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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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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嵘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逆着落日的余光。桔红暖色的余晖只独独勾出他触不到光的背影,幽暗里只透出冰冷的湿意。泌凉的一波波,渗透着,这与直直投射进的光相抵抗般的气势,让人屏吸的胆颤。
李静整理完文件,抬起头来看到便是那一个仿佛是站在光的世界的边缘,却孤立着的卫嵘。眼睁睁地站着,力不从心,仿佛再不能涉足一步。那一个从来都是傲视一切的人,此刻却让她看到了分明的落漠气息。眼前的情景却突然地让她感到无力。
原来她还是走不进去,原以为从来努力站在他左右,原以为,她已离得够近,至少,比别人近,她以为她可以有这样的信心,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感到那种无助困束全身,无能为力。
原来,自己还是屏弃在外,哪怕,是自己一直看着他。学生时,追逐着他站在主席台上的淡定,年少时,追随着他宴会上的温文尔雅,工作时,仰慕着他计划时的狠辣与从容,即使国外时,也笑着看他私生活的放纵。
她以为,卫嵘该是这样,无论如何,沉稳内敛,笃定自信,不论做什么,终不会荒废。就算有苦恼,她也一直以为,她有信心,可以同他平等地站着。可是,现在,她发现,现在的卫嵘,原来,她竟无法去染指。
他站在那里,而她,竟只剩让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一直,她追逐,她离他最近。
她一直相信。现在,她仍然相信。
“卫哥哥!” 她轻轻地唤道。然后,看着他慢慢回过头。她不后悔。
一直在卫嵘的注视里,她平静地走近,站定在他的身侧,“关于启泰的案子,已整理好 。明天可以约他们见面。”
“平原今天应该回来了吧。明天就让他去吧。”回话间,他已转头,看向窗外。一切,云淡风轻。
李静看着他,却犹豫了。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问出口,她有没有能力承担。或许,她更怕他说,没事。虽然,他从来都这样。可是,她怕这一次,她听到,会让她真的恐慌。
就在踌躇间,她听到似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中,仿若叹息。平静却有无奈,他说:“静儿,你该回去。”
回国前,他也曾提起过。可是,那时,她没在意。他问得好似不经意,她也只是耍着赖,便也就过去。
可是,此刻……
“为什么?”她生气。一股怒意就升了上来。
……
“是我能力不好,工作出了差错,还是,只是你个人对我不满意?”
“静儿,”语气里是如此疲惫,但她相信,根源不是她,“你又何必……”
李静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知道卫嵘早已看出,她也知道卫嵘一直以来都由着她。她也以为她终有一天能成功,曾经呆在他的身边,能轻淡看着那些女子,不过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值一提。相安无事。可是,如今,他却要挑明。他想要做什么!她不能听。
她说:“除非你能有充分的理由,否则,要不要离开便是我自己的事。卫哥哥。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直都清楚。”
说完,她回头看他,“对了,沈平原说晚上要给他接风,卫哥哥,要不要一起去!”
卫嵘侧了侧头,终究没看她,只说:“不了。有事。”
李静点了点头,说声“那我就先走了”转身离开。
卫嵘听着高跟鞋踩在厚厚的绒毯上直到最后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室内终于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气息。
天光早已转换为暗暗的蓝色。在日出或落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太阳走得一直是很快的。只消一支烟的时间,他就会全然落在地平线之下。可是,这只是偷天换日。骗过你,轻而易举,心甘情愿的认定这就夜晚,无需你自欺欺人。可实际上,太阳还是在天上,继续放着光。只要你再多坚持一点,你就会明白,总有一天会透彻。
卫嵘皱着眉轻而易举地推开没有锁上的门,暗骂着“这丫头不想活了这是”时,已是天早已黑的彻底,不愿再黑的时候。他站在门外就看到屋内只是一室的从电脑里透出的幽蓝的光,还有蹲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对一切恍然未闻的安晨。
他找到门边的开关,啪一声按下去,灯却没有亮。他再一次止不住皱眉之间,安晨却已被开关那脆生生的声音拉回了神,她转头看到立于门口的卫嵘,仿若浑不在意地说:“坏了。我还没弄。”
轻描淡写的语气刚尘埃落定,接下去卫嵘就看到了她略微发怔的神情。上一刻不经意的好似习以为常的熟稔,他知道,对于安晨,这是依赖。
他知道早已如此。只不过,他想亲眼看见,亲耳看到,他想切切实实要体会到,罢了。
在安晨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已轻轻盍上门。任安晨愣愣地眼睁睁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轻轻在她面前蹲下。
还是只能靠着电脑里那一方蓝光,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绾着的乱乱头发,看着她眯着的眼睛里还回不过神来,迷惑的神情。伸出的手已抚上她的面颊/而另一只手,已环过她,温热的手掌抵着她的发髻。探出的穿着黑色西服的手臂横过电脑,挡住光的那里,卫嵘已把唇印在了安晨的上面。
他轻轻地,滑过她温润如花瓣的唇瓣,勾勒着她的唇线。然后,小心翼翼的,顶开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唇齿,往里面探着,轻轻碰触到她的舌尖。他知道他此刻的动作温柔的干干净净。他也知道有一种爱怜,让自己心满意足,唯剩宁和。
她的惊诧无措他能感觉到,她的生涩他也知道,她的犹豫……他很高兴的能够确定,这终是她的第一次。其它的他已不再想。
终于他放开她,任她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来,靠在他怀里,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喘着气。他一只手轻轻的使力搂紧她的腰,总希望让她能尽一切可能贴进他似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抚着她已散在肩上的长发。
他笑着感觉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因巨烈呼吸而抖动着的身体,架在他脖子上的手,娇喘着的在他耳边的气息。
他微微侧头靠进她的耳畔,轻轻道:“以后不能不锁门,知道吗?”
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僵,他又一次笑得温柔。
任着她毫无征召却又轻轻巧巧地就离开他的怀抱。
安晨也已回过神,往后一靠,顺势随地坐了,比起原本蹲不是跪也不是的姿势,现在才让她觉得舒畅。她不禁眉一翘,轻快的神情,相当自得其乐。同时,熟门熟路的顺手捞到的电脑边上的黑色透明玻璃杯也已在她的手中。映着光线能看到里面清透的液体摇摇荡着。仿佛饮开水般喝了一口,神态极为享受。
她看向他,笑着道:“……真是……晚饭怎么办?”并不是背约的紧张掩饰,只有无奈里顺带一点点不好意思。做为致歉,稍低了姿态表示征询。
卫嵘晶亮的眼睛,极其妖媚,冲着安晨风骚的一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对着面,并不远,在闪烁着的屏幕的光下,卫嵘自然地探过手,拿过安晨手里的杯子,也轻轻的啜了一口,没有建议。
安晨笑着耸了耸肩,“那成。反正做饭的最大,我做什么你吃什么。”说着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我去烧水。”
卫嵘抬眼看着她走开。举起杯子,盯着杯中光影迷蒙里的液体,冷却的眸子里,到底是远离而哀伤,还是不甘而又一次动摇,也许还是怀疑,到底,值不值得……
怎么办呢,很久以前就一直想着要逼出她的恶劣却又真实的本性来的!
可是,有些东西,不管是不是本性,只要早已习惯,就已融为一体,假戏真做。
能吗?
他向来自信。更是因此,他知道自己足够了解她。他知道她有多自私,也有多无情。一切只想互不相欠。
卫嵘一仰头,杯中的酒便顺着他的喉咙一股脑儿全进了去。
把玩着酒杯,换了个姿势,靠着桌子,他问:“你打算烧什么?”
“面。”安晨让水在火上继续烧着,她走出来依着门。
“面?”
虽然阴暗,但是,安晨仍然能知道卫嵘挑着眉扬着唇。
“放心,老字号儿的名牌,绝不掉您身价儿!”
卫嵘眉一扬,道:“康师傅的手艺?”
“正是,正是,小的这就去给爷端上!”
安晨退回厨房,关了火,冲着碗里的面饼。
卫嵘此次回来,不知是牵出她原本安安稳稳安在心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才放下了种子,几天里的暖日春雨,逗得它已发芽。
到底该不该任它自由发展。
行吗?她不确定,她无法确定。她深知连人的根本都已不容易去相信的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相信自己,相信别人,相信这从来空穴而来,轻飘飘如莆公英般毫无重量可言的东西,一阵风,就能被轻易吹得再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