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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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的宅子在兴州城东南角，一条不起眼的街道尽头，周围也只有一两个院落，也不知是不是有钱人家荒废的别墅。
“下来吧。”沈渊见我迟迟没有下车，掀开帘子一脸诚恳的说。“我看你的样子有些累了，快点进去休息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跳下车。
院子里倒是有几个丫鬟婆子，看到我，都用怪异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是个尴尬的人吗？我自己低头瞧了一遍自己，除了装扮有一些寒酸以外，其他，还是正常的——话说回来，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谈其他呢？
沈渊先进了里屋，我就站在正堂中间等着。一个小丫头给我递了杯茶。“谢谢。”我朝她笑了笑。
沈渊牵着一个夫人打扮的女人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澜儿，她就是洛芸姐姐。”
我礼节性地施了个礼。
霎那间我愣住了——她的脸缓缓抬起，一张美丽的脸，让我窒息——姣好的容貌，美丽的笑窝，那黑得像一汪潭水的眼睛。
是潞妍吗？我在心里问我自己。
不，她不是潞妍。尽管她们如此相像，但她不是潞妍。
我慢慢转头盯着旁边的深渊看了好久，从他的眼睛里我竟然找不出一点破绽，然后眼泪一点一点落下来，流成了河。
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大概三四个月了吧。夫家待她好吗？她过得习惯吗？有没有想念我——相似的面容，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结果。
她原本可以活得更好的，可是，为了我，她跌入了深渊。
是我辜负了她。是我辜负了她。
从她救我的那一刻起，这场悲剧就无可避免。澜儿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潞妍却独自守着伤悲，千疮百孔。我不该埋怨命运！
我们都没有错。不知是谁讲过的，爱，是没有对错的。
澜儿掏出手绢轻轻地帮我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姐姐，不要伤心了。来了我们这里，就要忘记过去的不高兴的事情。一起，面对？”
我愣着没有说话。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反，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在沈渊的宅子里一住就是两个月，说是很长的日子，其实每天都在发呆中度过。暑天又到了，我突然想起了在金剑山庄里的那池荷花，早就不见了吧。
闲来没事的时候会翻翻沈渊书架子上的书和笔记。其实他也是个好学之徒，他的那些批注比我记忆中父亲的书注差不了多少。就是不知为什么他不去考取功名。如尹白玞，胸无多墨，也同样可以意气风发上考场。
后来看着看着沈渊的书也渐渐读罢了，就剩大把大把的时间同澜儿聊天。
澜儿倒也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同她娇小的身格形成鲜明的对比。澜儿和沈渊两人凭着李家老爷的一点钱办了一个布庄，开始日子很难过，险些关门，现在生意也逐渐上了轨道。澜儿也不用每天都往布庄上跑，只用在家里看看账本，查查布庄的生意而已。
“我刚认识沈渊的时候，他还整日失魂落魄的，不知是怎么了。”这日，澜儿兴致来了，给我讲起他们的故事。其实，在路上我已经听沈渊讲过一遍，但听女儿家讲总是有其他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我哥哥罢……”我试探着说。
“对，就是因为你哥哥。”澜儿关上手中的账本，“那几天，他每日都水米不进，也不开口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愿意出来。我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心疼……”说着说着澜儿的脸开始红了起来，“我就一直把他当哥哥，真的。”
我笑了，“你不用藏着掖着，姐姐是过来人。”
“我试着给他做很多好吃的菜，我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就每种口味都做。后来他渐渐能吃一点东西了。”
那段时日，沈渊告诉我，是他最难过的时光。每天趟在床上盯着帐子，一遍一遍地想过去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很气恼，不想吃饭，不想开口说话。他自责为什么没有把洛苼照顾好，他自责为什么不为了山庄的未来早做一点打算。他甚至自责，为什么让我和世苏吃了这么多苦。
人只要进了一个弯，就怎么也拐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澜儿，可能沈渊永远都无法摆脱痛苦。澜儿如此费心……他不能再为了今天的事情自责。
澜儿是个好女子。只是他当时不知道的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和李家结了娃娃亲，他们两个，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爹当时是为了我好，他自己也见沈渊是个好男儿，就撮合我们了。”
“他真的很好，做什么都要体谅我。”澜儿轻声说，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好像在期待我说什么。
“嗯。是。”我有点木讷，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当初他也是不顾危险久救了我和世苏。他的恩情，你的恩情，我想我是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姐姐别这么说，我怪难为情的。”澜儿又低下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我一直都在不停地欠下别人的债。先是潞妍、世苏，然后是七娘、沈渊，昭璇，我哥——他为了我牺牲了这么多。”我抽了口气，“我真的……还不完了。”
“何必自寻烦恼呢？人的一辈子就是在不停地欠不停地还中慢慢度过的。今天你欠了他的情，明天他又回欠他的情，或许他自己还欠着你的情。人不就是在这种交往中不断了解吗？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沈渊托你帮他找潞妍，他也许就不会帮你了。”
我惊愕地瞪着她，原来他们真的是心心相通，沈渊，连这个也会告诉澜儿。
“我们是夫妻嘛。”澜儿无遮无拦地笑了。
良久，我才终于下决心说，“你和潞妍，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沈渊告诉我了。”澜儿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或许，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这么快就接受我。可能潞妍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但我始终过不了那个槛。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他肯告诉我，至少证明我在他心里还是十分重要的。”
年少的，轻狂。我在心中感叹。
“潞妍和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澜儿定定地说。
澜儿如此相信沈渊，而我呢，我能相信世苏吗？他现在是否又左拥右抱了？噢，很多事情不是发生了都可以当它没有发生的。譬如我。倘使，仅仅是倘使，世苏现在孑然一身站在我面前，我能原谅他吗？我能再无遮无拦地给他一个拥抱吗？
正如澜儿一样，女人，都是有些小小的自私的。
“潞妍自己也不想的。”我深吸一口气，“她是个苦命的女子。从小母亲就是别人闲话里的主角，自己也是传说中母亲偷人的产物。父亲不待见她，大夫人对她苛刻，姐姐和弟弟都对她不好。只有哥哥疼她——可是疼她有什么用呢？她要逃，连哥哥也不许……最后，还不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外人，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好人，总归有好报的。”澜儿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我愣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她这样……算是在像我毫不掩饰地示好了吗？
房间里静得可怕。窗外一声不知名的小鸟啼叫。
澜儿擦干脸上的泪痕——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哭过，定定地说，“今天跟你讲太多了。沈渊告诉我不要再戳你的痛处的。是我不好。”
“沈渊告诉我你的绣工很好。正好布庄也需要开个绣庄来配合，你来再好不过了，嗯？”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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