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信》徒语

18、我喜欢你

　　陶然晚自习前在走廊溜达，发现张奕梵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泣。
　　陶然走过去，低下头看看张奕梵。女孩哭得很伤心，满脸眼泪，抽抽搭搭的。
　　“你怎么啦？”陶然担忧。
　　“呜......呜.....我......”张奕梵哭噎，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陶然轻轻拍拍张奕梵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帮助她顺气。“没事啊昂，难过就先好好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
　　张奕梵听见这话哭得更大声了，抽噎变成放声大哭。陶然双手绕过她的肩膀，抱住她。张奕梵把头埋在陶然肩头。
　　难过的时候，就哭泣。眼泪流尽，脸颊干涸，那一瞬间难过就暂时过去了。

　　张奕梵哭了好一会才渐渐停止哭声。她看着陶然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颊的泪。“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不要我了，我成绩也不好了。呜呜呜，我真的难过。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陶然安静听她说完，也不知如何安慰失恋的少女。手又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奕梵，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才不是差劲的人。你可爱，漂亮，善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每次你对我笑的时候，我都觉得生活很甜。我知道我们以前都是在初中学习很好的学生，现在厉害的同学这么多，的确竞争很激烈。但是只要你想学，你就一定可以啊。你聪明，只是这段时间没有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可以赶上来啊。”

　　陶然看着面前停止哭泣、眼睛看着她的女孩，想了想说，“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失恋是怎样的感受。但是看你这么难过，是真的很难受。你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失去你是男孩子的损失。”
　　张奕梵紧接一句。“可是我现在真的很糟糕，学习很差。我都掉到四百多名了。”

　　陶然抿抿嘴。“可是一时的成绩不能抹杀你是什么样的人啊。你知道善良的你比什么都耀眼吗？学习是可以努力赶上来的啊。 ”
　　“可是......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

　　陶然仔细询问张奕梵的各科成绩，试图帮她分析。“那你打算念文科还是理科？”
　　张奕梵眨着大眼睛想了想，叹口气。“我其实没有选择，现在的成绩我只能读文科。”
　　陶然看着面前焦虑的女孩，思考如何说话才能让她燃起对自己的信心。其实她可以，只要她想。

　　“念文科其实也很好啊，高二开始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是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了。文科比起理科，相对还是更强调记忆和理解啊，更好在短期赶上去。所以啊，你可以的。现在开始好好针对薄弱的地方努力就好了啊。其实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呢。”
　　陶然真诚地看着张奕梵。“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都一定会有笃定的未来。只要我们相信。”
　　张奕梵又湿了眼睛，重重的抱着陶然。“哎呀，你怎么这么好。我又要哭了。不行不能哭。谢谢你，谢谢你。我好感动啊！我会努力的！”

　　陶然用手拍拍女孩的后背，微笑。“好啦，以后难过也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拥抱。”
　　“嗯。”张奕梵重重地应了声。看着陶然破涕为笑。
　　“走啦，洗把脸我们回教室自习去。”

　　陶然以为自己笃定会念理科，一直以来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理科学习上。尽管这次考得还算不错，但是她知道自己比起名次更靠前的同学，她花得的时间要多得多。
　　现在才是刚刚高一，如此以往，往后的两年差距只会越拉越大，但她一天的时间也只有24小时，以后采取时间战术明显难以为继。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加大练习。她最近很明显感受到，自己学理科不是不能学好，但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要想去好学校，她还必须让自己排名靠前，保持在前面。
　　陶然开始隐隐有摇摆的心思。如果念文科，是不是相对能轻松一些呢？考上更好的大学可能性更高？毕竟现在的她，在文科没怎么花时间，但考试成绩都还不错。

　　陶然坐在座位上，歪着头看着面前的试卷想了好半天。暂时没法抉择。
　　她还是没法摆脱传统的观念，只有学习不好的同学才会去念文科。学理走遍天下。她不想被套牢在这样的圈子里，但是此时的她还没能走出来。她想用她可以念好理科来证明自己可以。女孩子也可以念好理科。

　　算了算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没到完全要做决定的时刻。
　　陶然其实心里为此焦虑，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所以然来，索性放一放，大概会念理科吧。还是不能摆脱世俗的看法。

　　她扭头看看斜后方写作业的男孩。
　　他，肯定是要念理科的了。

　　期中考试完这段时间，陶然沉浸在少女的心思，偶尔为文理科烦忧。晚上还是经常和陈晁发短信，两人来来往往，晚安好梦成为每日的暗语。
　　聊天语气也越来越随意，陈晁偶尔也会跟她抱怨宿舍的琐事。两人聊天范围越来越广泛。聊到一半，陈晁会告知陶然，妈妈打电话进来，待会再聊。而后陶然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刷一下，等着陈晁的信息。

　　陶然没有过恋爱经验，她不知道两人现在算不算在一起。
　　暧昧期吗？也有好一段时间了。要说在一起了，总觉得模模糊糊，不明不白。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她也感受到他对自己也有好感。但是好感程度呢？她不知道。她想要确定的明白的答案。她需要明晰的仪式感，哪怕只是一句话被告知的表露心迹。

　　只需要一句，我喜欢你。
　　就足够。

　　尽管很多年后的陶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傻，为什么会执着于我喜欢你的一句话呢？说出来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吗？藏在心底的喜欢就一定比表达出来的喜欢更轻吗？
　　她无法回答。

　　但她知道，那时的自己，需要一个这样的表露。或许只是一位十六岁少女对青春期爱恋最最纯粹简单的需要。

　　少年们的未来有太多的可能性。谁也不知道谁的未来几年会走向哪里。
　　一句话承诺不了什么，但陷入感情的每一个人，都执着于一句话带来的确定性。尽管确定性本身就是不确定的伪命题。

　　周末陶然出校买完水果回宿舍路上，碰见陈晁。他只是看着她笑，没打招呼。陶然看他一眼，想主动打招呼又觉得莫名尴尬，也有些生气。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主动呢？
　　她索性也就别开脸，径直走回宿舍，不再看他。
　　笑什么啊！顺便嗨一声很难吗？

　　陶然决定生气一会。
　　但真的走到宿舍拐角快要看不见男生的路口，她还是没忍住回头。恰好看见陈晁也回头看向这边。陶然看他一眼，快速把头扭过来。
　　装作高冷地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是甜的。生气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净。

　　两人还是聊着不痛不痒的短信。陶然看着从3月10日到5月11日两个月的短信聊天记录，开始着急。急性子，难受。
　　说，还是不说。你说，还是我说。是个问题。

　　其实陶然一直在等待陈晁说出来。
　　但他一直没有说。

　　陶然也一直很纠结，自己要不要主动说。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主动就已经落了所谓的下风，自己从所谓男女感情理性的角度，她不该再次主动。另一方面，她想要得到他主动的讯息。

　　她看着快要12点的时钟。男孩讲述白天想法的短信。抬头就是窗口的黑夜。
　　心跳得飞快。
　　世界寂静。此时此刻，世界沉睡。
　　只有她一人，与短信那头的陈晁。

　　她不再纠结谁先主动的问题。如同两个月前一般，她决定自己主动，她豁出去了。既然喜欢，谁主动有那么重要吗？或许重要，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决心向他表露。
　　我喜欢你。

　　陶然怕自己后悔。
　　打完字快速按下发送键。
　　收信人：陈晁。

　　她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激动又心虚。熟悉又陌生。
　　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感受。
　　两个月前她也曾有过。但此时此刻，她将得到一个答案。
　　我喜欢你。你呢？你也和我一样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时的少女还未考虑表白的后续，两人最后会走向何处。她只知道，她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她想要让他知道，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喜欢他。对她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能够有一个确定的人可以喜欢，真的是确定的幸福。那时的她还未意识到。

　　陶然拿着手机，心底翻涌。
　　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手机屏幕。她希望自己可以得到期待的答案。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悄悄把手机塞进被窝里，不再看它。没过一会儿又再拿出来，把短信提示音由静音改为震动。紧紧把手机握在手上。

　　她闭着眼，等待。
　　漆黑中，少女的心思千万杂乱。
　　过去这么久了。他会不会拒绝我。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钟都很难熬。陶然以为过去了十分钟，其实刚刚过去三分钟。
　　一分一秒。陶然能够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在紧张。她很紧张。

　　她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耳朵因为憋气涨得通红。
　　她后悔了。太大意太草率了。
　　他还没回复会不会是觉得我是太不矜持的女孩子。
　　不不不，不后悔。我就是喜欢他啊，想要告诉他啊。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现在的瞬间。告诉他。

　　陶然纠结、懊恼、反复、说服、安慰自己。
　　黑暗中，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您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陈晁。
　　十二点十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