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狼》棠年

3、第三章

　　第三章 帮扶，结对。

　　这场谈话的最后，郑有勤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宋恬，你视力怎么样，看你平时都不戴眼镜，还行吧？”

　　遭受打击太大以致精神有些恍惚的宋恬没多想，轻声回道：“还行。”

　　“嗯，不错不错，很难得。”

　　郑有勤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挥手示意宋恬可以走了，还让他顺带把下节课要用的练习卷抱回去，宋恬抱着一打雪白的卷子，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腿都是软的。

　　为什么老班觉得他跟付朝年能顺畅交流，他们难道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吗，为什么他没能鼓起勇气拒绝老班呢。

　　宋恬懊恼了一路，差点在楼梯上摔一跤。

　　回教室后的第一眼他就下意识地看向了付朝年，对方正低着头翻着一本杂志，一条腿舒展地伸向一边，长度傲人，课桌与课桌间那窄小的过道瞬间就被堵死了。

　　不过他本就是班里的老大，一个人坐镇后方，谁敢去撒野。

　　宋恬愁苦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尽职地分发着卷子，上课时开始测试了，但他看着卷子上的题却觉得很烦躁。他本是个很享受学习，也能在做题中静下心来的人，现在却看公式如看乱码，没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宋恬十分没道理地回头暗暗瞪了付朝年一眼，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付朝年大概把卷子塞抽屉里去了，桌上仍是干净得只有一本杂志，也许是杂志也看得不太顺眼，也许是宋恬的瞪视太过灼人，他作势要抬起头来，吓得宋恬秒怂，飞快转回头乖乖写卷子。

　　练习卷上的题目不多，40分钟郑有勤就收了卷，他把卷子理齐摆在一边，接着清了清嗓子，道：“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整体成绩并不理想，这个大家也知道，大家的家长也都很担心你们的学习状态，我询问了各科老师，发现有很多同学成绩下滑都是因为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爱跟同桌闲聊。大家坐在一起久了，关系好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情况，往往会耽误你们双方的成绩，所以我现在就把班里的座位做个小小的调整。”

　　郑有勤话音刚落，班里顿时炸了，谁也不想突然被调座位，而且重点班的学生，课上再胡闹都有限，每个人都自认自己听课挺认真的，全都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猜想着老班究竟指的是哪些人。

　　蒋逸成一脸看好戏的乐呵，宋恬上课是从不开小差的，他想说话都没处说去，反正他们俩安全的很，宋恬成绩好又耐心，全天下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同桌啊。

　　此刻看全班人都在小声议论，蒋逸成也凑近向宋恬分享他的看法：“哎，我跟你说，肯定有秦啸晗和叶君妍，你看秦啸晗每天跟自己女神说话那个乐呵的样子，不过这两人成绩都不错，也不一定是指他俩，我想想还有谁来着......”

　　宋恬白着一张脸，哪还有心情听蒋逸成八卦，看着同桌那副自认站在安全区里的样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万万没想到老班还留了这么一手。

　　“秦啸晗，你调去第二组第四排，跟齐梦珈坐，张一卓换过来。”郑有勤一开口，蒋逸成兴奋起来，拽着宋恬的袖子示意自己押对了。

　　作为第一对被拆的同桌，自然吸引了全班的目光，宋恬也看过去，发现秦啸晗神色很淡定，倒是叶君妍面有焦急，顿感蒋逸成对秦啸晗的评价纯属造谣。

　　郑有勤继续道：“卢钰洁调到第三组第二排，陈思瀚坐她原来的位置......”

　　被点到的每个人都唉声叹气，但说到底被他点到名的都差了点反抗的本钱，只能用难看的脸色、拖沓的动作宣泄着内心的拒绝。

　　蒋逸成纯看戏的心态，看着同学们愁眉苦脸，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偷笑了几声，没想到刚整理好表情，下一秒就听到“蒋逸成，你跟刘闻亚坐”。

　　蒋逸成惊呆了，他愣了两秒，立马反抗道：“老班，为什么，我这次考试还进步了！”

　　郑有勤别的不说，作为班主任是真的尽心尽责，对班上每个同学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他牛眼一蹬，严肃了语气道：“你还有脸说，偏科有多严重自己心里没数吗，这次英语题简单给你混过去了，上次考几分我还给你记着，下次你再试试！”

　　郑有勤字字珠玑，说得蒋逸成一下子哑火了，老班毕竟积威甚重，他只能无奈接受，但蒋逸成还是没忘了他的好兄弟，偏过头小声对宋恬忧心道：“我要走了，你怎么办啊，哎谁能来继续享受你的好......”

　　这话说得很基佬了，宋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下一刻，那个能享受的幸运儿就诞生了。

　　“那个，宋恬去跟付朝年坐。”

　　全班诡异地静默了几秒，接着轰然反弹了。

　　“天呐，我们宋恬怎么办啊！”这是男生们的想法。

　　女生们则是：“天呐，我也好想跟年哥同桌啊！”

　　说到底女生们对付朝年最直观的念头，就是他的帅脸和那双长腿，完全没有男生对同性之间那种制霸与压迫感的切身体会。

　　宋恬就像一个被医生明里暗里说了很久要有心理准备的绝症患者，真正结果公布的那一刹那，已经不会惊讶了，只有深深的无力与认命感，他沐浴在同学们爱怜的目光中，回头看了眼他的新同桌，没想到新同桌也正在看他，那眼神平静中带点深沉，宋恬读不懂，只注意到付朝年右手正转着一支笔，转得又快又好，两人对视了好几秒，一点没见掉下来的意思。

　　宋恬回过头来开始收拾东西，他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专注力都垮掉了，因为他脑子里竟然一直在想着——我靠，转得真好。

　　郑有勤也看了好几眼付朝年的脸色，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这好学校的老师本就不好当，好学校里好班的班主任那更是难上加难了，郑有勤在心里感叹着，同时也暗自担忧，也不知道宋恬能不能带着付朝年进步一点，这万一没进步反倒被付朝年影响到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下课铃响了，郑有勤最后道：“好了，你们在课间赶紧把座位都换好，每个变动我都是认真考虑过的，需要变动的人，身上都有不足的地方，跟各自的同桌好好互补一下，互相帮扶，共同进步。”

　　他说完一手拿起试卷，一手捏着眉心，大步出了教室。

　　老班一走，蒋逸成立刻戏精附体，一把抱住宋恬，假哭道：“恬啊，你可咋办啊。”

　　一班的集体关系还算不错，每个需要换座位的人都有同学去帮衬着，大家觉得宋恬最惨，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最多，秦啸晗的新同桌齐梦珈是个哈韩追星族，人很活泼，一蹦一跳跑过来说道：“wuli班长，心疼你。”

　　宋恬下意识地想回句谢谢，但又觉得不太对，最后只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他的东西本身就摆放的很整齐，拿起来很方便，付朝年之前没有同桌，一直一人独霸两张小桌子，因此宋恬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抬桌子调换，直接把东西送过去就成。

　　宋恬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抱着教科书走向教室后排，付朝年那本看了半个上午的杂志如今一大半正躺在宋恬的桌面上，他踌躇了两秒，还没等开口，就听“唰”的一声，杂志被付朝年粗鲁地拽回了自己的地盘。

　　宋恬想说谢谢，但对方低着头明显是无心交流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又运了两趟，才算把东西都搬完。

　　上课前，他都被朋友们拉着轮番安慰，直到上课铃响了两遍，老师已经进了教室，才被依依不舍地放开。

　　宋恬回座位时还下意识地往原来的座位上走，直到看到已经坐了人才恍然大悟，硬着头皮坐在了后排。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僵硬，就连付朝年看着也不是很自在，宋恬是从他目光定格在杂志的某一点上，半天没挪地方也没翻页上看出来的，两人之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桌子虽贴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却严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付朝年的桌上仍是只有一本杂志，宋恬的文具和课本都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简直比小学生划的三八线都好使。

　　要是正常上课，两人的沉默姑且可以称之为本分，但偏偏这是节物理课，一班的物理老师姓林，一个临近退休却很有个性的老头子，自身水平很高，教法也很独特，每节课讲固定的知识点，讲完剩下的时间就是自习，只要不大声吵闹，爱干嘛干嘛，他会在班里待着，有问题不懂你就问，但是绝不会硬是往后讲下去，自然也从不拖堂。

　　习惯了老师们疯狂赶进度的一班同学们纷纷表示物理课是天堂。

　　眼下讲完知识点，林老师粉笔头一丢，自习时间又开始了，班里虽没有大声吵闹，但同桌之间的小声交谈还是有的，要么在交流刚刚说的知识点，要么翻出作业和课外练习册开始做题，也有些挨在一起闲聊的，总之众生百态，一片和谐，没有一处尴尬得过宋恬和付朝年。

　　宋恬举着笔想做题，一只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笔此刻在他手中却似乎十分沉重，让他怎么都下不了笔，他有些泄气地放下笔，心里想着该如何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毕竟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余光里付朝年右手上的笔又开始疯狂旋转起来，一句略显低沉的话也钻进了宋恬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情况？”付朝年问。

　　宋恬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唇，小声、坦诚地回道：“老班让我来辅导你学习。”

　　下一秒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点，付朝年不是个怕老师的人，眼下却挨过来像是怕说话太显眼被老师责骂，他极低地嗤笑了声，说道：“哦...结对子？”

　　那个“哦”是上扬的声调，被他说得充满了戏谑，但真正影响宋恬心神的，是付朝年身上的味道。

　　他的校服上，有一股被太阳晒过的阳光清新的味道，再混上洗衣剂的一点香气，扑鼻而来，熏得宋恬莫名就红了脸。

　　他含糊道：“唔，也算是...结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