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下凡》酉时白露

25、横看成岭侧成峰

　　谢咫秋大惊，却不敢乱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条门隙，屏住呼吸，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冷汗湿了一背。
　　门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瞧这他，但看过去黑糊糊一片，只是有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什么东西！这么晚了，大喊一声易默会不会听到来救他？会吗？还是不会？！
　　谁知道，一夜门隙都没有再扩大，或者从中钻出什么东西，谢咫秋就这么全身戒备的瞪了一夜，半个身子躺麻了三回都没敢乱动，酥酥麻麻似乎有蚂蚁在钻，一直到天色麻亮，外面鸡鸣才慢慢放松，眼皮打架才睡去。
　　敲错门了，还是风吹的，不得而知，反正谢咫秋被吓得够呛。
　　正午的时候，饥肠辘辘的谢咫秋醒来了，摸索着出了房间，才发现他们住在一间客栈里，他的房间正在二楼把头，正对着楼梯。
　　刚出去就直直遇上了那女子回房上楼梯，女子笑眯眯的道:“睡得还好吗？秋秋？”秋秋？叫谁呢？叫雀儿呢？
　　谢咫秋想到昨日，尴尬一笑道:“还好，请问……”你叫啥？
　　“叫我小月季吧。”小月季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一眼看出他要问什么，抢着答了。
　　“小月季？”谢咫秋喃喃道，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那听过。
　　“先下去吃点东西吧，我和易默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希望能听到你的答复。”小月季心情貌似很好，蹦蹦哒哒的去了数过去第三间房。
　　谢咫秋讪笑，说啥啊？答复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投胎魂替这么回是嘛。边想边下楼梯，结果刚到一楼，就感觉气氛不对！
　　一楼摆满了桌椅供客人吃饭，此时零零散散坐了七八人，见他下楼居然全部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齐刷刷的看着他，眼神贪婪裸露，像是饿坏了的豺狼看见了落单的羔羊。
　　光是看着，就叫人直冒冷汗。
　　咋回事？
　　谢咫秋搓搓胳膊，试探的向前走了步，那群人才大梦初醒似得继续眼前的事，有伙伴的交头接耳讨论一番，咯咯咯笑着，眼神是不是瞟过来。
　　谢咫秋慢腾腾的走到一方临近门边的桌椅，方便有什么异况随时跑路。
　　“小公子吃点什么？”客栈的老板娘放下杯茶，牵肢扭胯的走过来，笑容里带着些打量的看着他。
　　“都有什么？”谢咫秋见那群人不再看他回复正常，稍稍放下心来，心里嘀嘀咕咕。
　　“想吃的都有哦。”老板娘俯下身子凑近，美艳的眉眼中尽是风情，只是一眼看的叫人浑身发酥。
　　谢咫秋眼睛都快粘在老板娘那俩大白团上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浑身僵直。
　　真好啊，真白……
　　老板娘拢了拢衣衫，谢咫秋才如梦初醒，脸红成一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真是八辈子没见过女的了啊，居然看直眼了。
　　“要，要点素菜，和饼子就好。”谢咫秋埋着头，结结巴巴道。
　　“好嘞。”老板娘应了声，向着里间走去，走了一半，转过身道:“小公子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说着还眨了眨眼睛，才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一听这话，谢咫秋心里都美得冒泡了，七百年没被姑娘这么夸过了，傻笑着坐在那，显然忘了这样有多丢人。
　　易默同小月季从楼上下来了，一前一后慢腾腾走到他面前，谢咫秋一见这俩立马临危静坐，乖巧的不得了。
　　小月季冲他眨眨眼睛，心情似乎很好。易默则冷着一张脸，自打昨天开始身份拆穿一切大白后，他就没有好脸色了，虽然以前也没有。
　　“吃完会回房间不要乱跑。”易默扔下这句话后便同小月季离开了，宛如一个叮嘱孩子的老父亲。
　　谢咫秋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是，他能去哪啊？身上分文没有，还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啊。目送二人离开，老板娘这时候已经使唤小伙计送来了饭菜，两素一荤，雪白的大馒头，香气四溢，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吃过饭，谢咫秋想着出去转转，不曾想外面浓雾大作，那可真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便作罢。
　　大厅里还三三两两闲坐着几位，时不时眯着眼睛瞟着谢咫秋，眼神诡异的叫人头皮发麻，一言难尽。
　　回了房间，案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两把剑——乍破，天光。仔仔细细摩挲着，想起北国的一年，心情又低落了下去，都说活人多积德，死了好相见，他死后要是有机会可能要被人围殴到魂飞魄散了。
　　在房间里干坐着也无趣，四处翻找寻到了一本薄薄的书，便捧着坐在塌上仔细读了起来。书页磨损严重，几经残破，纸页脆的一翻就烂，里面的内容是一件算得上诡异的怪谈。大概讲了一户人家，老来得子，孩子却双目失明，四处求医问药才知道，要以活人的双眼，才露水，烘煮一天，喝下，一月一次，长期服用，服用可恢复，停药则失明。老妇人先是煮了家里牲畜的眼睛给孩子喝，结果孩子双眼流下了血泪。煮死人的眼珠，孩子双腿不得站立。无奈，本想着就此作罢。结果事情出现了转折，孩子十岁时母亲大病，父亲在临终前挖了妻子的眼睛，仔仔细细煮了一天，直到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同水混合在一起，心满意足的递给孩子，叫他喝下。
　　他看见了能散发香气的鲜花，铃叮作响的溪水，洁白的云，温暖的太阳，一切一切他从未见过的。从此他无法忍受黑暗，杀死了第一个来上门乞讨的人后，接二连三的不断不断不断的杀人取眼……
　　到这书就没有后续了，想来也是那种正义获胜，最后这妖怪孩子被降服的完美结局。
　　合上书页，谢咫秋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易默和小月季还没有回来。
　　“咚咚咚。”门轻轻的敲了三声，有人来了。
　　谢咫秋放下书页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客栈的老板娘。
　　老板娘笑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见你没有下来，担心你饿了，自作主张的过来送点吃的，请不见怪。”手中还捧着餐盘，放着几样小菜，一碗白饭。
　　谢咫秋一听，心头暖意流窜，接过餐盘，感激道:“谢谢，实在麻烦你。”
　　“不打紧的。”老板娘拢了拢头发道:“怎么就你一个？你朋友呢？”
　　“出去了。”谢咫秋往房间里退，想到门口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温声道:“坐坐吗？”
　　“失礼了。”老板娘前脚走近桌案，后手轻轻押上了房门。
　　“随便坐。”谢咫秋擦擦椅子，腼腆的笑道。
　　老板娘也不拘谨，大大方方的坐下，柔声道:“小女子姓朱单名一个璎字，请问公子贵姓呀。”
　　谢咫秋想了想，道:“姓谢名秋。”
　　“很好听呢。”朱璎调整了下坐姿，翘起二郎腿道:“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呀。”
　　“就是办点事的。”有何贵干？他也不知道啊，又不能直言不知道，就随便说一说。
　　“这样，大概留几天呀，公子别多心，只是我想着这雾大，估摸着要好几天，怕耽误事。”朱璎道。
　　“这经常这样吗？”谢咫秋有些好奇。
　　“对的呀，每到这个时候雾就很大，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朱璎望望窗外，面色惆怅，轻声道:“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
　　谢咫秋也看向窗外，忧心忡忡，易默同小月季出去一天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回来。易默一个男生还好说，小月季一位姑娘家家的，万一出点什么事……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朱璎起身，笑的温柔。
　　谢咫秋忙是站起来，道:“我，我送你下去。”
　　“满共十来节楼梯，还要送的呀。”朱璎拢拢衣衫，笑道。
　　谢咫秋羞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站在那也不动，不知道是送呢，还是不送呢？
　　朱璎走了几步，停在谢咫秋面前，一双玉手抚上他的脸颊，吐气如兰:“你的眼睛可真美呢。”
　　谢咫秋眼神游离，呆呆的看着前方，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睡了？”是易默，隔着门板，声音透着股子冷淡。
　　谢咫秋猛的一怔，游远了的精神一下子被拉了回来，眨眨眼，四周已是空无一物，桌上原本放着的热气腾腾的饭菜，也消失不见，似乎方才所有只是南柯一梦，如今大梦初醒，转头既忘。
　　还没回答，门已经被推开了，小月季探头探脑的进来了，皱着鼻子道:“你屋子里什么味啊？”又仔细嗅了嗅，吐吐舌头道:“真难闻。”
　　谢咫秋却什么都没闻到。
　　易默进来也皱皱鼻子，显然是闻到了小月季说的味道。
　　“怎么了？”谢咫秋呆占站在门前好一会，死活想不起来在此之前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看了那半本书，怎么就站在这了呢？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小月季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屋子的怪味，开了会又赶紧关好了。
　　外面很冷啊。
　　三人落座，各怀鬼胎。
　　“想清楚了吗？”小月季笑眯眯问道。
　　易默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谢咫秋点点头，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交代了，抛去他魂替时候的失误，干的丢人事，以及遇见易默。其实很多事他也不用太细的交代，北国一年，很多时候，易默都是在他身边一同经历过的。
　　二人听了沉默片刻。
　　“明光真君啊……真好。”许久小月季才喃喃道，埋下头，抹了把脸，起身离开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咫秋看着易默，心里也是百般疑惑，总不能他们有求必应，问什么答什么，总得给他点回复吧。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仅限三个。”易默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盯了他许久终于松口了。
　　一听这话谢咫秋来了精神，先问了第一个问题:“来这做什么？”其实谢咫秋耍了心眼，把两个问题合成了一个。第一，这，是那？第二，做什么？
　　易默显然不多计较，沉吟片刻道:“来邑岭寻人，刚到山下，雾大困住了。”久了又补了句:“雾里有毒，寻常人的你撑不出去，只好下榻客栈，这也不是什么寻常客栈，你自己最好多个心眼。”
　　原来是邑岭，位居德西南边，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德西？那北国……罢了罢了。再来寻什么人？要来这么远？雾？谢咫秋又看看窗外，外面浓郁的雾，围在客栈外面，而客栈似乎是有什么屏障隔绝了雾气，难怪一直感觉有什么很奇怪，易默一提雾他才反应过来。
　　想了想又问道:“那我……”说了两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停住了，看着易默。
　　他如今该何去何从啊。
　　“不介意就先跟着我吧。”易默读出他眼中的情绪，心里知道，他现在无依无靠，只身一人只能先带着。
　　得到回答，谢咫秋觉得接下来的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便道:“就这些吧。”
　　易默默默起身，准备离开，拉开门没有回过头，声音闷闷的:“我是。”
　　谢咫秋心中了然，这是易默给他的解释。目送他离开，自己吹了灯躺会床上默默出神，渐渐睡去了。
　　第二日，浓雾依旧，跟着易默一起下楼吃饭，小月季说还不饿，便待在房里不下来了。
　　谢咫秋环顾一周，没有看到老板娘，一时不经有些失落，食如嚼蜡，没什么胃口。
　　易默坐在对面，本想和他打打趣，聊聊天，但见他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谢咫秋也不好打扰他。
　　身边那些奇怪的视线消失了，大家面色如常的各自吃饭，好像昨天谢咫秋所感受到的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叮铃！叮铃！咚！”客栈门口，浓郁之中，渐渐显出来一抹模糊的人影，身影高大，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一走一抬，一走一落，砸的地面咚咚作响。
　　身影越走越近。
　　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