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做你的美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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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学期开学到现在转眼已经三周过去了，在这期间，陆小柏仿佛成了一个行走的“艺术病毒”，人人避之不及。
曾经秤不离砣的吴莳和郑华，如今见了她，眼神都有些闪躲，对话也变得客气而疏离。
戚枳光更不用说，他周围好像自动生成了一道屏障，而屏障内侧，站着陆芮芮。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低声讨论题目的样子，在陆小柏眼里，刺眼得像正午的太阳。
陆小柏憋着一股劲，非要在戚枳光面前找回点存在感。
课间休息，她揣着豁出去的心情，捏着一包辣条，走到戚枳光桌前，啪地一声放下。
“喏，赏你的。”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以前一样随意。
戚枳光眼皮都没抬，像是没听见，继续看书。过了几秒，他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包辣条，看也没看，手腕一甩，精准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整个过程，没给陆小柏一个眼神。
陆小柏站在原地，感觉脸颊有点发烫。行，算你狠。
她不死心。
又一次，瞅准戚枳光去厕所，她算好提前量，也跟着跑出去，打算在走廊拐角来个“不期而遇”的追尾。她加快脚步，眼看就要撞上他后背——结果脚下一滑，差点自己先摔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只是轻轻碰了他胳膊一下。
戚枳光脚步顿了顿，连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仿佛只是被风吹了一下。
陆小柏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木头！冰块！
最后一招，耍赖。
趁着戚枳光埋头看书，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故技重施，把脑袋往他桌子上搁。刚探出半个身子，旁边的“新同桌”——那个她至今叫不上名字，只知道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神游的男生——突然清了清嗓子，用笔敲了敲桌子：“同学，麻烦让让，你挡着我伸腿了。”
陆小柏：“……”
她尴尬地缩回脑袋，坐得笔直，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丢人丢到家了。
这半个月，陆小柏就在这种自我怀疑和屡战屡败中度过。而陆芮芮，那位胸围傲人、声音娇嗲的同学，存在感却日益增强。她不仅和戚枳光同进同出，上课眼神互动，下课形影不离，就连体育课自由活动，两人也总能“恰好”站在一起讨论“学习”。
陆小柏心里堵得慌，看陆芮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故作娇羞的模样，那嗲声嗲气的语调，在她看来，虚伪又做作。于是，她决定用噪音反击。
“静静，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保证你没听过！”陆小柏故意提高了音量，凑到卫静耳边，眼睛却瞟着后排。
“好啊，你说，看能不能把我逗笑。”卫静十分配合地转过头。
“从前啊，有两只饺子结婚了。洞房花烛夜，公饺子掀开被子一看，床上躺着个肉丸子！公饺子勃然大怒，吼道：‘你是谁？我媳妇儿呢？’床上的肉丸子害羞地瞟了他一眼，娇滴滴地说：‘讨厌啦！人家脱了衣服你就不认识了嘛！’”
陆小柏捏着嗓子，一会儿粗声粗气，一会儿嗲声嗲气，演得惟妙惟肖。卫静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捶着桌子直不起腰。柳悦君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小柏，你从哪儿淘来这么多怪笑话？”
“嘿嘿，独家秘方，概不外传。”陆小柏得意地扬扬下巴，顺便给柳悦君腾了点地方。
就在这时，后排传来陆芮芮更加娇嗲的声音，还带着点嗔怪：“哎呀，戚枳光，你坏死了！你说的，这道题解对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根针一样扎进陆小柏耳朵里。
署光三剑客齐刷刷地扭头看去。
只见陆芮芮扬起她那白嫩的小拳头，在空中停顿了足足三秒，仿佛在计算最佳落点和力度，最后才轻轻地、温柔地捶在了戚枳光的肩膀上。然后，她还转过头，对着前排的三人露出一个羞涩笑：“哎呀！被你们看到了真不好意思。”
陆小柏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卫静感觉到身边低气压弥漫，赶紧伸手把陆小柏的脑袋强行掰了回来，低声劝道：“别看了，眼不见心不烦，咱们继续讲笑话！”
于是，三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声音更大了几分。
又过了几天，陆小柏发现自己彻底成了戚枳光世界里的隐形人。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终于，在一个大部分人都去午休的空教室里，她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哭了起来。起初是小声抽泣，后来想到自己学艺术被“歧视”，想到自己像个没人要的留守儿童，想到戚枳光和陆芮芮……委屈排山倒海，哭声越来越大，惊天动地。
“喂！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帮你揍他！”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小柏头也没抬，光听这语气就知道是吴莳。她懒得理他，继续趴着哭，试图把声音憋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把吴莳当成了情绪垃圾桶：“你说，学艺术怎么了？犯法了吗？我学习也不算垫底吧？凭什么就因为我说想学艺术，一个个都躲着我？”
“还有，我画画本来就还可以啊！他们凭什么说我没艺术细胞？！”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没真正决定。
吴莳听她倒完苦水，挠了挠头，难得认真一番：“呃……主要吧，大家可能觉得……你吧……嗯……好像天生跟‘艺术’那俩字儿不太沾边？怕你去学了，是对艺术的一种……呃……亵渎？”
“吴莳你找死！”陆小柏瞬间炸毛，抄起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就朝吴莳抡了过去，“你才亵渎艺术！你全家都没艺术细胞！本姑娘天生丽质，气质脱俗，一看就是搞艺术的料！”
“哎哟！谋杀亲夫啊！女侠饶命！”吴莳怪叫一声，拔腿就跑，陆小柏挥着书在后面穷追不舍。
“你给我站住！黑炭头！看我不把你打成斑马！”
“艺术家恼羞成怒打人啦！”
两人绕着空教室追了好几圈，正当陆小柏追到讲台附近，准备给吴莳来个“致命一击”时，戚枳光面无表情地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陆小柏追逐的动作瞬间僵住，悻悻地放下书，喘着气撂下一句：“吴莳，算你跑得快！”
吴莳也停了下来，走到陆小柏身边坐下，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收敛了些：“其实吧，大家可能不是不理你，就是觉得……你要去学艺术了，以后跟咱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了，有点舍不得。所以干脆早点划清界限，免得以后更难受。”
“学艺术也在这个班啊，又不是要转学，有那么夸张吗？”陆小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可不一定，万一李自强那老狐狸真把艺术生都打包扔去文科班或者专门的艺术班呢？”吴莳分析得头头是道，他看了一眼后座沉默看书的戚枳光，胆子一肥，伸手拍了拍戚枳光的肩膀，“光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戚枳光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小柏脸上，眼神复杂难辨，像蒙着一层雾。
陆小柏迎上他的视线，心里莫名一紧，但一想到他和陆芮芮那腻歪劲儿，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冲吴莳呛声道：“问他干嘛？他懂什么是艺术吗？”
“这……”吴莳被噎了一下。
“你那么懂艺术，”戚枳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那就继续做你的美术梦吧。”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浇灭了陆小柏心头最后一点火苗，只剩下冰冷的愤怒和委屈。
她猛地站起身，挺直了腰背，走到戚枳光面前。这一个多月积攒的所有压抑、不甘、难过，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戚枳光，你给我听好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承认！我没你那么聪明！我融不进你们学霸的世界！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看不起我！”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我想学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我学艺术也好，学文科也罢，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更犯不着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
“还有！”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我收回高一开学时说的那句话！”
那句‘以后他是我对象’的话。
教室里一片死寂。
陆小柏看着戚枳光依旧平静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最后三个字：“因为，你不配！”
说完，她以为会看到他错愕或者愤怒的表情，哪怕是一丝波动也好。
戚枳光只是轻微点头，不参加一丝表情，淡漠回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陆小柏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她猛地转过身，努力忍住眼泪，冲出了教室，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刚一下楼那不值钱的眼泪，仿佛开了闸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周围空旷的乒乓球馆回荡着她压抑的呜咽声，更显得凄凉。
她蹲在冰凉的墙角，腿都麻了，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是她爸。
“喂？”
“爸……”她刚开口，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哭什么哭？又闯什么祸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不耐烦的声音。
陆小柏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强忍着，深吸一口气：“爸，我想……我想去学美术。”
这是她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学美术？学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净烧钱！将来能当饭吃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家家的，就得学好数理化，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稳定工作！少给我动那些歪心思！”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她爸粗暴地打断她，“你姑姑都跟我说了，你这学期心思就没在学习上！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告诉你陆小柏，你要是敢给我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的生活费，你一分都别想要！听见没！”
陆小柏默默地听着，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想解释，想争辩，想说自己只是随口一提，想问问妈妈的意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这个家里，她好像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她靠在墙上，突然觉得好累。
“喂，哭够了没？地上凉，起来活动活动？”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陆小柏抬头，看见辛辰拎着两只乒乓球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到她怀里。
“谢了。”陆小柏闷闷地道谢，扯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打两局？”辛辰扬了扬手里的球拍，“把不高兴都打出去。”
陆小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球台边，辛辰发球。陆小柏憋着一股劲，挥拍就打，力气用得十足，球却软绵绵地挂了网。
“喂，你这是打球还是摸球呢？”辛辰笑着调侃。
陆小柏瞪了他一眼，捡起球，狠狠地发了过去。
一来一回，打了十几分钟，陆小柏渐渐找到了感觉，动作也舒展开了。
她一边接球，一边忍不住问辛辰：“辛辰，你真想好了？要当体育特长生？”
“嗯。”辛辰回球，动作干脆利落，“将来打乒乓球，进国家队。”
“你怎么就这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陆小柏有些羡慕，又有些茫然，“不像我，连选文还是选理都还没想好，现在又冒出个什么艺术……”
“因为喜欢啊。”辛辰侧身一个漂亮的削球，“喜欢，所以就想一直做下去。就像……”他顿了顿，耳朵尖似乎有点红，“就像我对柳悦君。上次听你说她人好，我就多注意了一下，发现她真的很不错，善良，单纯，学习也特别努力，虽然……”
“虽然她好像跟程毅更近乎一点。”陆小柏毫不留情地戳穿。
话音刚落，辛辰手腕猛地一抖，球拍带着风声挥出。
那颗小小的白色乒乓球像被注入了千钧之力，带着一股杀气，“嗖”地一声飞了过来，砸在球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弹飞出去。
陆小柏眼睁睁看着球飞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捡起球，走到辛辰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喂，吃醋就去争取啊，拿球撒什么气？”
“谁吃醋了！”辛辰嘴硬，脸上却有点不自然，“我这是……战术！”
“切。”陆小柏撇撇嘴。
“那你呢？爱哭鼻子的小妹妹。”辛辰笑嘻嘻的转移话题，“跟戚枳光闹掰了？我跟你说，那家伙就是块冰，捂不热的。再说，陆芮芮可比你温柔多了，眼睛还会说话似的，哪个男生不喜欢那样的？”
“人家胸大腰细，皮肤还白，往那一站，自带柔光效果。”辛辰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到陆小柏越来越黑的脸，“你再看看你，跟个没发育的小豆芽似的，脾气还冲。戚枳光又不瞎，他能拒绝你，可不见得能拒绝陆芮芮那种类型的美女。”
“闭嘴！”陆小柏气得想拿球拍揍他，“我乐意！小豆芽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辛辰嘿嘿一笑，躲开她的“攻击”：“行行行，小豆芽也挺好，清爽！放弃那棵冰山也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小柏沉默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球，重新走到球台对面。
她脸上挤出笑容：“你说得对！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在他那棵树上吊死了！天大地大，开心最大！我要为自己活！”
说完，她猛地挥拍，将球打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再提那些烦心事，只是专心致志地打球。起初还有些较劲的意思，后来渐渐放开了，球场上充满了他们俩的呼喊声和笑声。陆小柏一个扣杀失误，球直接飞到了隔壁球台，辛辰笑得前仰后合；辛辰一个假动作没骗过她，被她抓住机会回了个擦边球，轮到陆小柏叉腰大笑。
就在两人笑闹着抢球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乒乓球馆虚掩的门外，站着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
戚枳光站在那里，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静静地看着球馆里那个正和辛辰推搡嬉闹、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
直到快上课的铃声预备响起，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做你的美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