌有之事除了她吧。我会让窦淄暗中配合你，不过，可能你还是要吃些苦头了。”
　　“但凭将军差遣。”行了个万福，送走明澈，我马上书信一封让如歌送给孟聿之。

　　五月初五，端午节。
　　五月骄阳下，花棚里倒清爽的很。戏台子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明府一众人等，都在这陪着徐老夫人看戏。

　　沈柔在徐老夫人的右侧，我母凭子贵也有幸坐到了徐老夫人的后侧。明澈和明义安依次坐在明老夫人左侧。
　　沈柔很会哄人，徐老夫人在她的软言趣语下笑的欢畅。
　　趁着换戏的档口，沈柔不经意间愁了我一眼，有些惊讶道:“柳娘这都三个月了，还是一点也显怀啊，这窈窕身段真让人羡慕啊。”

　　徐老夫人闻言看了一眼我那干瘪瘪的肚子，“柳娘太瘦了，得赶紧补补，别饿坏了我的孙子。”

　　我乖巧地应道:“这些日子不爱吃些油腻的，便瘦了点。回头让蝉衣给我熬上鸡汤，定把这几斤肉补回来。”
　　徐老夫人沉着脸，“你瘦了我孙子肯定吃不好，光喝鸡汤不行，以后每顿饭都要多吃肉。”
　　“是，柳娘晓得了。”
　　许是不待见我小门小户的样子，徐老夫人懒得再看我一眼，继续看姐姐我只是想去茅厕，她瞬间拉下脸，吩咐蝉衣陪着我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