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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国破山河依旧还在 ...

  •   夏末的时候,瘟疫突然爆发了!
      是从未城回来的那群人身上最先开始的。
      先是一个两个,身上出现了金色的斑,起初并不明显,随着时间的变化,金斑不断扩大,后来长出金斑的地方会有东西顶撞的样子,皮肤一鼓一动似乎有什么要钻出来一般,症状持续一至两个月。最后皮开肉绽,破体而出的是绚烂的金蝶!
      停尸蝶。
      谁都不知道停尸蝶怎么会在体内埋伏半年之久的,而且居然是能埋藏在活人身体里,还能使人行动如常。也没人清楚,在没有大范围尸体的情况下,怎么出现停尸碟的,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谢咫秋手脚冰凉,已经出现百位这样症状死亡的人,还有五百多人身上长出了金斑,还有多少潜在患者,不知道是如何传染,不知怎么治疗,只能将他们隔离,束手无策。
      直到入秋,已经死了两百多人了,整个王都人心惶惶,惴惴不安,见到金蝶人群退散,不敢出门,害怕沾染疫病。
      “陛下,如今可如何是好!”
      “陛下今天死亡人数又增加了”
      “陛下,今天又隔离了三十五人。”
      “陛下……”
      谢咫秋坐在王位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大殿中站着的人,面上神态各异,他心底却沉静如水。
      没救了,他没办法的。
      他想起来了,在地府见过的这种蝴蝶,没有救得,蝶卵一旦种下就只能等死了,可是怎么会呢,这里怎么会有停尸碟呢?怎么会呢!
      不可能的啊,怎么可能的!
      不会的啊。
      “陛下!”人群见他不答,又唤了一声。
      “住口!”谢咫秋将手边的砚台扔出去,大声叫道。砚台直直被扔出十几米远,在地上跌跌撞撞打转,最后重重跌在地上,静了。
      都静了。
      一切都静了。
      谢咫秋保持着扔出东西的姿势僵住了,呆呆的看着面色僵硬的百官,诺诺慢慢握了握手掌,慢慢缩了回来。
      他在干嘛?耍什么脾气啊。
      他有什么资格啊……
      “散,散了……吧……”谢咫秋垂下头,轻声道。
      “那,那陛下……”陛下,您的子民该怎么办?散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待,等待他的皇帝拯救,他们有多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钻出不属于的他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倒计时,这位皇帝,于心何忍!
      他于心何忍啊!
      但还是散了,没人敢留。
      这个国家,已经快完了……
      谢咫秋还是规规矩矩的批改着他的奏章,未城佰跃接连被德西攻破了,到底是守不住,七城不到半年损失二城,他这位皇帝当的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寻晴那边,匈奴不断骚扰,几乎撑不住,但已经没有什么兵力去镇守了,被破只是时间问题。去年国库亏损严重,今年收成又实在不尽人意,再加上这样一场病疫,花钱盖隔离区,治病等一系列,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
      “完了,全完了……”
      过了中秋,已经有近千人因病而死了,可朝廷却无动于衷的继续抓人隔离,抓人隔离,不断的死人,没有救治任何一位。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年年供奉的朝廷,金钱白面养活的皇帝大臣,一个个在人民危难之时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动于衷?
      这都是什么人!什么天选之子!什么狗屁皇帝!
      人们开始攒动,围在皇城边,手中举着旗帜,高声怒喊,质问,为什么在这样的危难之时,弃他们于不顾!
      早朝已经没有人再说话了,没有人再质问谢咫秋,陛下,该怎么办?陛下!又死人了!陛下!陛下!
      大家都静悄悄的,无线的放大着城外的怒号,声音穿过半个皇宫,响彻整个大殿。
      “发令下去,再如此围在皇城示威,全部斩首示众!”谢咫秋捏着袖子,尽量稳住发抖的声音,他太害怕了,他孤立无援,随便这些人一口,一拳,他就死了,永远的死了,魂飞魄散。
      得令的将士下去了,外面的声音似乎小了几度,却不一会又高涨了起来。
      他们不怕,法不责众,他们不信皇帝能一个个挨个斩首。
      “狗皇帝!”
      “只会吃闲饭的!”
      “快出来啊!躲在王宫里算什么!”
      诸如此类的怒骂,从远处传来,撕心裂肺,不知用了多少气力喊出这样一句,只为辱骂一个人。
      “各位,有什么要说的吗?”谢咫秋站起身子,慢慢走下王座,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回响在大殿中。
      没有人说话。
      或者说无话可说。
      “没有要说的都散了。”谢咫秋走到大殿之中,站住脚步,目光扫过每一位臣子,将他们的表情收进眼底。
      面无表情的人群。
      听了他的话,人群涣散,熙熙攘攘。
      回到宣政殿,以前一沓又一沓一尺高的奏响,如今只剩薄薄的几本了。
      净过手坐好,谢咫秋打开一本仔细的阅读了起来,是一本辞官信。
      心里激起一丝涟漪,精神似乎被紧紧的扯了一把,批了已阅,同意,又打开了下一本,一本辞官信。
      第二日早朝时,文武百官空缺了几位,没关系不重要。城外仍然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没关系听不到。城外还是一波一波的死人,没办法救不了……
      霜降来了,天气又冷了,吴墨还是没有回来。
      七城如今只剩王都和普安两城了。
      谢咫秋算算日子,投胎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再不久就是冬至了。
      他想起自己刚投胎那时遇见的那位小小的皇子,如今也没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那时候真是……
      城外的叫骂已经安静了不少,似乎时都累了,放弃了。
      百官已经辞官一半了,一日一次的早朝,生生推成了两日一次,三日一次,五日一次,上了早朝也没什么人说话,随便报报当日死了多少人的统计,就算完事了。
      没法救啊,必死无疑的。
      小雪的时候,谢咫秋收到了一封奏章,匿名的,不知时谁送来的,静静地躺在案子上。
      大概是说他不够资格当皇帝,建议他自己提出退位,让更有资格的人来做,更有资格的人是谁?
      大概是指前不久在早朝上出言:“割斑保命。”的人。
      割掉长有金斑的皮肤,连带着拔出嵌在肉里的一串串白色的蝶卵,割斑的人的确似乎得到了救治一般,没在复发。但不少人因为割不对位置,或者下手过深导致死亡,或者是金斑已经长遍全身,割斑于扒皮无异没法救治,但大多还是因此得到了拯救。
      谢咫秋看了看奏章,没有批阅就放下了。
      第二天这样的奏章又多了几本出现在他的案子上,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三碗豆腐,豆腐三碗的要他退位。
      他知道的,割斑,拯救不了的,蝶卵时拔不干净的,因为不止存于皮肤之下,一枚蝶卵除不尽,总有一天会破体而出的,就算是一只也足够要人性命。因为这样的方法,他私下偷偷的实验过,没有办法的,只是减缓了破体而出的时间罢了,不能根治的,不能的啊。
      果然临近冬至的时候,传来了普安被破的消息,不少割斑的人,就着旧痂中,撕开结疤,冲破结痂,振翅而旋九天,满天的金蝶,被阳光一照波光粼粼,晃得人双眼生疼。
      城门又围上了人民,满身结痂,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推搡着,他们绝望了,他们想让,想让这无能的皇帝和他们一起陪葬。
      冬至来临的时候,城外的声音已经渐渐熄灭了,皇宫里也很少能见到人影了,不知都去了何处,停尸蝶更加肆虐,整个王城上空金灿灿全是盘旋的金蝶,好像一片片金色的云霞,美不胜收。
      酉时的时候,太阳欲坠不坠,城外已经被匈奴层层包围了。
      最后的北国领土,即将被攻破。
      从此这片大陆上,将没有北国了。
      偌大的王宫只剩谢咫秋一人了,早朝的时候,大殿之中只剩他一人坐在王座上了,沓一直独自做到现在。远处是升腾的黑烟,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尖叫声,兵刃相接的声音,切割□□的声音,血溅满地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传近谢咫秋的耳朵里。
      他静静地坐着,双眼放空,定定的看着外头的太阳渐渐的落下。
      “嗒,嗒,嗒……”清晰的脚步声从远至近,空旷的大殿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一位一身黑衣的人。
      谢咫秋看到他,笑了,坐在王座上笑的浑身发颤,几乎控制不住。
      是他做的吧,是他把停尸蝶卵种在那二十万人身上吧!是他害这些所有人死去的!他现在来看他的笑话的!
      吴墨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的走向谢咫秋,脚底踏着日落黄昏的余晖,浑身金光四射,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冬至……
      天灯……
      脚踏星辰……
      吴墨一直走到谢咫秋面前才停下,伸出了一只手,轻声道:“跟我走。”
      跟他走,当他的战利品,帮他邀功,走吧……去吧……
      谢咫秋看着他,感觉有种很微妙的感觉,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他,慢慢起身,另一只手压在袖底,悄悄地抽出了藏在其中的天光。
      “放下吧,我带你走。”吴墨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声音带了笑意,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般。
      谢咫秋还是捏着天光,起身的同时反手就是一剑,直攻吴墨面门!
      不曾想刚划到,又如同那晚一般,整个人化作一阵尘烟散去了,谢咫秋直接劈了空,一剑插在王座龙头上卡住了!
      直觉背后有异,谢咫秋手抽过一旁的乍破,转过身反手就是横劈一剑!劈到一般居然被硬生生挡住了!
      扭过头一看,那是一把白色的骨剑。
      谢咫秋面上一紧,大怒不已,又是一拳打出!不想吴墨又化作一阵尘烟散去了,一拳抡了个空,用力过大几乎把他带倒。
      “卑鄙!”谢咫秋怒骂道,整个大殿来来回回撞击着他的那句卑鄙,来来回回不知到底时是在骂谁了。
      “呵。”吴墨倒是轻飘飘的一声,又现形在他的案子上,斜斜的坐着,看着他,眼底尽是嘲讽。
      谢咫秋提剑欲再劈,却生生停住了,有,什么用呢?到底,还有什么用……
      人都死了,国家都要灭了,再杀了他,有什么用呢?到底……
      收了剑刃,谢咫秋转过身拔起天光小心的收好,转过身看着吴墨,越过他负着手慢悠悠走了出去,都罢了吧,一年他尽力了……事到如今,就都算了吧……
      他出了大殿,看了看坠落得太阳,笑了,慢悠悠的顺着宫道,一路向宫门走去,悠闲不已,似乎是在散步。
      吴墨静静跟在沓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看,一路瞧,谢咫秋眼眶越来越红,身边扑闪扑闪飞舞的金蝶,似乎是在跟他炫耀,这么弱小的自己居然拥有这般可怖的杀伤力,宫道旁都是倒下的尸体,一具两具三具,面色痛苦,无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天,看着地,看着谢咫秋,无声的质问着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们。
      一路走,推开沉重半掩的城门,谢咫秋一抬脸,已经是泪流满面!
      吴墨跟在身后,默默的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背。
      谢咫秋抹了把脸,回过头,看向吴墨,轻声道:“我……能看看你吗?”让他看一看这个将他偷来的王国全部推翻的男人,也算……也算给这一段划上了句号。
      吴墨看着他,眼底一片沉静,慢慢的抬手探向了面上的黑布,一点一点的拉了下来,露出了全部的面貌。
      谢咫秋的表情从震惊,随着黑布的落下,变成了嘲笑,最后抑制不住的勾着腰狂笑不止,笑中带泪,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再笑了……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国破山河依旧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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