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信》徒语

19、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

　　陶然打开短信的瞬间，手有些颤抖。
　　心跳得更加剧烈了，好像要蹦出来般。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

　　世界上还有比喜欢一个人得到回应更加幸福的事情吗？
　　至少对那时的陶然来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甜蜜、激动、难忘的体验与情感瞬间。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男孩子。
　　而她，放弃所有少女的矜持。冲动、敏感、热情，情感战胜了理智，只有当下。我喜欢你。

　　陶然脸突然红得跟火烧一般。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可是然后呢？陶然不知道再说什么。陈晁跟她聊了几句，两人互道晚安好梦。陶然带着甜蜜睡去。

　　第二天两人见面，陶然又开始羞涩。脸通红，想着一到夜晚就冲动的自己，不后悔，但是害羞。她偷偷看他一眼，又别过脸。
　　陈晁只是看着她抿着嘴笑。但课间明显找陶然说话次数更多起来。

　　两人关系算是更加不一样了吧。
　　陶然想。

　　可是表白之后呢？算什么？
　　或许女孩子们总是纠结于每一阶段的关系与回应，或许男孩子们觉得毫无差别。或许这只是陶然与陈晁的个人想法。但无论如何，进入一段关系，总归是需要一个契机，或明晰或模糊，总归是需要的。
　　但陶然没有发现，就算她在两人关系之间朝前走了好几步，两人的距离就算看似拉近了。她从一开始，看似主动的她，一直很被动。他的被动导致了她的被动。

　　两人之间好像不一样了。
　　但其实再次陷入了停滞。表面上还在维持。
　　陶然课后找陈晁问题越来越多。他也会更加理所当然地接过试卷，有时候嘀咕两句笨。
　　哼。但她还是会高兴地回头找他。
　　令人无奈又难过，高兴又无奈。

　　茜茜妹的位置离陶然就隔一个过道，几人晚自习前就瘫坐在位置上摆龙门阵，聊天。陶然享受这样的瞬间。
　　聊到音乐。陶然没想到陈晁也喜欢Taylor Swift。
　　这是初中时候的回忆了。她最熟的一首歌是Love Story。

　　她看着男孩。突然就想唱歌给他听。
　　他会听懂的吧。
　　这样的契机，她也不会那么羞涩。

　　Romeo, take me somewhere we can be alone罗密欧，带我走吧，一起去到一个我们可以相依相偎的地方
　　I\'ll be waiting, all there\'s left to do is run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只有逃离才能让我们摆脱束缚
　　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像王子和公主一样（快乐地在一起）
　　It\'s a love story 我们的爱情故事

　　陶然看着陈晁，唱出这几句词。他也跟着唱出第一句，然后看着陶然唱得很欢快。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线。
　　笑得像一个狗子一样，甜蜜的瞬间。

　　陶然唱完love story这一句，看着他不好意思再唱下去。下一句是，Just say yes。
　　答应我好吗？
　　很郑重的一句话。

　　以后会有机会说的吧。
　　她想。

　　陈晁看着陶然给她鼓掌。笑嘻嘻地对她说，唱得真好。
　　厉害厉害，牛逼牛逼。
　　陶然眨眨眼，所以你听懂了吗？
　　她当然不会问出口。

　　陶然转过头跟喻茜说话，侧脸对着陈晁。不一会儿他敲敲陶然的肩膀，想要加入两人的谈话。他想跟她说话。
　　“你知道吗？”他看着她。
　　陶然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她笑了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陈晁顿了顿，低了低头又抬起来。“我受委屈了。于斯宇借我充电宝还给弄坏了，还一脸理所当然。在宿舍还经常打电话扰民，却经常挑剔别人。”
　　陶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想笑。他好像说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多了。
　　“那怎么办？跟他好好谈谈？”

　　“没用的。他每天都跟吴娴打电话发短信。你知道男孩子们起哄吧，他还发脾气。”
　　陶然仿佛听到了个大八卦。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晁。
　　每天睡在自己下铺的女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以为室友每天都睡得很早。但仔细一想，也很正常。她每日与陈晁聊天也到很晚。

　　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夜晚。
　　谁也不知道。

　　啊，真甜啊。
　　青春的少女们，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偷偷藏在心里。

　　陈晁还在跟陶然喋喋不休，陶然的思绪却飞了。点头表示听见。
　　她只是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就突然笑起来。男孩子好像也开始对她更多的信赖和依赖。
　　他在撒娇。想要被安慰。

　　陶然认真地安慰了他几句。
　　那怎么办呢？只能沟通与忍耐。
　　陈晁嘟起嘴，看着陶然。应了句好吧。哎。

　　陶然心底甜蜜又好笑。
　　陈晁在努力找她搭话诶。

　　陶然跟陈晁聊天越来越晚。两人沉浸在漆黑的夜，丝毫不知时间飞逝。
　　偶尔一点半两点才惊觉深夜。握着手机睡着。
　　第二天自然是起不来的。周末更加肆无忌惮，陶然索性在宿舍睡懒觉。醒来若不去教室学习，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短信。
　　每周的短信条数都会超出。陶然看着中国移动的提醒，又甜蜜又无奈。

　　因为运动会和期末要分科的缘故，第二次月考跟期中考就隔了二十天。
　　陶然最近除了写日常作业，基本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与陈晁聊天身上。加上期中考得不错，这次未免有些懈怠。
　　成绩出来的时候，陶然都懵了。
　　她物理没及格。五十四分。
　　太糟糕了。

　　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很差劲。
　　她也知道原因。很明显。
　　打电话回家，说完成绩，反省自己的不足，除了练习不够，她不敢把最近分心的原因告诉爸妈。

　　不可能告诉他们。爸妈是很传统的父母，他们一再禁止陶然早恋。好好念书才是正道。陶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早恋，但她逃不过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她只能让自己成绩赶上来，尽量不要对成绩和未来产生影响。
　　她想要两者的平衡。她必须达到两者的平衡。她不能告诉爸妈，还得努力维持好成绩。她也无法割舍男孩子。
　　她压力很大。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
　　第一次填报分科意愿。
　　陶然看着自己的物理卷子，看看斜后桌的陈晁。狠下心，还是填上了理科。

　　但等过几天，陶然一再分析自己的错题，发现心里越来越慌张。
　　容易的基础的，也错了很多。情况很糟糕。

　　五月份，北京的高考志愿填报工作也基本结束。
　　陶然心神不宁，去高三教室找初中校友学姐。她是理科重点班的学生，几次模拟考试排名都蛮靠前。第一志愿填报了北大。
　　学姐给了一些理科学习建议。对于陶然来说，当务之急是面临分科进入重点班。学姐依旧建议她学习理科。毕竟就业选择范围更广。然后把志愿填报指南送给她。高考生已经用不上了。

　　陶然谢过。回去翻了一遍。
　　理科固然选择多元。但是除了医生，她对其他理科能从事的职业似乎没有多大兴趣。而要想成为医生，她的心理素质是否足够强大到应付手术？她觉得不能。

　　她想起之前她问陈晁。
　　“你以后想学什么？”
　　“我想学医。”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家里有医生吗？”
　　“没有。也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想学医，帮助他人，也更好地保护家人。”陈晁定定地看着她。

　　陶然知道，陈晁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她相信。她笃定。
　　医生需要高超的医术，但最重要的，首先是一颗善良而柔软的心。

　　陶然辗转反侧了两天。
　　她在很严肃地思考文理分科的选择。

　　她在考虑的同时，从未把陈晁排除在外。她觉得并且希望，以后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他可以知情并且一起商量。她希望是这样的状态，两人一起并肩前行。
　　可惜她想得太过简单。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永远很微妙。想法永远难以统一，每个人都需要妥协。不一定在选择上做出牺牲，但起码在沟通方式上的摩擦也一定会存在。

　　那时候的陶然才意识到，永远都不可能有完美契合的两个人。命中注定的天作之合不可能存在。最后携手同行的，一定是磨合之后的彼此契合。就算历经每一次的争吵、难堪、不知所措，也要一起走下去的绝不放弃。

　　时机、个性、当时当下的环境背景，都是历史造就的影响情感的重要因素。
　　走下去，走多远，需要喜欢与爱，也需要一切都刚刚好。于是，我们称之为缘分。

　　缘分不是懒惰者的挡箭牌。
　　过去很多年之后，陶然才真正明白。缘分与时机的重要性。

　　陶然跟爸妈打电话聊自己的想法。
　　理性角度，现在的她应该选择文科。成绩上来说，她花了更多时间在理科上，但结果依旧不够理想。而她居然也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不及格。就算这段时间她不够认真，但她也起码按部就班。只是不像往常花更多时间。因此难以想象一旦她放松警惕，她在今后的理科学习会有多么艰难。何况，还存在着很多男生理科成绩优秀但是被文科成绩拖总成绩后腿，比如，陈晁。
　　再者，附中文科成绩总体比理科更加强劲。陶然看完志愿填报指南，相比理工科专业，似乎对文科专业的兴趣更大一些。未来的工作方向或许在高中阶段由高考成绩决定，但主动权依旧把握在自己手里。既然不够喜欢，学理科也不够有优势，学起来也更加费劲，为什么不尝试另外一条道路呢？
　　陶然想通之后豁然开朗。她就算对传统的女孩子学不好理科低头了又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走得开心就好了。

　　陶然就像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爸妈听完，虽然希望陶然学理科，但也表示尊重她的选择。
　　陶然知道，大学专业是一方面，另外，她想进更好的学校。而念文科，对她而言，进名校的可能性更大。

　　她自己想明白，决定告诉陈晁。
　　她觉得，他需要知道。

　　她做出的每一个重大的决定，她都想让他知道。
　　他们是一起的两个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