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知道》雨令

25、那朵花

　　M 那朵花
　　其实杜青有什么本事能翻天呢，总共只有两人任她鱼肉，还是仗着有人拿她做宝。又不过刚好，这两人能牵扯住洛伽的神经线。
　　失眠的杜青给洛伽发短信：白发魔女余恨未消，早晚要出来寻仇的。
　　洛伽回信很快，似也睡不着：三十年后，我们五十岁，满脸皱纹还苦恼不过来，谁还记得年少清晨见过那朵沾着露水的花。
　　杜青笑，不，这话不对，到那时，年少时错过的花会成为心里的黑洞，喷涌出遗憾和悔恨。

　　2001年，那朵花。
　　杜青再回头看去，杨洛伽盘踞记忆的大部分。
　　拜莫里所赐，高中时代杜青再不能有几个腻甜的同伴一起聊港台电影与当红明星。同寝的女孩看杜青的眼神暗藏着跳蚤，杜青尽力麻木的回视过去，但脊背痛痒难忍。
　　杜青也尝到洛伽的苦，那些曾寻衅洛伽的高年级女生开始频频出现在杜青身边，食堂里的推搡，楼道里的挤兑。
　　这些并不随莫里的升学而消失。莫里作为这个学校的传奇和骄傲在最后关头失去水准，没能进入清华，没能为这个小镇高中争来应有的荣耀。人们并不满足于莫里当日急病的说法，而将一腔失望转化为怨怼加诸于他们心目中的罪魁。
　　更有甚者，传莫里是为了等她才故意考到一所较为平凡的大学。
　　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想出一百个有关红颜祸水的理由来。

　　杜青若能迅速沉默下去，或许日子会稍微好过些。可杜青心中毒水滋生。杜青自小就是个娇宠的孩子，跳舞时永远站在舞台正中央，怎可能为了那些人就折了自己的翅膀。于是歌声愈发清亮，舞姿愈发曼妙，眉目唇稍总带点撩人的风情。更招摇。
　　有浪荡男生等在路上，喊声杜青，故意靠近，烟酒气缭绕熏人，撵走寻衅的女生，大咧咧宣布，你是我的人。
　　也有沉默三好少年，悄悄擦净杜青桌上的脏水，收拾好杜青的书本。
　　年轻时候的故事总不过那么几个版本，杜青都冷眼看过去。
　　看过去，看杨洛伽新交的小男友，不太高也不太帅，白净瘦弱，做事不利索，说话又有些诺诺，横竖都不出色。
　　杜青忍不住问洛伽，你可是被驴踢残左脑么？
　　洛伽笑得从自行车上跌下来，坐在路边喘气，杜青同学我不知道你还藏有幽默感。
　　杜青心说我这不是幽默是严肃的疑问，也忍不住笑起来。
　　大笑之后的寂静几分尴尬，交换了武侠小说讪讪告别。
　　杜青看着洛伽的背影，也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心中有同样的郁郁，思维同样的清明，若是没有那些杂事闲人，两人会是最好的知己吧。

　　我以美貌挑选朋友，以智慧挑选敌人。
　　更多时候，杜青与洛伽并不能无芥蒂的大笑。
　　一旦触及莫里，洛伽眼睛中就闪着隐秘的疼痛。而触及苏黎，杜青不能确保自己不流露出恨意。
　　甚至是洛伽那个不入流的小男友。
　　杜青亲耳听到那人教唆洛伽不要与妖女杜青多接触，再转身看到那人眼中有刺目的锋芒。
　　杜青确信洛伽也有所察觉，只是故作不知。
　　洛伽擅长天真的诚挚，杜青擅长稚气的嚣张。不过是张不甚高明的画皮，人们竟都信了。
　　杜青看着洛伽将手坦然的递给那个男生，温和的笑着，说些云淡风轻的废话。物理题目愈发难了，英语单词更难背了，还有语文老师今天又发火了。天气真热，宿舍有蚊子吧，看你被咬的，我买的薄荷膏妈妈说挺有用的。食堂的菜好难吃啊，明天我用走读证出校门买煎饼好吗。太阳这么好，真不是读书天。
　　然后那男生的眼神渐渐温软下去，再看到杜青时迷惑而踯躅。
　　有时晚自习有考试，杜青与洛伽便不能立刻回家。一起吃过晚饭，洛伽就举着冰激凌与那男生手牵手在操场散步。
　　众人都看到，师长同学，但无人阻止。洛伽顶着一个好成绩，老师的教导都是谆谆而含蓄的。
　　杜青坐在看台上看着洛伽画出一个又一个椭圆，不远处腿伤未愈的苏黎表情麻木手指颤抖。耳机里莫文蔚寂寥的唱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关于爱情我们了解的太少，那么爱你为什么。杜青在公众面前唱的永远是徐怀钰苏慧伦梁咏琪，那些甜甜蜜蜜的小情歌，青青涩涩的小爱恋。杜青只看着苏黎的侧影安静的听莫文蔚更加安静的歌。
　　操场跑道上的洛伽懒洋洋像只小水獭享受夕阳的温热，偶尔被乱飞的球打中，就捂着脑袋跺两下脚。远远的，都好像能听到她哎呦哎呦的叫唤。
　　苏黎嘴角就在那时上扬一下。
　　随着的，杜青也会微笑一下。

　　秋凉时，杜青过十六岁生日。
　　许多礼物，知名的匿名的，杜青一一拆开看，大大小小的毛毛熊各色音乐盒还有笨拙的幸运星和千纸鹤。
　　妈妈冷笑，都比上大明星了，竟弄些花里胡哨的，不干正事。
　　杜青脸也冷了下去，自己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娇娇女。自从与高小松那段早恋曝光之后，父母就将杜青当做不良少女看待。杜青练习多年的才艺更成了招惹是非的负累，衣衫花俏些妈妈都要冷言冷语。
　　杜青只是恭顺的听着，忍着，等妈妈终于无趣出门，杜青才悄悄将门反锁出口长长的气。拿起一个□□熊吊坠，仔细看看，笑起来，挂在背包上。□□在背包上憨憨的傻笑。
　　次日上学，洛伽的脸色变几变，最终与杜青相视而笑。
　　午饭时，那男生不安且快乐，小心观察洛伽的脸色，不敢看一眼杜青。
　　那之后，一切如常。杜青并未更热络些，洛伽也没有冷上半分。那男生呆滞空白的频率更高。
　　第一场雪后，洛伽生日，得到零星的礼物，其中包括一个存折上的数字，一张未署名的素净卡片，和一只一样的□□熊吊坠。
　　洛伽晃着那吊坠，与杜青再度大笑。
　　杜青问，知己知彼还要忍？
　　洛伽点头，敌不动我不动。

　　那男生不是侠肝义胆的白林。
　　杜青倒有些怀念那个抽烟打架又为洛伽不再逃课的男生，他毫不掩饰的厌弃杜青，目光灼灼纯净干脆。
　　我不喜欢你，你别靠近我们洛伽。
　　他才是侠客。不似莫里张扬而不实际，不似苏黎骄傲而固步自封，不似高小松犹豫而保全。像谁呢，谁不拘且专一？不是令狐冲，不是郭靖，不是张无忌，是谁呢？杨过还处处留情呢。

　　再看到自然如常的洛伽，杜青就必须慨叹洛伽的忍功是东瀛神龟级的。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了，若是真爱，哪能容得沙子呢。不爱就随他大小便了，心情好就玩玩，心情不好就丢掉。
　　元旦晚会，杜青白衣红裙舞孟庭苇的老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齐腰的黑发垂直柔顺。隔几个节目再上台，扎两根高高的马尾辫，唱胆小鬼，我怕浪费情绪的错觉，讨厌自己像刺猬小心的防备。
　　感受有束目光愈发坚定热烈，杜青弯腰谢幕，回转身看到洛伽抱着衣服站在幕布后无奈的笑。

　　之后事态发展就符合正常逻辑了。
　　小男生与洛伽分手，洛伽伪装失恋状态一星期。男生来找杜青，杜青断然拒绝。男生转而回去找洛伽，洛伽已传出新绯闻。
　　洛伽对男生表示很抱歉：覆水难收啊。
　　男生踉跄退场。

　　洛伽的第二段恋情终结。
　　杜青暗讨，表面是自己赢了，实际呢，故事又落了俗套。背叛的男主发现自己真爱女主，只是一时被女配猪油糊了眼。
　　见到洛伽难免唉声叹气。
　　洛伽歪头：我说姐姐，这样你都不满意？

　　杜青怎能满意呢。
　　深冬季节了，看台上残雪无人打扫，北风呼啸。苏黎还在那里看风景呢。
　　洛伽身边有人，苏黎蹙眉。
　　洛伽身边无人，苏黎依然蹙眉。
　　十六岁，杜青多渺小啊，要怎么做你才能快乐呢，快乐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