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重生）》百醉疏狂

148、第148章、流放

　　樱娘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月，就在她以为没有结果便不会再有好结果时，卫元膺的判决下来了：褫夺世子，流放到临州。
　　临州离京城倒是不远，不过两百多里地，可是气候寒冷，一年大半都是冬天，自然条件极为艰苦。

　　樱娘得了讯，准备了吃食去牢里探望。
　　卫元膺没受什么罪，只是仍旧消瘦了好多，但肩背仍旧挺直，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压倒他的东西。
　　听到脚步，他缓缓抬头。

　　牢里视线不好，他辩认了好一阵，才看清越来越近的女人是樱娘。
　　他腾一下坐起来，手铐、脚链哗啦啦作响，听在樱娘耳果里，十分的刺心。
　　卫元膺有些贪婪的打量着她，半晌，两人同时说：“瘦了。”

　　樱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卫元膺却顺势看她隆起的腹部。
　　他激动兼紧张，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樱娘道：“他不是太乖，前两个月我总是吃了就吐，喝水也不行。”

　　卫元膺直吸气，一脸的心疼。这孩子也太折腾人了，可他又不懂事，总不能收拾他？
　　樱娘忙道：“这些日子好多了，就是，惦记你。”
　　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结果，是生还是死。
　　卫元膺笑了笑，道：“肯定死不了的……倒累得你担心。”

　　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樱娘便将食盒打开，把她做的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上面是鸡鸭鱼，底下是一碗面条。
　　时间太长，都有些坨了，不过好在樱娘只煮了七分熟，又过了凉水，上面浇的卤汁，倒还不是特别难吃。

　　卫元膺心道：哪怕拿米饭呢，也比拿面条强，但终归是她的一番心意，他不好辜负。
　　樱娘看他端起来吃，才道：“这面条，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我开了家面摊。”
　　卫元膺一抬头：“面摊？你都这亲了，还亲自做面条？”

　　樱娘嗯了一声。
　　卫元膺道：“你这不是……”
　　“胡闹”俩字都到嘴边了，又让他咽了下去。他选了个比较中性的字句：“你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樱娘不服气的道：“我可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奶奶和太太们，我娘怀着我们姐妹的时候，什么活不干？都要生了还下地呢，那时候大半夜的连稳婆都找不到，是我娘自己给自己接的生。”
　　卫元膺无语：“……”她还挺有理。
　　樱娘轻瞥他一眼，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做事的时候一直都有小心来着。”

　　卫元膺笑笑，最终又沉寂下去，等他吃完了饭菜，樱娘又递了帕子，他擦了嘴，道：“别说，你手艺还真不错，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尝你做的饭菜。”
　　樱娘眼巴巴的听着，听到最后，露出个最为得意的笑容来，又纯真，又甜美，像个孩子。
　　卫元膺看她利落的收拾好食盒，道：“以后别来了，这牢里阴气太重。”

　　樱娘绞着手指道：“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卫元膺装傻：“说什么？”
　　樱娘抬脸，柔弱的道：“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卫元膺握住了樱娘的手，苦笑道：“你比我想像得要勇敢得多。起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勇敢的去争取。”

　　樱娘问他：“那我争取到了吗？”
　　卫元膺沉默。
　　樱娘有些生气，声音高了一阶，再问：“我争取到了吗？”
　　“樱娘，我——我不觉得现在是好时候。”

　　樱娘的眼泪说来就来，一粒粒似珍珠，打落在卫元膺的心上。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你别哭嘛。”
　　樱娘哭着道：“那你说，为什么不是好时候？”
　　我都成阶下囚了，你说这能算好时候吗？

　　樱娘气愤的道：“难道像以前那样算好时候吗？你觉得算，可我不觉得，你身份比我尊贵，我在你面前就如蝼蚁草芥一般，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觉得是我高攀，委屈了你。”
　　好吧。她并不喜欢从前的生活，也不喜欢他从前的身份。
　　但是……这不是喜欢不喜欢就能解决的。

　　卫元膺换个角度安慰她：“起码从前我能让你衣食无忧。”
　　“可我不稀罕，我靠自己的一双手，同样能养活我和孩子。”
　　还真是孩子脾气，本以为她成熟了，怎么比从前还娇气还任性？
　　卫元膺有些无奈的道：“那我能做什么？”
　　樱娘道：“你当孩子爹就好了。”
　　她要求还真不高。

　　卫元膺真心实意的道：“可我不忍心让你跟我受苦。”
　　樱娘愤怒的抹了把脸上的泪，道：“难道你一走了之，我就不受苦了吗？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每天为了谋生和几十斤的面？”
　　卫元膺哑口无言。
　　良久，他道：“好。”

　　他最终还是答应樱娘和他一起去临州。
　　就像樱娘说的，他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起码能让她们娘俩有个依靠，能让孩子有个爹。
　　她不怕吃苦，他就更不怕了，她愿意他以平等的身份和她过下半辈子，那他就满足她。
　　横竖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他真不在乎。

　　三月中旬，樱娘带着所有家什，陪同卫元膺去了临州。
　　粟米也想跟着去，樱娘道：“我们以后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你跟着去了也是吃苦受罪，若是想回平安府便回去，若是不想，左右面摊那点儿事你也早就会做，在京城谋生不是大问题。”
　　粟米虽是卖给了樱娘，但家里还有父母爹娘，让她一个人在京城，她可不敢，因此哭哭啼啼的从樱娘那拿了五十两银，坐车回了平安府。

　　临州比平安府略小，人口却少了一半，城里也没平安府那么繁华。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京城新柳吐绿，迎春怒放，已经有了春天的雏形，可临州却草木荒蔬，天空飘雪，竟是冬天模样。

　　卫元膺是流放的犯人，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好在一路有樱娘用银钱打点，又有晋王的吩咐，这些押差的官差并没为难卫元膺。
　　卫元膺是没资格坐车的，且还要扛着枷锁。
　　但樱娘雇了好几辆车，官差们不过做做样子，便都坐了车，卫元膺自然也跟着沾樱娘的光，并没受多少罪。

　　官差押送卫元膺去临州官衙办手续，樱娘先去了客栈。
　　她在两三天之内就选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临州不比京城，一处三进的宅子也只花了四十两银子。
　　樱娘雇了两个婆子帮着买菜、做饭、洗衣，在她们帮助下，将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等卫元膺回来，两人便搬进了新家。

　　屋里的炕烧得热乎乎的，还笼着两个火盆，樱娘让卫元膺坐下，又替他倒了热茶。
　　卫元膺拉她坐下，道：“不用你忙，我一个大男人，哪儿就冻着了。”
　　不过到底等手暖和了，才摸摸樱娘的肚子，问：“今天孩子乖不乖？”
　　樱娘打从过了孕吐，孩子就分外乖巧，除了例行的运动，很少有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卫元膺对此表示还算满意，陪着孩子说了会儿话，笑对樱娘道：“我倒是沾了你的大光，这一路竟没怎么受罪，同行的几个人还说要谢我呢。”
　　樱娘抿唇笑道：“沾光不沾光的，何必说得这么见外？你我夫妻一体，理当患难与共。”
　　卫元膺失笑。
　　好像自从他失去了尊贵的身份，樱娘比从前放松了许多，更乐意和他称夫妻。
　　好吧，只要她高兴。

　　流放犯人是没有自由的，第一年还要带枷做苦役。也就是这里没人认识卫元膺，否则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从前天之骄子，如今沦为阶下囚，尊颜不复，简直是羞耻。
　　不过卫元膺心里有多想不开也不会表现出来，且流放犯人又不只他一个，有一个傅老还是吏部尚书。
　　没人提从前，有那年纪大的，甚至不知道死后能不能还乡，相较起来，卫元膺最年轻力壮，同时也最有希望。

　　樱娘略为安顿了几天，重新支了个面摊。
　　临州府虽不繁华，但民以食为天，人人都要吃饭，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这个生意也不怕没人来。
　　卫元膺不忍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奔波，便早早起来，跟她学揉面。
　　他为人聪明伶俐，揉面这点儿小活计实在不在话下，没两天就十分娴熟，以后就每天先帮樱娘把面揉好。

　　日子说着容易，过着艰难，四月底的时候，樱娘发动。
　　卫元膺还在做苦役，是家里的婆子跑去找了稳婆。
　　樱娘胜在年纪不小，生产条件十分成熟，稳婆看了看，十分自信的对樱娘道：“奶奶这胎胎相挺好，骨盆条件也不错，过个三四个时辰，准能顺利生产。”

　　等到掌灯时分，卫元膺回到家里，见屋里一片亮堂堂，时不时有个眼生的婆子进出，他便知道是樱娘发动了，几步上前，拦住那稳婆道：“我娘子如何了？”
　　这稳婆一双阅尽世事的眼，当即就猜到了卫元膺的身份，笑道：“小哥放心吧，你家娘子怀相好，如今已经开到六指了，想来过个把时辰就该生了的。”

　　四月三十戌时三刻，樱娘顺利产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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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有一种要结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