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章 ...
-
眼看着九月也要过了，我的身子也一天天的大好起来。为了治好我身上的伤，世苏跑遍了洛阳的大小医馆。我想起了那日霍给我的药膏，用了也好得快了很多。
到了深秋的时候，身子也能灵活地动了。天气好的时候，世苏便抱了我到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一坐便是一个下午。我告诉过世苏很多遍，其实我很早就能自己走了，但是他总是装作没听见，依旧那样略有霸道地把我抱着，不让我走了。
白玞忙着准备来年的春试，红梅和金杏也快要打发着出去了。紫杉因是世苏的丫鬟，而世苏也马上要成亲了，所以紫杉便留了下来。
潞妍每天都来陪我说话，听她讲她在长安城里发生的一切，我突然有了种世事沧桑的感觉——才过了没多久，为什么感觉像是过了一世？在长安的日子我过得虽然苦闷，但也绝不会受到什么皮肉之苦。而这里……不提也罢。
“姐姐，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了……”潞妍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样，深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的忧虑，“哥哥他为了你改变了这么多，你也牺牲了很多、我知道，自由是你一直想要的，可是你也要知道，人活着，总是要现实一点才好。像我，那么固执的要走，最终还是回来了。”
现实？难道我还不够现实吗？——我偏执地认为只要两个人便好，生活中的其他琐事，都可以用所谓的“爱”去化开。潞妍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我的眼前，告诉我，无奈也好，心愿也罢，最终都将在现实这个巨大的舞台上上演，任谁都逃不脱这场轮回。于我，最大的现实便是面对尹雷的仇恨——我很想报仇，明明身在尹府，这么好的机会我却让它流失了大半，最让我自责的是，后来，再后来，我也不知自己会不会下决心。除非，我与世苏的情断了？
潞妍也真聪明，看出了我对世苏越来越重的抵触情绪。我不想让他照顾我一辈子。哦，一辈子，似乎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三年五载可以是一辈子，十年八年可以是一辈子，三五十年也可以是一辈子——都是一辈子，还有什么资格把它说得那么深重，好像一切的山盟海誓，从一开始便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做戏的阴影。
对他，我确信，我没有说过一辈子。
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帘缓缓地泻进我心灵黑暗处，无孔不入。倒让我想起了水。说到水，我的姐姐若水在兰州还好吗？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去找她了。细细抚着手腕上圈着的镯子，玉石一样那么幽绿如澈，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前两天，潞妍才嗫嚅着对我说，我与世苏的婚事，是用世苏头顶的乌纱帽换来的，这便意味着，这里，我永远也出不去了。也罢，世苏的事情，我管不了，真的管不了。
这样，算不算是认命了？
九月一过，花儿便凋谢地差不多了。我守着满院的荒凉，有时候一坐便是一下午。紫杉也说我越来越沉静了，眼睛也无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不好争辩，也没有力气争辩。天气凉了，身子骨也会随之变得僵硬，脑子也是。
这场意外持续了近三个月，完成了一个年头由盛转衰的全部蜕变。有时候我就一直想啊想啊，我到底还要这样麻木多久，世苏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干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也没问。他的事，总是经潞妍的口告诉我的，潞妍说他自己不好意思说。
这日，又是我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吱呀”的一声轻响之后，潞妍就径自跑了过来。她身上的饰物发出一串清脆的细音，像是要把我从沉睡中唤醒。
“跑这么急干什么？”我笑着掏出绢子递过去，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誊个位置。
潞妍坐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很久，我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一种难以表达的伤感。没问，待她平静下来。
“姐姐，”潞妍的声音有些沙哑，“大娘她……太狠了。”
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样的结果，是我早就料到了的。
“现在街上都在传，尹家的二少爷要娶亲，而且还要一下子就娶三个！”潞妍的瞳孔突然张大，美丽的面孔中竟透着一丝，大家闺秀不应有的妖冶。“大娘太过分了，存心逼你走。给哥哥纳小妾也不用这么招摇，她真是……”
“尹夫人的意思我懂，要让我无法继续下去。我这样的身份……”我呆呆地看着繁花过后的残枝，哽咽着突然说不下去了。这样的事，我再说什么，也无用的。
“哥哥也是，为什么不去跟爹和大娘说呢？难道你们以后都那样过日子——三个人共事一夫？”潞妍捏紧了绢子，脸色发白，那样子好像这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其实她没必要那么紧张的，早娶晚娶，都是娶；早嫁晚嫁，都是嫁。
“他一定去过的。”我淡淡地说，也没有什么不悦，“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性。这样也好啊，有个照应。以后你出嫁了，就再没人陪我说话了。”
“姐姐，”潞妍握着我的手，都快攥出汗来了，“你怎么，怎么这样了啊。你和哥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不会这样就放弃了啊？你知道哥哥他有多痛苦吗？”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都变成了一样的颜色。“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你明白的，我根本争不了什么……或许，我应该走的。”
潞妍听了这话，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湿湿的滴到我手上。我赶忙伸手帮她擦。这一刻，我才觉得，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姐妹。“姐姐，你不要走，真的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哥哥怎么办……”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我直接轻轻抱住她，她斜靠在肩上，一阵熟悉的莲花香气扑鼻而来。我缓缓顺着她的长发，默默地叹了气。“其实，我也舍不得的。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突然想通了，有些东西不能硬来，不能强来。我们还是听命的好。我想，我如果嫁了你哥哥，这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日子，在哪里过，不是一样的过？
“可是，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是最幸福的吗？”潞妍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闪闪的很好看。
我哽咽着没有回答她。这样的丧气话，我也真的说不出口。潞妍也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不要就因此陷入了低迷。潞妍上次跟我说，她在长安遇到了一个人，她差点就跟他走了。可是后来想到这里的事情，还是回来了。
我没有问她关于这些的事情。问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她，也是定了亲的人了；婚期就定在了正月之后。潞妍没有为此而争辩过什么，她从外面回来以后，比从前娴静了不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在长安的经历，我没问。既然都已经平安回来了，计较这些，只能平添别人的口舌。
“潞妍，你要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爱情，我们还需要很多东西。”我幽幽地说。
“我知道姐姐，我知道……可是我看你和哥哥那痛苦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呐。”潞妍的话里都含着泪，“姐姐，这样的人生，我们受够了。如果能够重新投胎转世，你愿意，再做一名女子吗？”潞妍问地小心翼翼。
眼帘垂下，“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问了有什么用？”我淡淡地说。
“姐姐，我也知道你不愿回答。”潞妍轻轻咬着嘴唇站了起来，索瑟的样子令我心下一紧。她转身，但没有离开。手中握着的绢子上有深深的痕迹，青丝垂了满肩，颓然。“要是能，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我半躺着没动。离开，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一段感情……但也意味着我可以重新开始……重新，又能新到哪儿去。
“算了姐姐，你如果愿意这样窝囊，那，我也只好窝囊下去了。”潞妍黯然离开了，突然，给了我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幻觉。
叹口气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埋头的时候，地上开始泛泛地漾出了些许白色，纯净的白色。我一惊，仰头，漫天的雪花已经洋洋洒洒地铺展开来。
初冬的第一场雪，就在这样沉郁的时候缓缓地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