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空山折木子

26、祭典

　　众人看着那八个大汉由钱君子领着进了庙宇，席间无数人看着，好像竟是不知道，眼前花盘里的两个孩子就要命丧今日，各自喝着自己的美酒，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孩子被抬进庙宇，看着这本该悲痛的一幕，看客们却一脸喜色，又有点不服气，好像在说：“我家的孩子怎么没这么好福气……”
　　田伯庸道：“你们觉得很奇怪吧！怎么这么多人，求着要送自家孩子去，把自家的命根子推进地狱里去？”
　　许林一等人一早便看到了，今天这菊花会，哪里有一点悲伤气氛？这简直比新年还要热闹欢快，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地喜悦兴奋，根本不像悲痛的画面，心里全是疑惑，而且难以理解，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也不会有哪里的风俗是要把自家孩子拿去给妖怪做下酒菜的！如今见到田伯庸这样说，当即发问起来。
　　云苍道：“我们也正是疑惑得很，今天一点悲伤气氛也没有，反而人人都欢喜得紧！有些人甚至都想把自家的孩子拿去换你家那两个孩子……而且，他们都是这种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怎么你就不高兴？”
　　田伯庸叹了一口气，道：“我都和你们说了吧！自从这花神娘娘显圣以来，我们这里的人都对她信若神明，不论什么节日，都要到庙里来祭拜一番，过了不久，这花神娘娘又一次显圣，派了两个菊花使者告知我们，说‘花神娘娘大发慈悲，要普惠镇上的人，每年从镇上的人家中收一对幼童收为门徒，点化成仙，好早日脱离人间苦海’，我们一想也是高兴万分，期盼着家里出一位仙人，那可是极为光宗耀祖的大事，所以也就没多想，到了日子，被选中的人家都会出现两朵菊花，一朵红，一朵白，代表两位菊花使者。前两年还好，到了第三年，菊花使者选中了一个刘姓的秀才家的一对双胞胎，那对孩子我现在还记得，长得灵气得很，他家夫妻两个也喜欢，舍不得离开孩子半步，也想着自家孩子根本不是做仙人的材料，所以就带着孩子去了花神庙，谁也不知道他在庙里经过了什么，反正夫妻两个垂头丧气的出来，当天晚上便下起了大雪，那时我们突然见到大雪，下了个不轻，以为是又有什么天灾来了，所以纷纷到花神庙来祷告祈求保佑，请花神娘娘施展大法力消了这一场风雪，几个长老跪了好久，两个菊花使者出现让我们安心回家，还让我们不用担心，我们一听，自然安心回家去了，第二天一早，风雪果然停了，可……可是，打柴的樵夫上山打柴时，却正见到了那刘秀才一家，一家四口，全被大雪埋了，眼见是不活了……如果真是仙人，哪里会这样……”
　　许林一道：“如果真这样，那些人岂能不知？还会这样子满心期盼？”
　　田伯庸道：“这件事后，红菊使者出来说‘姓刘的不识抬举，不遵花神娘娘法旨，而且在神庙诋毁花神娘娘说要拆散他们家，花神娘娘何等任慧慈爱，花费大法力普渡凡人成仙，可是这家人却公然诋毁，那要把娘娘的功绩放在何地？他们是死有余辜……’在场的人听了红菊使者的话，都变得愤慨万分，都说姓刘的不识抬举，死了活该！”
　　六人听了这一番说辞，总算是有些理解这里人的欢乐面貌了，不过还是无法理解，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怎么甘心就把自家孩子送去？心里升起一阵莫名。他们不知道，凡人对于仙途走着别样的渴望，成了仙，哪里还用理会什么人间苦难菜米油盐？尽管的逍遥自在，为了长生，吃“仙丹”而死的人何其之多。活人见死人，又要去改变仙丹配方，自己烧铅炼汞，然后服丹暴毙，可活着的就是不甘心，还是要去炼，去吃，有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田伯庸接着说：“等傍晚这里的人便要散了，第二天，花盘里的人自然就不见了……”说到这里，不禁又流下泪来。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本末，当下六人又劝慰了一番，如此一来，田伯庸只得收起眼泪来。许林一让他跟着来客回去，自己六人留在这里便好。
　　许林一道：“如此说来，今夜那什么花神娘娘便又会出现，来享用贡品！”
　　云苍道：“会不会真有什么花神娘娘来点化人成仙？”
　　“不会！仙踪飘渺，我们这些修行者也不曾见过什么仙人，这地方能有什么仙人？”许林一道：“况且又有那个仙人会这样子，和妖怪一般？”
　　王海一道：“我也觉得，今夜我们便潜伏在庙里，好好看看这花神娘娘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真有什么三头六臂？”
　　张明一笑道：“既然说是花神娘娘，想必美得像朵花吧！不然怎么叫花神？”
　　王守一道：“管她多好看，不管怎么样，能有小师妹好看？我才不信。”一脸郑重地看着云苍。
　　云苍脸上飞上一层红霞，心里颇为欢喜。事实上，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别人夸自己长得漂亮，简直没有例外，不论如何，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别人说她难看，或是不如某某人好看，要是真有人说，虽然脸上满不在乎，可心里定然一万个不高兴。
　　云苍道：“那我们便等到晚上？”
　　许林一道：“当然！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一件大事！”
　　王守一道：“我知道，我们要先观察观察这里的地形，做好准备。”
　　许林一摇头笑道：“不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好好吃一顿，不然晚上哪来的力气啊！来吧，我们也找一张桌子坐下，好好吃一顿。”
　　吃饭的确是头等大问题，开始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好好吃一顿吗？反正不回去，要在这里过了今夜，当然要开怀吃一顿了，当即找了一张空桌子，六人一起做了下来，抬菜的小厮见人坐了空桌，马上流水价地各种菜品端上来，烧鱼、炖鸡、火腿、豆乳，种类十分丰富，比在田伯庸的店里吃的还要丰盛不少，几人食指大动，即便吃起来，云苍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到底是在悬崖上受过苦的，吃起来尽管比不上几位师兄的风卷残云，到底也不慢，吃的也不少，和原来吃饭的文雅娇柔样子，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快朵颐了一顿，心里也不会不开心，王守一喝了杯茶，叹道：“等回了山，又要过苦日子了……”
　　几人都知道王守一这话的意思，当下只有讪笑，毕竟做饭煮菜这种事要做好……只能想想了。
　　王守一道：“小师妹，要不你去学学？听说女孩子总是会做饭的，说不定你一学便会了呢？”话一说完，其他人立即接口，纷纷应和，都觉得这话十分有理。想来天下哪家姑娘不会厨房之术？男女成婚后，都是男人出去种地或者读书，女人在家里做饭，千古以来都是如此。
　　云苍见几位师兄一下子变了个样子，好像一下子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即明白了意思，喃喃道：“做饭……做饭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学也学不来，我就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姑娘……这么难的事，我是学不会的。不如你们去学吧，我会洗菜，当时候你们煮饭做菜，我给你们洗菜，我洗菜认真，比谁都洗的干净！”
　　王守一道：“我可不信，哪家女孩不会做饭？这是天生的本领，女孩子一学，立即便会了。”
　　云苍只有脸红，他们的话确实很有一点道理，自己这样大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不会做菜……虽然想学，到底是学不会，而且菜这么多，学起来肯定麻烦万分。
　　日暮见黄昏，人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片刻功夫，这空地上便只剩下了云苍六人。由许林一带着，六人直接进入庙宇，来到大殿，正见到惊鸿仙子雕像，正是那花神娘娘，这主雕像左右两边站立着两个少女像，想来就是那红白菊花使者。下面的贡品台上放着两个装满各色菊花的花盘，花盘里盘腿坐着一对童男童女。
　　两个人坐在花盘里一动不动，双眼看向前方，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一样，痴痴呆呆地坐在花盘里。
　　王守一叫道：“小孩，你们想不想回家去？我们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王守一本以为自己开口直接问询，这两个孩子怎么也会说句话，不过这两个孩子却依旧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你们不开口，我可来抱你们了。”王守一作势往前伸手去抱，不过还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许林一道：“他们这样也好，我们便在这里等守着，等那花神娘娘来吧！”
　　一个悠悠的声音突然从门后出现：“你们几个人好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