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空山折木子

25、花童

　　未及破晓，窗外面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声音连绵，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出山。
　　云苍一行人都是常年修行的本就睡不多，如今下山来，也不用每日做修行功课，早早地便醒过来，一时却又想不到该做什么，只得继续躺在床上，正无聊间，窗外蓦然间响起阵阵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火药燃烧后的香甜，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山上没有的。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清心寡欲，虽然也有热闹的庆典，不过到底不如人间的热切。
　　店小二端了糕点和红豆粥到六人的房间，几人吃完，便一同到许林一房间来，田伯庸一早便到了，和云苍五人问候过了。
　　“还住的惯吧！”田伯庸道：“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东西招待，还请恕罪。”
　　云苍道：“老伯不用这样，我们住的好，招待也好得很了。”这话一点也不假，之前吃的东西味道实在不错，比起在山上的……那是好了千倍万倍。
　　田伯庸见云苍说的高兴，当即也松了一口气，道：“就是今天的花神庙，还望各位大仙救我家两个孙儿一救，要是今天不成……那么……那么，我老田家就真要绝后了……”说着说着，一下去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话语里满是难过悲痛。
　　不知如何，田伯庸这一哭，云苍又想起来当初云秀离开时，母亲的哭声里也充满了绝望，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抱着剩下的一个大声痛哭。“姊姊，你在天上还好吗？天空这么自由，也许你真的变成了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了吧！你说过的，你会变成一只小鸟……”脑子里突然出现云秀和母亲的影子，眼泪不自觉的又落个不停，从眼角不断往脸颊上滑落。
　　许林一几人见到云苍突然哭起来，当即慌乱起来，外人哭自己还可以看看，这小师妹却是实实在在的众人的小公主，又有谁会舍得这样的一个小师妹在自己面前流泪，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云苍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往昔的生死离别，因而哭了，所以一众人都围了过来，不过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在山上师兄弟几个都是修炼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哪里见过什么小姑娘哭过？所以云苍这一哭，几人却没半点办法。
　　王守一思量着小师妹入门不久，道法一般，定然是在这里受了店家的欺负，对云苍道：“小师妹，你别哭，你要是受了这些人的欺负就和我说，看我不一把火烧了这家黑店，好好给你出一出气。”
　　宋飞一也应和道：“对，要是真是他们欺负了小师妹，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黑店，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欺负人。小师妹，你说，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如果是，我这就去放火，虽然下山时师父交代不能欺负普通人，但他们既然先来欺负我们了，我们也就只能被迫还手了。”
　　师兄弟几个在旁边嚷嚷着要烧店，田伯庸当即止住了哭声，看着云苍，倒是真害怕这几个人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店面。不待云苍说话，王守一见田伯庸停止了哭声抬头看着自己，当即怒道：“你们怎地欺负了我小师妹？老实说，不然一把火烧了你这黑店。”
　　田伯庸一愣，不知王守一为何这么说，心里一紧，道：“我们绝不敢欺负了这位小仙姑。”
　　“你们不欺负她，她怎么好端端地，见了你就哭了，定然是你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欺负了她，还不老老实实的说了！”王守一怒气冲冲地道。
　　田伯庸脸上满是惊慌害怕，哭道：“我们哪里敢欺负这位小仙姑！你们是我的大救星，我求还求不来，怎么敢欺负？何况我们都是凡人，怎能欺负得了她？”
　　王守一听田伯庸这话说得颇为有理，当下也不在好意思说要放火烧店的话，可见云苍时，还是伫立着流眼泪，呆呆地看向前方，一动也不动。
　　宋飞一道：“既然不是有人欺负，难不成是中了鬼魅的邪术？”
　　许林一道：“不会，我们一直在这里，哪里有什么鬼魅来下什么摄魂邪术？小师妹身上也没有被下邪法的痕迹……”
　　正不知所措时，云苍回过神来，道：“大师兄，我们救救他，好吗？”云苍刚刚由田伯庸的哭引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生离死别的痛苦又深深回味了一遍，一下子可怜起田伯庸来，因而回过神开口便这样说。
　　许林一等人见云苍回过神来，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当即道：“我们就在这里就是要看看这里的事的，要是真有邪魔，我们便帮了他。”
　　王守一急道：“小师妹，你刚才是怎么了，怎地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们还以为你是受了这里人的欺负……”
　　“是啊！我们还差点要放火烧了这家店给你出气。”宋飞一笑嘻嘻地道。
　　云苍往几个师兄脸上一看，却都是满满地关切，心下温暖，又有些歉然，道：“我想到了一些原来的事，忍不住便哭了……”
　　许林一等人这才知道云苍怎么一下子哭了，猜想定然是十分痛苦的往事，只得道：“过去的事怎么也改变不了了，剩下的只要开开心心的，那便好了，也用不着去想了。不论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了，哈哈，现在你还有我们自己师兄，哪个不爱你？所以呢，你还是开开心心的好，不然，我们几个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你想想，我们几个大男人陪你一个小姑娘一起抹眼泪，那也是有趣得很的事啊！”
　　云苍破涕为笑道：“几个大男人陪我一个小姑娘一起哭，你们也不知道害臊啊！我才不要你们陪我哭……”
　　云苍一笑，几人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尽管不知道到底是何等伤心事，让人一想起来便这样呆立着流泪，不过好在现在又开心起来了，也用不着去理会了。
　　王守一和宋飞一向田伯庸鞠躬道歉，田伯庸只是不许，推辞不过，道歉的事也就作罢了。
　　将近午时，街上更是热闹起来，人潮涌动，舞龙舞狮，一起向花神庙去。这店铺里来了一群身穿彩服的中年汉子，当先一个是和老者，正是昨天来这里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无赖”，这人走后，田伯庸就说过，这人叫做钱君子，他爹原来指望他做一个谦谦君子，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君子没做成，倒成了小人。
　　钱君子道：“老田，快把你家的花童叫出来，时间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去就要耽误时辰了。”
　　田伯庸应了一声，一脸苦涩地道：“这就来，这就来。”不多时便带出一对童男女来，许林一等人早便看到了，两个小孩穿着淡黄色的长袍，头上梳了个小发髻，由钱君子引着盘腿坐在了两个盛满了各色菊花的花盘里。
　　钱君子大喝道：“吉时已到，花童起行。”旁边的八个中年汉子分为两对，一人抬花盘的一个角，平平稳稳地抬了花盘便走。
　　许林一带着人跟在抬花盘的中年汉子身后，走的是大路，前一刻熙熙攘攘的大路这一刻却变得空旷起来，路中间几乎没什么人，任由几人抬着童儿离开，只偶尔有几个人在街边观望，自顾和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
　　张明一道：“我倒是奇怪得很，怎么小孩子就不怕死？那两个孩子从出门起便一脸平静，几乎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难不成是不知道这是要他们去给妖怪吃？”
　　许林一点点头，道：“的确，我也不太明白，或许真是看开了吧！但愿能救得了他们。”
　　不多时便到了，整个花神庙站满了人，门前有几十个舞龙舞狮的人，张牙舞爪，好不生动活泼，平地上摆满了桌子，流水宴席人如流水，吃饱喝足的就到一旁花田里赏花，吟诗作对。
　　一个秀才模样的青年对着花田悠悠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好诗，好诗，元公子，早就听过你的才名，想不到真这样厉害，好一个‘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想来就算是花神娘娘听了也要大家赞赏一番吧！”
　　“兄台过奖了，在下只是有感而发，想此地花神娘娘显圣，小可只是沾了花神娘娘的福泽罢了。况且这诗也不是在下所作，不过用来描绘这里，却也是十分合适。”
　　“两位兄台，吟诗哪有不饮酒的道理？你看那刘伯伦、阮嗣宗，哪一个不是嗜酒如命的？所以，哪有不喝酒的文人？”
　　“那我们便好好喝几杯！”
　　“喝酒还用什么杯子？咋们三人每人倒上一大盆，端起盆来便喝，也学一学古人风采……哪里用杯子这么小家子气的器具？”
　　“哈哈，兄台高见，我们就用盆来喝，一边喝一遍作诗……”
　　许林一几人听着那三个人说话，都不禁有些无奈起来，只能感叹，这世间无奇不有。他们不知道，古时候便有一群诗人便是狂放如斯。晋朝阮咸在家中喝酒，往大盆里倒了一满盆酒，正喝得兴起，门外走进来几头小猪，径直便往盆里去喝酒，阮咸见到有猪来喝酒，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拍手称快，兴致更高起来，和猪抢酒，也伸头往盆里去，边喝边说，“喝，喝……”不停给猪劝酒。这自是古人狂放风采。
　　几人回过神来，正见到八个汉子抬着人进了神庙……

作者有话说

　　懒惰害死人，花了些时间，总算是改过来了，不过也有好处，虽然这么久没动手，一直在看书，怎么也算是有一点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