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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147章、囚犯 ...

  •   余樱娘从没想过她和卫元膺之间身份悬殊会掉个个儿。
      从前在戏文中读到过: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她的答案是:有。
      人如草芥,或许源于一母,可风一吹,便散落四方,有的生于高山之颠,没有气运,连扎根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落于富贵人家的花园,也能成为观赏之景。
      更有的落于牲畜之口,不过是随着粪便流于肮脏之所。

      起源不同,环境不同,见识不同,也预示着结局不同。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当然,樱娘并不否认那些以低微出身改换朝代的英雄,但那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造化,她不但很愿意承认,还很佩服和敬仰。
      但都与她没关系。
      可如今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世事莫测这句话。

      彼时她站在迎宾楼二楼,听着楼下人声喧哗,直嚷嚷“囚车过来了”,她不过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不想正看见囚车里的——卫元膺。
      卫元膺身带重枷,坐不能坐,站不能站,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卡在小儿手臂粗的铁笼子里。
      樱娘的后背僵直,她从不曾想过卫元膺会有今日。

      离得远,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他仍旧肩背挺直,面对百姓们愤怒的呼喝斥骂和投掷过来砸到身上的烂柿子、臭鸡蛋,毫不所动。
      樱娘忍不住要跟着囚车再好好辩认辩认,她总觉得这样的事呈现在她跟前,实在是太诡异太荒谬了。
      这真的是卫元膺吗?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从高位被打入尘泥?

      他不是卫国公世子吗?因为什么变成了囚犯?百姓们如此愤怒,是他做了罪大恶极之事?
      可囚车虽然走得不快,但包间窗户太小,不过几息之间,囚车便消失在樱娘的眼帘,她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档,身子极力的往下探,还想再追着看一眼。

      她不相信那是卫元膺。
      在神佛面前许愿之际,她虽然不太相信神佛会听从并且遵从她的愿望,但心底总有一丝侥幸。万一满天神佛不知道哪个看在她虔诚的份上,肯庇佑她一分,能让她的愿望实现呢?

      冰冷的事实告诉她:不要心存侥幸。
      有时候越害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樱娘顾不得屋里正上菜的伙计,匆匆就往楼下跑。
      伙计们一脸的疑惑:这是为了看热闹,连豪奢的盛宴都不在乎了么?

      樱娘才跑了十几级楼梯,就觉得小腹一阵刺痛,她忙收住跨出去的脚,从一步两级改成一步一级。
      就因为这片刻的耽搁,等到跑到门口,囚车已经过去,只有追随在后头看热闹的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骂骂咧咧。

      樱娘紧走了几步,却仍旧徒劳,不要说她追不上囚车,就算追上了,这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根本就挤不进去。
      靠在路边,樱娘脸色惨白,连心跳仿佛都没了从前的活力。

      樱娘旁边站着个年老的妇人,手里还挎着半筐梨,一边骂着“脏心烂肝的狗官,死都便宜你了,就该千刀万剐”,一边愤恨的跺脚。
      樱娘问她:“大娘和那人有仇?”
      大娘看一眼樱娘,长叹一声道:“何须有仇?天下老鸹一般黑,都是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坏得流脓,我恨不得杀尽天下狗官。”

      樱娘强笑:“话是这么说,可总有好官。”
      “好官?”这大娘冷笑:“姑娘你是年轻,不懂事,等到你遇上狗官,只怕你比我还恨他们。”
      好吧,樱娘换个话题:“这狗官犯了什么事?”
      大娘道:“我怎么知道?横竖这么多人都骂他打他,总不能是冤枉了他?”

      人多就对吗?人多就有理吗?
      对于这盲目仇恨卫元膺的大娘,樱娘真是哭笑不得。
      她看一眼大娘手里的半筐梨,问:“大娘这梨怎么卖的?酸不酸啊?”

      什么狗官不狗官的,立刻和这大娘没关系了。
      她换了张殷勤又讨好的笑脸,道:“怎么可能酸?甜着呢这梨,不贵,一筐也才五文钱,可惜了,刚才为了砸那狗官,白搭了我半筐梨。姑娘你要是要,就给三文钱吧,自家产的,我也不跟你多要价。”

      樱娘颇是无语:“……”
      知道白搭你还这么义愤填膺?这么耿直又一根筋的大娘,这年头是真不多见了。
      樱娘掏出十文钱,交到大娘手里,道:“这半筐我给十文,只是要麻烦大娘帮我送到家里。”
      她报了地址,离得虽然远,可这大娘纵然上了年纪,腿脚却利索,答应一声,挎着梨就走了。

      满大街都是人,有无知的,自然也有知情的,樱娘留神一听,才知道是卫元膺带人攻打契丹,却大败而归。
      陛下震怒,这才让人将他押解回京审讯。
      本来樱娘是想去求见晋王爷的,听了这话,她又默默的打消了这念头。

      晋王爷的消息要比樱娘灵通得多,不然晋王妃也不会借故将这事戳破。
      这会儿她正问晋王妃:“王爷觉得余姑娘可会来求王爷?”
      晋王爷摇头道:“你觉得她为什么处处露出破绽?”

      晋王妃还真是不懂,确实,这余樱娘的做派有些不着调,很难让人把她和乡下女人联系起来,胆子大得有些过分。
      但这也不能就说明她是有所谋算吧?
      晋王道:“让她进京,确实是我的意思,可她就该本本分分,把香花铺子挪过来,可她都做了什么?”

      空手套白狼呗。对,也不算空手,她把当初晋王爷赐的墨宝押在晋王妃儿这了。
      晋王笑道:“她一向是不怕死的,可她能痛快答应进京,并且没提任何条件,我就猜着她有隐情。之后又曝出她有了身孕,我便猜到他的意思了。”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樱娘未必肯对卫元膺再报什么希望。或者说她仍旧不敢对卫元膺有所奢望,所以才借晋王的手来知会卫元膺。
      如果卫元膺仍旧坚持他的原则和大道,樱娘除了失望倒也没别的。
      但万一卫元膺会有所触动,并愿意为此放弃和牺牲呢?
      她很幸运,卫元膺果然放弃了梁王,以兵败为由,卸了身上所有的重担。

      晋王妃笑了笑,十分诚心的道:“说实话,妾身自认不是多愚笨的人,可是像余姑娘这样心思多绕上几绕的人,实在罕见。”
      晋王笑了笑,道:“也许吧。”
      如果樱娘听到这样的对话,一定会大呼冤枉,她真的没那么多心思,不过是才起个头,晋王已经自说自话的演义下去了,她除了坐收渔翁之利,真的什么都没做。

      其实晋王猜得也不全对,甫一得到消息,樱娘确实没去求晋王,可等到三个月后,卫元膺还是没消息时,她递了贴子,求见晋王。
      晋王倒是没推三阻四,隔天在茶楼见她。

      樱娘已经是四个月身孕,明显整个人比从前要丰腴了些。
      不过她身量纤细,且衣裳又稍稍肥了些,如果不知情的人还真没法把她和个孕妇联系到一块。
      晋王不等她下跪,便抬手道:“想必你来见本王,也不是为着跪来跪去的,就算你有这闲情逸致,本王还没这闲暇呢。”

      樱娘领他的情,屈膝福了福便起了身,她什么都没说,只把玉佩双手递上去,道:“当年王爷曾经有过诺言,今日樱娘特来相求,请王爷保卫子初平安。”
      她是真直接。
      晋王道:“你就不能坐下陪本王好好喝上一杯茶?”

      樱娘的手顿了下,他不接这玉佩,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连他也保不住卫元膺?
      晋王示间她坐下说话。
      樱娘没那么别扭,站着说话当然不及坐着舒服,她把玉佩放到桌角,自己坐到晋王对面。

      晋王道:“这回你不劝我保下卫子初的诸多好处了?”
      樱娘苦笑:“从前是樱娘无知无畏,所以才敢在王爷面前大放厥词。”
      晋王道:“横竖多一回不多,少一回不少,你就再大放厥词一回。”
      樱娘:“……”有病吧?好好求他不行,非得拿话挤兑他?

      晋王又道:“别拿玉佩和从前承诺说事,来点儿新鲜的,让本王拒绝不了的理由。”
      樱娘也没多想,道:“君子博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请王爷看在民女身怀六甲的份上,别让他一出生就没了亲爹的庇护。”
      晋王:你赢了。
      他就喜欢余氏这不动声色拍马屁的功夫。

      晋王似乎被挠到了痒处,脸上的神情是相当的舒服和愉悦,他哈哈大笑,朝着樱娘竖了竖大拇指。
      樱娘苦笑:“民妇从不知道自己竟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一向是自卑的,可是在这位皇子晋王爷跟前,她竟生出她有多聪慧的错觉来。

      晋王把玉佩捡起来,随手掷到她怀里。
      樱娘手忙脚乱的捧起来。他可以不屑一顾,她可不敢。
      晋王道:“咱俩打赌,你以后肯定还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所以这玉佩还是先收回去的好,等将来你跟本王换个最大的承诺,哪怕只有一次,你也不亏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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