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重生）》百醉疏狂

105、第105章、去语

　　樱娘对着一桌子摆得足有两尺高的帐簿沉默不语。
　　金钟把帮忙搬送帐簿的两个婆子打发走，回身见到发怔的樱娘，情知她是发愁了，道：“奶奶可是发愁了？这才只是去年一年的帐簿，二太太当了九年的家，还有八年的帐簿没送来呢。”
　　樱娘不无怨念的瞥她一眼。
　　金钟忍笑道：“二太太说，奶奶不必急，您慢慢看，她慢慢理，保证一本都不差，要是有什么问题，她会派人过来向您解释。”

　　樱娘呵了一声，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理了理帐簿，轻笑着问金钟：“金钟，这些帐簿，你要用多长时间才能看完？”
　　“我？”金钟瞪大眼，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奴婢倒是会算帐，也会打算盘，可毕竟只是书面上的东西，从来没真正用过，都是纸上谈兵，只怕看完一本帐簿就得两三天的时间。就算把金簪和金瑶都派上用场……”
　　她摇摇头：“要想都看完，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樱娘轻轻一击手，漆黑的眼眸里带了些俏皮，她道：“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何况我远远不如你，连纸上谈兵都不算，就我一人，这些帐簿几时才能盘完？再说了，九年的帐簿，那得有多少。”
　　金钟微微蹙眉，道：“这……二太太是故意要为难奶奶么？”
　　樱娘一手支着下巴，没接话，她忽然起身道：“走，咱们去寻老太太。”
　　金钟忙跟上去：“也是，二太太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咱们去找老太太做主，再不济，好歹也让老太太给奶奶多寻几个帐房先生。”
　　金钟轻轻瞥她一眼，道：“靠山山倒，咱们还是多指望自己的好。”

　　樱娘自己抱了一大抱帐簿，金钟忙招呼小丫鬟帮忙。樱娘一摇头，示意金钟：“你也得跟着我辛苦一趟。”
　　金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抱了一堆帐簿。主仆二人就在阖府仆妇的注目中进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卫老太太倒是没拿架子，丫鬟一禀报，她便让樱娘主仆进来。

　　这还没进春天呢，走了这一路，樱娘额头已经冒了汗。她天生一副柔弱的模样，又是这样汗涔涔的，一打眼就让人怜惜。
　　卫老太太忙指使丫鬟：“还不赶紧把大奶奶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又亲切的对樱娘道：“你这孩子也是，太实在了些，这结粗活，随便找个丫头来做就行了，怎么你倒自己亲自动手？”
　　话音未落，金钟也吃力的抱了一摞帐簿过来。
　　樱娘行了礼，道：“回老太太，这些不是寻常东西，乃是府中去年一年的帐簿，我怕有所闪失，不敢假手于人，这才自己抱了过来。”

　　卫老太太命人给她上茶，这才问：“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懂的？我这几年上了年纪，眼也花了，又不大爱动脑筋，所以府里的大事小情，我是能不管就不管，不过你若有不懂的，我还是能教教你的。”
　　樱娘道：“不敢劳动老太太，帐目这东西，我多学学多练练也就会了，但确实是有件事想请老太太做主，这事跟二婶娘有关。”
　　卫老太太一听：呵，口气还真不小，行，你不谦虚，我还乐得不教呢。
　　至于她和卫二太太之间的官司，卫老太太才不想多管，她叫人：“去请二太太过来。”

　　卫二太太笑吟吟的赶过来，一见面就拉着樱娘的手道：“我知道你着急，可是这帐簿太多，有的都发了霉，有的字迹糊了不太清楚，我已经让人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实在看不清的，便照原样重新誊抄了一遍。当然了，你要是实在等不及，我就一股脑的都给你送过去，我也省了事。”
　　她笑着向卫老太太赔罪：“老太太可别嫌弃我偷懒，我也想了，以后这天下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整个家就更是，我早些把家业交给樱娘，也是顺应潮流嘛。”

　　卫老太太笑着称许道：“你是个好的，这些年，你大嫂不当济，整个家都由你操劳，你所付出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你侄媳妇们也到了该独当一面的功夫，你能得闲含饴弄孙，也是福气。”
　　卫二太太动情的道：“有老太太这句话，媳妇再辛苦也都值了，我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
　　这婆媳俩一唱一和，倒是唱念作打，把戏都唱完了。
　　樱娘那句“二婶娘误会了，我不着急”，愣是没机会说出口。

　　她也不着急，端起粉彩茶碗抿了口茶。
　　茶不凉不热，正堪入口。
　　手边是套粉彩鱼戏莲叶的碟子，上面摆着五个拳头大的福橘，隐隐有香气袭鼻。
　　既是摆出来就是给人吃的，樱娘也没客气，伸手拿了一个最大的，细细致致的剥了皮，乘这婆媳说得热闹，随手掰了一半，给了身后的金钟半个。
　　金钟差点儿都气笑了，她怎么敢当着老太太和二太太的面就这么大胆？
　　不过该不该，她也大胆了，金钟虽不敢吃，却顺手就用帕子包子，揣进了袖子里。

　　等卫二太太谦虚过了，卫老太太也夸奖够了，两人一落座，再看樱娘的神色，是个看笑话的意思，没成想樱娘眼泛波光，神情满怀兴致，仿佛在说：戏这就唱完了？我还没看够呢。
　　橘子的香味充盈在空气中，浓郁的让嗅觉不太好的卫老太太都闻到了，她下意识的看向那碟橘子。
　　不是，这就是摆着用来代替薰香的，谁来也没说拿过来就吃的，至于这么没吃过东西吗？好家伙，这么一会功夫，她吃了仨，原本摞成漂亮形状的橘子就剩下盘子里孤零零的老哥一个。

　　卫二太太反应十分快，笑道：“侄媳妇喜欢吃橘子啊？我倒不爱吃，年前各房都分了一筐，我嫌吃了容易上火，都分给底下有脸面的管事妈妈们了，早知道你爱吃，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似的。”
　　这是明晃晃的嘲笑樱娘没吃过好东西。
　　卫老太太也假意训斥底下的丫鬟：“一个一个都这么没眼色，见着你家大奶奶来，怎么不多摆些水果、零食？如此疏忽，简直该打。”

　　樱娘心道：好吧，我本来不是这样也成这样了，那我就认了呗。
　　她感激的道：“多谢二婶娘惦记，我爱吃橘子，别的水果也爱吃，下回二婶娘有了好东西，您不爱吃就只管给我，您爱吃，也请割爱分侄媳妇一点儿。”
　　卫二太太：“……”
　　要真遇上这样的无赖，笑话也好，讽刺也罢，都没用啊。
　　樱娘又笑向卫老太太道：“老太太可千万别迁怒于人，本是我贪吃，一时不察，倒连累了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们，若老太太动怒，下回我哪儿还敢在老太太房里这么放肆？”

　　卫老太太好不容易喝了口茶压下心底的怒意，用眼神示意卫二太太。
　　卫二太太点了点头，亲热的问樱娘：“子初媳妇，是二婶娘的不是，一进来没说正经事，先说了半天闲篇，你可别怪二婶娘。”
　　樱娘道：“不怪，您们是樱娘的长辈，就算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也得等长辈教诲完了才能说，更何况的并没什么要紧事。”
　　这是在否认先前卫二太太说她太着急那话。
　　卫二太太讪讪的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耽误了要紧事，可是我的罪过了。”

　　樱娘眼波流转，从卫老太太脸上掠过。
　　卫老太太眼神微眯，已经装起了佛爷，一副任事不管的模样。
　　樱娘又看向卫二太太，见她亦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道：“我来找二婶娘是想请您帮个忙，您是知道我的，从来没读过书，于经济世事更是不大通，所以这些账簿于我来说实在是个大烦难，我有个简单的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所以特来请教祖母和二婶娘。”

　　她虽自损自贬，可卫二太太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肃着脸道：“你先说，可行不可行，我和老太太商量着办。”
　　樱娘也就没客气，道：“当年二婶娘接手府里中馈的时候，想必各项支出都有个清楚明白的数目上，九年过去，二婶娘到底为卫家做了多少贡献，阖府的人都有目共睹，我就不细致的膜拜二婶娘的能力了，还请二婶娘给我一个清楚明白的总数目。”
　　这……
　　卫二太太没立刻应承。她不相信樱娘有那查帐的本事是一回事，但是她肯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从前帐目做费是另一回事。
　　卫二太太当然倾向于后者，可这代价是替樱娘树个好名声，她不甘心。

　　卫老太太睁开眼，看了卫二太太一眼。
　　卫二太太一肚子话都咽了下去，她道：“子初媳妇，你可别嫌二婶娘多事，原本我是不愿意多嘴的，可谁让我和你投缘，拿你和子初一样待呢？各项支出数目，二婶娘这儿有，只是这于你来说未免太过投机取巧，年轻人做事，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的好。”
　　樱娘去芜取精，高兴的一拍巴掌：“二婶娘果真有？那可太好了，不知道省了多少事，二婶娘你放心吧，您的教诲，我都记在心里了。”
　　卫二太太：“……”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