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卿而已》今非醉

19、云氏三管事

　　“……我头晕。”睡了一觉起来的折柳无精打采地对凌轩说。
　　“正常的。”
　　“以后再也不喝了。”
　　“我想……还是会有机会的。”凌轩提起佩刀走到房门口，回身看了她两眼，又说：“少爷要你过去。”
　　“什么事？”她问。
　　“不知道。”
　　折柳挪下床，慢慢用梳子梳顺头发，瞥了凌轩一眼，很随意地轻道：“你不知道啊。”
　　凌轩顿了顿，笑笑，打开门出去了。
　　折柳仰头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屋梁，拖着软绵绵的脚步去见她的上司了。
　　她是不是对自身的处境太随意了点？以至于现在陷入一片迷糊之中。
　　要找个人问问吗？
　　她认真思索片刻，发现除了云弄月恐怕无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要去问他吗？
　　她又想了想，摇摇头，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只是……找谁不好，找她？

　　从那以后，她跟在云弄月后面里里外外地走，渐渐形成模式。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云弄月的工作量之大。现在云珑铺开始正式发展起来，一个林总管确实是不够用了。
　　她的生活很快地走出了宿舍——工窑/风老夫人的小屋——宿舍的小世界，对于悠闲生活的结束她还是有点小小的惆怅。同时又松了口气，玻璃的制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再留下来她就是一个领薪水的学徒了。
　　比较哀怨的是，她必须再次面对一大堆陌生的东西，于是学习又来了。等她比较熟悉了新的环境，比如说云弄月名下——不，她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云弄月只是代管，也只能是代管。
　　在这里，男人是不允许独自成立商铺的。即便他是凤帝破例指封的皇商，云氏所有产业也不会写上他的名字。
　　折柳怔了怔，心不禁收缩了一下，觉得几分痛惜和怜悯。
　　云弄月冷冷的视线扫过来，折柳连忙低下头，将自己埋在卷宗里。自从她成了员工，她就真的变得和普通员工一样，心里所想总能被察觉到。
　　她重新让注意力落回到卷宗上，从她看到这堆乱糟糟的东西，她就不明白为何这些没有经过条理审阅的事项会直接上了云弄月的桌子。是因为古代商业管理体系尚未成熟吗？不像。
　　“怎么这么多啊？”她不由问出来。
　　云弄月抬眼，瞥了眼那一堆，道：“还好，过些日子便是大庆，届时会更多。”
　　她蹙起眉，翻了翻其他几叠，抱怨道：“这些，怎么也没个人整理下啊！”
　　“要不你是干什么的？”
　　折柳一噎，“我是说原来……随便找个信得过的人，稍微整理一下，有些事根本不需要您过目，给个指令，下面的人就可以自己决定了。”
　　尤其看他平日把责任下放地那么爽快，光看云珑铺那些快乐的玉匠们就知道有多自由，而林总管的权利也远远超过一个普通总管。
　　她抬起头，发现云弄月正专注地听她说，声音又软了下来，“呃，我是说，您不用做这么多的……”
　　云弄月牵起嘴角，“你知道有哪些人是直属我下面的吗？”
　　折柳点头。除了林总管，另外还有两个目前仍在外地的管事，各商铺掌柜上报的内容一般都先经过这三人的手。现在只剩林总管一个，确实是少了点。
　　“你可知为何仅有三人？”
　　她摇头。
　　云弄月只一笑，却没多加解释。得一人忠诚，女人尚且不易，何况他是男人？一个利字，还太过薄弱。
　　“公子？”
　　眼微弯，他轻笑着道：“你若觉得可被信得，那这些，以后就由你做了。”
　　折柳眨了一下眼，再眨了一下，然后她扯着无奈的笑容，叹道：“公子，您若想给我增加工作量，明说就好，何必拐弯抹角？”
　　相处久了，每日看银子和林总管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放肆，对他的性子摸得清楚些了，知他不会生气，她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他哼了声，指尖将散落颊边的发丝挑至耳后，道：“你若如此干脆，最好。”
　　折柳抿了抿唇，心里没有起不情愿的念头，也就不推托。
　　“承蒙公子看得起了。”
　　云弄月看着她，眸光难解，唇动了动，道：“你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
　　她笑了一声，“什么都可以呀？”
　　“当然，不可以太过分。”他忽觉心里有些没底。她看起来很简单，但又让人有几分摸不透。她不要名，不要利，不在乎一些世俗见解，她留下本就蹊跷，若不是那推一下就走一步的软性子，他还真不清楚有什么可以诱惑她的。
　　她咯咯笑起来，摆了摆手，“没什么，我相信公子不会亏待我的。”
　　她的信任有事真让人觉得自己的用心就像落在棉花上，绵软无力。他蹙起眉，敛了狐疑，勉强点点头。
　　然后她又说：“不过公子啊，你又不是孤身一人，怎么不让家里人来帮着？”云氏云氏，为什么整个云氏看起来就只有他一人？
　　他一顿，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折柳还想说什么，林总管施施然从外面走入，眯着狐狸眼笑眯眯地扣了扣门。“少爷？”
　　“何事？”
　　“好消息……”林总管看了看折柳和她面前那堆有待整理的卷宗，如释重负地叹道：“阿莲他们回来了。”
　　“阿莲……嗯，也该回来了，叫她们过来吧。”
　　林总管笑着出去，摇头晃脑道：“恐怕不需您叫，人家就急着过来了！”
　　折柳看着她出去，回头问云弄月道：“那两位管事回来了？”
　　云弄月一笑，颔首道：“嗯，去了两个月了，你大概没见过，正好让你们熟悉一下。”
　　熟悉一下……折柳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当家，莲生回来啦！”人未到，声先至，就听外面清越的欢快声线让屋内气氛也活跃起来。
　　折柳抬起头，正看见门口一个圆脸女子挂着甜甜的笑脸大步走进来，嘴里还说得不停：“居然去了两个月之久，想不到，想不到！”
　　她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折柳，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未出口的话以一个从高到低的“嗯”音滤了过去。
　　这时后面又跟进来一人，不甚耐烦地推了她一下，口中道：“别挡路。”
　　莲生侧身让后面的人进来，那人宽额削腮，脸上木然，向云弄月躬了躬身，道：“当家，林默回来了。”
　　莲生翻了翻眼珠，脸上又露出大大的笑容，眯眯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折柳，明快笑道：“哟，见到新面孔咯！”
　　云弄月起身，折柳立刻跟着站起来，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身前。云弄月抿唇浅笑，“莲生、林默，这位是折柳。折柳，来，总是笑容满面的是莲生，面无表情的是林默。”说罢低了声调，一字字地说：“莫要再混淆了啊……”
　　折柳脸上泛起淡红，羞恼地咬了咬牙，小声叫了声：“公子！”
　　“……幸会。”莲生呆了一下，接着问道：“什么混淆？”
　　“无事。”云弄月道。
　　莲生动了动唇，几不可闻地咕哝几声。
　　“你们此次云州之行如何？”招来侍童沏茶，云弄月才不紧不慢地问起正事。
　　林默摇头，沉声道：“仅是些小纠纷，并无大碍，只是隔段日子便来一次，委实有些让让生厌。”
　　莲生笑道：“不过当家放心，我俩走时已将她们摆平。”
　　“我放心啊。”云弄月微笑。
　　两位管事又问了一些她们不在时的情况，莲生的眼不住看向折柳，整得折柳如坐针毡，叫苦不堪。事后她问了林总管，是不是哪里不顺了莲生的眼。林总管大约是晓得原因，裂着嘴呵呵直笑，一边告诉她不必在意。
　　可是那以后，莲生还是动不动就盯着折柳看。久而久之，她从紧张到无力，最后也麻木了。反正莲生总是笑脸迎人，看就由她看去。虽然，她还是很好奇，莲生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