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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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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七娘是带我去一个隐秘的书斋。
“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一个爱书的人。我这里有很多书,随便你看多久,都行。”七娘一边开锁一边说,接着领我进了去。
灰尘满天,房梁上还挂满了蛛网。
七娘扇着脸前飞扬的尘埃,对我笑了笑,“以后你想来看就看吧,钥匙给你。”
我伸手接过钥匙,不解地说,“为什么要锁起来呢?”
“虽然这个地方不是别人经常来的,可是这里的书都很名贵的,怕是什么别的人盗走一两本,那我们可是损失不起的。”
她是在告诉我要爱惜书么?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可是,您何以这么相信我呢?”
“就凭你哥,你,尹世苏,我怎么不相信?”七娘拍了拍我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我愣在了那里。
是啊,我现在还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呢?别人把我视为上宾,却处处牵制我,我又能抱怨什么?
真是……
自古就有说法,“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以前爹总是说我,一个姑娘读那么多书不知有什么用,还不如多跟母亲学学刺绣,将来出嫁了也不会遭人非言。
那是咱们家最风光的时候。父亲刚刚升了礼部尚书,也因一篇《论谏》名噪京师。皇帝欣赏父亲和哥哥的才华,就给那时刚满十八的洛苼指定了一门亲事——庐州刺史乔鸣鹰的长女乔姬,我后来的大嫂。
而我,关于庐州的记忆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想我一定是没有忘记那里的山山水水,以至于后来见了潞儿冲口而出的庐州人,才没有显得那么生涩。那一年我随哥哥和父亲到庐州拜会亲家,想来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乔姬是那种很典型的大家闺秀,一头乌黑的头发轻轻地挽着一个髻。花簪不多,也没什么首饰,让我感觉她会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妇人。
她带着我在庐州城里玩了好几天,包括我很早就听说过的庐山瀑布。我也从来没有在乔姬的脸上看到什么,譬如那份应该有的美好的初恋。她平静的笑黡,像湖水那般清澈,美丽得没有瑕疵。
洛苼也从来没跟我提过她。
直到他们成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两个人没有感情,又要强迫地在一起,那么下半辈子会幸福吗?母亲也没有告诉我答案。
然后,洛苼出走;乔姬故去。
家里少了份人气,像操纵皮影的一下子凭空消失,只有新房里被灰尘黯淡的“喜”字,证实他们曾经存在过。
乔姬出殡那天,母亲哭了。她哽咽着告诉我说,她在洛苼和乔姬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我问她是谁,她摇摇头说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因为,他们的心里没有爱情。
我靠在厚重的书架上静静地想着,何以什么东西能让我如此神伤。除了命运,还有乔姬故去给我带来的从未有过的深重的阴影。
曾经迷恋过的苏小小的故事,那个在西湖边的夹杂着春暖花开的馥郁的故事,才女和书生,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固定的轮回,无论是谁,都挣不开。
但愿,潞儿和沈渊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油壁香车,兰麝远闻,婷婷袅袅,马踏无痕。时吐惠语,微启樱唇:“情犹流水,交乃浮云,随有随无,忽灭忽生。”佩乎渌水,著乎清风,乐乎青楼,游乎两峰。翩翩公子,骄骄青骢,两相悦慕,媒为青松。情似露水,何劳山盟?欢歇无定,霎聚霎空。阁藏新月,窗放野云,门前车水,冠盖亭亭。裙下巨贾,起坐纷纭,相逢陌上,独怜鲍仁。使臣孟浪,以色为餐,傲骨易碎,不敌春寒。生乎西泠,葬乎湖边。呜咽太守,白衣白冠,肝肠俱裂,大恸抚棺,阴阳殊隔,恨彼苍天。千载虽没,韵遗青山。
很久很久,这份感觉都无法磨灭。似是一张崭新的宣纸上初泼的墨,恁后世怎么染,都摆不开。
能在书斋中了此残生,我也能知足了吧。我固执地想。
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我总是什么地方都睡得着,我苦笑着理了理衣裙,走到书斋的窗边一推,一股清新的气味袭来。
我想,除了风景,也没什么地方能让我如此长久地眷恋。
这外面对着哪里?夹杂着淡淡的茉莉的泥土气息,像是才下了一场雨。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翻窗过去看看。
“你真这么肯定?”我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仔细一听,是七娘的声音。
“这么久了你都还不相信我?”再一听,是翠姨的声音。
“不能让这丫头知道我们的事。”声音越来越近了。不知是哪里来的恐怖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我当然知道了。”翠姨的声音略带愠气。
“我们的事,让人知道可是要杀头的!”七娘狠狠地说道。
我突然意识到应该把刚才打开的窗户关上,于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松了口气。
撇头,发现后面的书架上有一本《凤求凰》。一下子来了兴趣,凤求凰?讲西汉时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伸手就取,也忘记了七娘和翠姨就在外面的不远处。
打开书,我心里一惊:竟然全部是白纸!书被翻在中间的某一页停了下来,原来这里面暗藏玄机啊——有一枚做工很精致的钥匙。
有钥匙就一定有锁,我四周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了刚才的书架上。伸手摸过去,因为这本书而空出来的地方中间有一道很小的凹面。莫非这就是钥匙孔?
忐忑了一下,刚才七娘和翠姨的对话中提到的秘密,跟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嘴里的丫头指的就是我?
咬牙,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把钥匙插了进去。一扭。
未几,就听见书斋的深处传来锁链摩擦的声音,我大着胆朝里面望去,有一道灯光射入眼帘。
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其实对于金剑帮,这半月多来我知道的东西真的是少之又少,七娘什么也不说,小沁更是装聋作哑,洛苼?恐怕他知道的不比我知道的多多少吧。
转眼豁然开朗起来,竟是一个很大的石室。我拿起手边的火把把石室周围的灯全部都点起来了,石室的全貌便尽收眼底。
我不禁要倒吸一口凉气了,这里竟然全部存放的是形形色色的兵器!虽然我对兵器知道的很少很少,但我也明白,就这石室这么大的规模,存放的兵器绝对在万人以上!
私自存放兵器可是犯法的,怪不得七娘说这事知道了要杀头。
细细看过去,兵器的种类也多,刀,枪,剑,盾牌,斧头,弓箭,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兵器。我也不禁要问一句,收藏这么多兵器,到底想干什么?
造反么?
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可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来了。再往里一望——天,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粗粗一算,足有上百箱。这些钱作为起义的军费,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造反的武器存放库,那么金剑帮这个表面行侠仗义的“帮派”,是不是也是藏龙卧虎,不可告人的秘密无数呢?
头皮开始发麻。如果我叶洛芸真的招惹上这种地方,我下半辈子还有活路吗?
心跳开始加快,我踉跄着望外面奔,却看见一双被火光拉长了的影子。
“来都来了,难道这么容易就想走?”七娘的声音生硬而凄厉,让人不可抗拒。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里,想走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耦画啊,让你看到了我们金剑帮的秘密,你认为你还能出去吗?”七娘满脸堆笑地缓缓向我走来,“你可知道我何以对你这样身份的人这么好?你以为我真有那菩萨心肠吗?”
我被吓得只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却无意见瞟见了翠姨那带着悲戚的脸。
七娘步步逼近,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吃了它,七娘就不为难你了。”
我摇着头,往后看,已经退到了墙角。
七娘奸笑着张开了我的嘴,那白粉慢慢灌入了我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