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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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拉面时辰已经不早了，天渐渐黑尽，却没有压抑的感觉。也许是换了个环境，没人认识，人自然也会轻松许多。于是开始反省——人总是那么不自觉，只要一摆脱了束缚，便把沉压心底多年的老毛病全部翻了出来，也不管别人怎么看。
刚才那位“曾爷”和那个不知名的人讲的话还在心里打鼓，我也思忖其中的分量。兰州要打仗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免不了了，关键在于，为什么这么久了兰州，甚至兰州的周边，都没有动静？崔希逸要来，那么尹雷到底安了多少耳目在身边，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他？还有，万若水姐姐，我怎么才能找到她？
最后一个问题还好解决——摘星楼。顺便用粗重的嗓音问了，摘星楼，万姑娘，就是万若水。摘星楼是兰州城里最大的一个酒楼，里面每日迎来送往过客无数，常常宾客盈门，特别是万若水弹琴唱歌的时候，场场爆满。
摘星楼？我在心里暗笑了一下，不是传说中商纣王给妖妃妲己修的用来饮酒作乐的地方吗？真有趣，看来我这次的“外逃”，还是走对了。
还未到摘星楼，街上人马已经有不少了，我不由加快了步伐。
心里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这样最初的悸动，不会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吧。然而，亲情，总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开始逐渐明朗起来。
座位上都有人了，我不得不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向里面张望——踮起脚尖？我的个头倒也不算矮，但在这群“西北大汉”面前，我算是个小个子了。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我也没有表现出太积极的样子，终于，有几个人走了，我好不容易站到前面来，却大失所望，台上的姑娘向我们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就转身走了。而我始终没有听清她在唱什么。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怅然若失，也不知为何这般沮丧。那个人仿佛离我很远，但我们明明只隔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知道她，但她并不知道我在念着她，人群中有几多双眼睛，哪一双是真正看进了你的内心？哪一双不是带着玩味的色彩？又有哪一双，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
人啊，犯贱又反复，心软而绝情。
已经入夜了，风有点大，我裹紧了衣服加快步伐往回赶。转角的时候，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是谁？或许是乞丐？
我都自顾不暇了，怎么去理会别人。继续走。
在兰州过得第一夜，安静而平和，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了，应该一直这样下去才好。虽然夜风刮了一整夜，窗子呼呼作响，但早晨太阳依然明朗，又是好天气。
吃罢早点，又开始在兰州街上闲逛。我现在是男儿之身，自然不会再去绣房这种地方，在联想到那些日子的经历，我就后怕不已。好在豁然给的银两还够用几日，我也不需这么早开始考虑生存的问题。眼前一群拉货的伙计走过，我突然眼前一亮——兰州？丝绸？刺绣？
或许，我可以做一个商人，一个不起眼的、卖丝绸刺绣的商人。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没本钱，怎么办？于是立马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万若水，或许她可以帮我。
生意以前从未接触过，只有一点点慢慢学。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就舒坦多了。
今晚我去摘星楼很早，这里的茶水倒也不贵——现在也要省着点，日子还长。我耐着心听了周围几个穿着富贵的人讲话，也了解了不少万若水的底细。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只记得她来的时候，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经历了十年的打磨和培养，她也终于出人头地——那是第一次她在摘星楼为大家唱歌，唱的是什么已经忘记了，想起时，便是她一脸的柔情，深邃却又没有悲伤的双眼，一切的淡定，就这么在台子上舞着，唱着，直到谢幕。台下的掌声渐稀，她才小布走下了舞台，观众的脸上，都同样清楚地写着一个表情——陶醉。
现在，周围坐满了人，她快要出现了，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抓着衣服的手有些颤抖，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摸，怀里的镯子依然在，我定了定心。
她来了。一袭墨绿色的裙子，微笑地不留痕迹，眉目婉转，内敛但又不矜持，所有的，她都拿捏地很准。这张美丽的脸，不知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去，我所知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突然间就落了泪，在她的余光瞟到我这里仿佛是在与我对视时。我迅速擦干眼泪，好在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我，都在专心看表演。伸手，“啪”，却碰翻了茶杯。
一下子所有的注意都到了这边来，我收拾起尴尬，向他们赔礼地笑笑。台上的歌舞却没停，不知她看到了没有。
我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被发现了一样，重新坐下来时窘迫地脸使劲发烫，可我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起了在洛阳时陪母亲去白马寺祈福，想起了父亲被捕快抓走时全家人的惊慌，想起了在金剑山庄偶然瞥见的丫鬟和侍卫的花前月下……我拍了拍脑袋，抬头的时候，万若水已经走了，周围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
拨开人群，我往前走着，希望她在那里等我，这个妄想。
“姑娘，请问，万姑娘走了吗？”我拉住一个丫头打扮的人问道。
她甩开我的手，傲慢地打量了我几眼，说道，“你是谁啊？找我家小姐？”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从怀里掏出那只镯子，交给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麻烦姑娘帮我把这枚镯子交给万姑娘，就说，我是从洛阳来的，叶公子。”说罢又掏出几两碎银子给她。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我家小姐邀请你进去。”刚才那个丫鬟毕恭毕敬地说。我略谢了声，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走了进去。
不是去我想象中的后台，而是直接去了万若水的闺房。一路上丫头也没有说话，我旁敲侧击的问着，却什么也问不到，只好悻悻作罢。
到了。丫头开了门，也兀自出去。
满屋子奇异的香气，闻不出是什么。我摸了摸鼻子，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屏风后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你是谁？”
我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你是我素未谋面的表姐，万若水。”
“你是……”我看到她有一丝颤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洛芸？”
她终于走出了屏风，脸上好像有泪痕，晶莹地在那里，我心下一片柔软，笑了笑，眼泪却趟了下来，“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见过我母亲？她，还好吧？”她的声音哽咽着，像是在强忍泪水，我知道，她等的不仅仅是个结果。逃避？
我缓缓地说，“她走得很安详。”她忍不住呜咽起来，哭声很大，仿佛一种宣泄。对母亲，对家人，每个人都身不由主地感性，不管他或她是多么坚强。
她的头发无力地垂在地上，一如她疲惫的身体。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有些慵懒，只有右手腕上翡翠镯子格外醒目，我的心蓦地刺痛一下。翠姨，想必是她这几年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吧。
我尽力去安慰她，收拾眼泪。“你不要这样……翠姨她临终前交代，要我们，好好活着。更何况，”我努力平静下来，“我的父母，在两年前都走了，我现在无依无靠，还是要这样站在你面前。”
“姨夫姨母怎么了？”她抬起泪眼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算了，一言难尽。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也不好生招待我一下吗？”
看到我这个样子，若水也没有继续哭，到底是个经过坎坷的人。她拉着我朝屏风那边走去，越往里走刚才那阵奇异的香味越浓，最后，来到了一张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个男人。
她在那男人的耳边轻轻地说，“青泊，有人来看咱们了。”她的脸上有我从未见过的静谧，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两个人的关系——除了情人，还能有什么？
过了许久，那男人才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那一刻，我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像一个人——沈渊！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若水，她却还沉浸在恋人的眼神中，没理会我的异常。“青泊，她是碧姨的女儿，洛芸。”男人看着我，我也不知所措，只是讷讷地点着头，脑子还在钝钝地想着。
“我，刚才，梦见，我们从前在万州的情景了。”他艰难地长着嘴，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若水，继续吃力地说，“我想，我是该回去了。”
若水紧紧握着他的手，似是怕松开了就是永别，“不，你怎么会走呢？我们说好了的，攒够了钱，就走，离开这个地方。”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老天一定是会同情我们的，一定，你要相信。”
这一刻，有一种感情在默默流淌，不浓，却很深情。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挚爱。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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