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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间一遭皆是不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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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国丧刚操办完你就离开,合适吗?”谢咫秋慢悠悠跟他打太极,看他表情变化心里愉快的很,愉快什么,谢咫秋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百年不见活人了吧,或者是第一次有胞兄这种奇妙的感情。
易默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句:“……不合适。”心里也明白的很,他这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但是他等不及了,拖得越久父王投胎的几率越大回来的希望越渺茫一人一魂,一魂一胎,死后投胎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而且还有其他的缘故。
谢咫秋觉得有趣道:“不合适你还想去吗?”他倒是想看看他怕不怕这些舆论,坚决到什么程度。
易默还是低着头道:“想去!”声音里倒是透着股坚定,谢咫秋一听颇想起身为他鼓掌,真是勇敢。
“那你便去吧。”他既然都想清楚了,那就随他吧,作为假兄长也不好劝阻,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的,这点他感触颇深。
易默猛的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居然这么轻松就同意了,但又仔细的盯着谢咫秋看了好一会,眼神似乎是在看另一个人一般,盯得他一阵心虚。
谢咫秋摆摆手道:“去吧去吧,选定日子就走吧,我还忙就不送你了。”一副赶人的架势。
易默收了目光,低着头道了谢便走了。
谢咫秋一时也精神了睡不着,便捧出那沓奏折细细的翻阅了起来,越翻心情越复杂,眉头锁的越深,这明光真君可真是给他撂下了堆好摊子啊,这奏章最早的都是一个月前递奏的了,他在位为什么不能先处理一番,真是令人费解。
谢咫秋投胎寻常百姓,哪里想过帝王一天要操心的,不由得目光短浅,想不了更深层的,便只好雪灾缺衣短粮就给,水灾严重就挖地引水,这个张丞相的事……就慢慢的查,总会查到的,如此这般想法。
熬了大半夜,醒来的时候日头都升的老高了。
翌日,登基第一日的早朝谢咫秋就迟到了,还迟到了近一个时辰,这可真是史无前例,史无前例啊!
朝堂上百官面面相觑,但面对新帝第一天早朝迟到各位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虽是这么说却控制不住说话时带了口愠气。
“陛下,未城的水灾可想到治理方案了?”一位花甲老者捧着笏板一摇三晃的出列问道。
结果还没解答那头一位不惑模样的男子也举着笏板出列,朗声道:“张丞相为国家事呕心沥血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他满门被屠,陛下您可要为他做主啊!”
在他身后的另一位也附声道:“陛下!请还张丞相一个公道吧,让他死而瞑目!”
谢咫秋刚转过来准备说张丞相的事,那头又嚷嚷起来了:“陛下,寻晴城的大雪已经近二尺高了!”
“陛下……”百官还在锲而不舍的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安静!”谢咫秋左听一句陛下右听一句陛下,且看谁都不认识,脑子乱的不得了,终于是受不了喊了句,一言出,世界都安静了。
谢咫秋见都闭嘴了却有些尴尬,装模作样的拿过一本奏章道:“咳咳,救灾之策我,朕已经想到了,先运万石粮草快马加鞭送过去,然后……”还没然后出来,就被人打断了。
“陛下,国库里的粮草不足八千石了。”
谢咫秋一听心里一沉,更是尴尬了,哼哼哈哈道:“那你怎么不报备啊。”
“陛下臣两个月前就递了奏折。”
两个月前,我还没在这呢,那你递有个毛用,我又不知道!谢咫秋摆摆手道:“哦,朕忘了这茬。”有翻翻奏折道:“未城的人就先往高处转移,等水退下去,或者挖些坑储水。”
“陛下,未城地处平原,最高的地方怕是还城墙高,而且如今各位都带伤,拉家带口,缺衣短粮,哪里经得起长途迁移?挖坑储水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那么多水要挖多深的坑才好?未城地少人多,且全是房屋,挖边上没用,挖里面没地方。”
谢咫秋一听,好嘛,死局。但又试探性的问道:“哪去附近先避一避?”
“陛下,附近的月城已经被不少灾民挤得人满为患了,在以南边德西的地方了,历来打的不可开交哪里能借人家的地方呢?”
结果谢咫秋还没说话,底下又开始了交头接耳。
“这未城水患严重,德西怕要抓~住机会来淌一趟浑水了。”
“要是未城失守可如何是好啊。”
“水患再这样拖只怕民心大动啊。”
“恕我直言,此刻德西大举进攻,未城不过足月便可失守。”这句话刚出便被其他的声音压了下去,谢咫秋都没看清是谁,只是心道这的确是句大实话。
原来这不只是明面上的三件事,由这三件事牵出来的暗线多的是啊,要理清楚,然后再想对策,谢咫秋又是一阵懊悔,这都是什么事啊,早知道投胎平头百姓也不拦这事了。
想到这谢咫秋便咳咳嗓子道:“请大家静一静,这事我回去仔细研究,明早一定给大家一个完美的对策,现在散会吧,去吧啊。”
百官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愣住了,这可真是真是叫人一言难尽!以前的太子殿下是这样的?不是吧!以前的才智双全,一个个治国方策惊艳四座,却又高傲如孔雀一样的太子殿下怎么成了这样?登基登傻了?这早朝还没半时辰就散?什么都没解决就散?这这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但只能心里嘀咕,却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说,只怕如今这个感觉上全然陌生的新帝会一道令判的他们身首分离,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但又不能老把这事压着,总得解决不是?张丞相的其余亲属已经上折不少要求讨个说法,南北二城也实在拖不了了,眼下却又要等,又要等,总不能等第二天雪自消,水自平吧。
人群还没散干净,谢咫秋就已经溜了,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望天长叹。
谢咫秋回去一股脑进了寝宫就忙是睡倒了。
果然又见到玄武了。
“我有事给你说。”
“我有事给你说!”
一人一鬼异口同声,谢咫秋一愣,抢着道:“我先说!麻烦你联系下太子殿下!他的国不行了!我顶不住了!”
玄武眉头一皱,好一会才悠悠开口道:“你知道神官自私帮助人界会怎样吗?”
谢咫秋一愣,他又没做过神官,他怎么晓得,便下意识道:“不知道。”
玄武翻了一眼道:“他之前因为私自给凡人续命被人抓了把柄,差点被贬,你现在又要他帮你救国?异想天开!”
谢咫秋一听不服道:“这怎么叫帮我!这是他的国家啊!”
“他已经成神了,你现在叫易骋!这便是你的国家!”玄武上前一步,逼近谢咫秋一字一顿的说道。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谢咫秋一听,咬牙愤愤,这都什么事啊。
“本就是个凭造化。”玄武后撤半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谢咫秋瞪了玄武一眼,慢慢冷静了下来,道:“你是不是没有在世做过人?”
玄武一愣,似乎想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问问。”谢咫秋眯起了眼睛,一副探究的神情。
“那你可猜错了,我做过一世人。”玄武摊摊手,笑道。
谢咫秋惊了,听闻他降世两千五百年,只做过一世人?这可真是比他还惨。
玄武又道:“先别管这些闲事,你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吧。”
谢咫秋想起来那几件火烧眉毛的事,又是急了起来道:“这下可怎么办!南北又是雪灾又是水灾的,眼下又死了一大堆人,我真的要顶不住了!”
玄武笑笑,道:“别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死人的事我大概知道一点。”
谢咫秋眼里放光道:“速速说来!”
玄武上前附耳说了一段话,谢咫秋整张脸都青了,听完了还喃喃的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玄武笑到:“怎么不可能?这有什么的,我见过的比这惨的多了去,这种魂要是前几世积德少,算上也就最多十五层。”
谢咫秋还在发懵,眼睛都直了,玄武想来他也需要时间理解便道:“我来就跟你说这个事,你自己小心,我还有事走了。”
谢咫秋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人已经不见了,才悠悠转醒。
醒来脑子也是乱的,玄武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如果是假的……那玄武为什么要骗他?
正胡思乱想,外面进来了位公公,一见他醒来了,行了礼快步上前道:“陛下,夜华亲王叫奴才给您这个。”双手捧上一封书信。
谢咫秋一听,眉头拧在了一起,问道:“他人呢?”
“回陛下,夜华亲王已经出发梵山了。”
谢咫秋一惊,已经走了!这么快?要不要把人追回来?但又想想决定算了,问道:“什么时候出发的?梵山离这多远?带了什么走的。”
“昨夜近子时走的,侍卫什么的都没带,就带了一位罪妃,梵山离这快马加鞭要行上近三个月。”公公一瞧皇上面色不善,头低了下去,仔细斟酌了语言才敢答。
这么远?!而且什么罪妃?谢咫秋直觉不妙问了句:“什么罪妃?”
“就是当时,嗯,您的太子妃容氏,听说是得了陛下的许可才带走的。”一句出,谢咫秋的脸更黑了。
这小子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敢假传圣旨,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谢咫秋仔细的想了想道:“派人去找,找到了就跟紧有什么给我汇报,快去。”
公公得了令便忙是去了。
谢咫秋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封书信,拆开来细细的看。
“皇兄,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但我寻到了高人一定会尽早回来,愿你一切安好。”廖廖几句,写了一整张纸。在一翻,下面还有几张,谢咫秋细细一看,居然是救灾之策!
这可真是结了燃眉之急!
谢咫秋顿时来了精神,刚才的不快通通甩到了脑后,捧着信纸仔仔细细的阅读,又翻翻书籍对比,参考是否可行。
一夜无眠,谢咫秋第二天终于是准时上了早朝。
正准备把自己的不对,自己结合易默的救灾方案公布事,就听到了噩耗。
“陛下,未城的百姓已经……死绝了。”依旧是昨天的花甲老人,捧着笏板,声音带着沉痛。
谢咫秋愣住了,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昨天夜里收到的消息,天气太冷了,又泡在水里,病的人太多了,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便哎……”花甲老者说着混浊的眼里便流出两行清泪,想来是悲伤到了极处。
谢咫秋失声惊呼道:“那为什么现在才说!”问完才想起来,昨晚他把自己关在寝宫死活不出,来人不见……越想心越凉,仿佛一颗巨石压在了心头。
老者听他质问也惊了,他昨夜连夜传了十八次!在寝宫外的寒夜里站了一夜!全都是不见不见不见!现在却还来责怪他不通报?!顿时脾气也上来了,道:“不是臣不报!是您陛下不见!”一句话似是砸在地上,惊得四下鸦雀无声,老者喘口气道:“您高高在上,哪里知道百姓疾苦!”
一言出,便有侍卫上前一把把人压住了!
谢咫秋沉默片刻轻声道:“是我的错。”
老者冷哼一声,笑道:“这子民的性命哪里赶得上您休息重要?我……”正说着就被侍卫捂住了嘴,只留一双浑浊的眼,满眼怒火死死瞪着高高在上的谢咫秋,遥遥的都叫人不寒而栗。
谢咫秋却面色如常道:“让他说。”
老者被压在地上呸了一口,道:“惺惺作态!”结果突然又哽咽了道:“一城的人啊,都死绝了……都死绝了……都是这不人道的天!还有你!”说着便是如刀的目光刺向谢咫秋,隔得老远,都能感觉那阵森寒,只是一眼看过来头皮猛的炸开了。
谢咫秋也沉默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这的确是错在于他。只好摆摆手示意侍卫把人放开,结果刚一松手,那老者便快步向着一旁的圆柱冲去!旁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已经~血溅当场了!满地满地的红,蜿蜒曲折的在鱼白的大理石砖上晕染散开。老者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眼睛还瞪得极大,瞪着谢咫秋,眼里满是谢咫秋高高在上的却小小的身影身影……
一旁的人躲闪不及已经被溅了满脸血沫!正瞪着眼睛手足无措,这一幕变故实在是太快,太出人意料了,吓得周围几乎要尖叫出声了!但却全都捂着嘴,不忍直视的样子,别过了头。
侍卫忙是把尸体抬了下去,公公赶紧上前把血迹擦干,大殿里惊得只剩抽气声了。
谢咫秋愣住了,他显然没想过会出这样的事,他只是,只是想好好谈谈,谈谈而已。
久了才隐约听见有人小声说:“听说这李钟天是未城人……”
谢咫秋听到这已经满心悔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