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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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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他还是让自己走到如今的地步。
但这是他现在自己选择的,他做的决定,从来都是自己胜券在握的。按照他的设定,他甘之如饴。只是,待一切想通后,有时候他也只能讪笑。正如他所说过的,他做事从未如此不干脆过。对高中时就不再需要父母的钱来养活自己的他来说,为一件私事耗费他完完整整七年的时间,并不是他的作风。如果说,七年里所做的一切事都只为能解决它!那么如安晨所言,倒底是他太自傲,还是在孩子般呕一口气时,只让自己更放不下她?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一切后果他自得自己负责。
已经凌晨。卫嵘靠着躺椅,从28层的落地窗看着外面一地的灯光,笑得分外凄凉。不过只见他眼神一闪,敏捷的身姿一动。手里立马多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指已按键如飞。再看他的脸上,笑得深不可测!
“喂?”安晨此刻正在一家警局里被请着喝茶。边接起电话,边想着,钥匙丢了,手机竟然还在,真是奇迹!
卫嵘听着传出的吵嚷一片,眉已皱起:“你这是在哪里?”不过是心血来潮打的一个归结起来算是恶意的电话,却发现,现实却让他突然就怒了。
“呃?”安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现在很激动,更何况三更半夜的,她更不会想到会是那一夜开始就从未有过联系的卫嵘。此人,安晨早已习惯性将之忽略。
安晨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声呼喝打断:“还敢打电话。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快点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再不说,就把你扣留。”
安晨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其实并拿不整到底哪句话让她那么想笑,只是,她就是这样情不自禁地咧了唇,笑出声。还真是太搞笑了。这个菜鸟小警察。
那边卫嵘猜出了,问:“你在警局?”
“呃?是。”此刻安晨算是认出卫嵘的声音。
“哪里?”
“西区……”
安晨还没说完,她对面的警察便已夺过她的手机,“啪”一声合上,脸色已泛青,冷冷地说道:“胆子够大的啊!”声音只一股子的阴恻恻。
安晨看着他,只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了,我什么也没做。”
“你难道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会所可是几乎天天会出现在电视里,尤其是财经与政治的新闻,不是政治接见,就是商务会谈,大会小会,大人物小人物的,从没有过间断。就算你成日里总只是随便扫了眼罢,也得会记住了。
“凭什么我就得知道?”如果他是用疑问句来问,安晨的情绪或许就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不可思议里是这样的轻蔑与不屑。
但是,反问句一般都是在表示自以为的理所应当。安晨一直无法理解这样的思维。别人知道的她就一定得知道吗?你们都明白的她也就得去搞明白吗?凭什么就肯定她和他们一样?
“身份证?”
“不说我没带,就算带了,现在我也不会拿出来给你。”其实她并不是想要刻意刁难。她只是不情愿不乐意。磨磨叽叽,太易让她烦。
“你……”问话的警察同志顿时气愤,一时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人真要是惯偷也太没眼力界儿了,到那儿那样的地方,爬墙?都捋到老虎须了还那么嚣张。
安晨忽视面前的人,一声不发,只是冷冷的一笑。本来就有瓜田李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事情她早已说清楚,既然他们不信,态度还如此不善,她也就再懒怠怎样了。不怪自己嚣张,只自己问心无愧便罢,何苦还要受他们盘问。她并不介意自己无赖。
何况……警局诶,说真的她其实还真是蛮新鲜蛮好奇的。
卫嵘赶到的时候,便只看见安晨坐在墙角的地上,懒洋洋的姿态看了让他直是头皮发麻。也不理她,只过去问明了情况,听了更是头大,想哭都没好意思。
这边的人卫嵘都不认识。只得打电话给沈平原。那边沈平原听了,稀里糊涂愣了一秒,终于爆出一阵狂笑,“不愧是我的偶像。”卫嵘只得无奈。
车子已在街上晃了半天。车内仍是一片死寂。安晨上车开始就一直那样懒懒地窝着,漫不经心。仿佛并不想为今晚多置一词。
卫嵘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带着克制不住的隐隐怒意。随着无声的冷笑,他说:“你三更半夜的出来,就是为了去爬人家的墙?”
安晨回头看了他一眼,轻松散漫。仿佛没注意到卫嵘的语气,就像有人问你“吃了没”,你笑着说“还没呢!”一般,她说,“噢,当时心血来潮罢了。”月光下那里边太漂亮。湖水,青草,花丛,还有一棵茂盛的香樟。月光里都缭绕着浓深银光,仿佛是散发着的幽幽香气。她本想只要轻触其边缘她也自觉可心满意足。
“心血来潮?”
“就只是突然想爬进去看看,顺带也当是运动运动!”说完安晨挪了挪身体,轻轻吁一口气,仿佛是为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而欢快。
“那你一个人蹲在那里倒底想做什么?”可卫嵘此刻并不同安晨,不管究竟是为何而需泻愤。
“反正再差也不过是里面呆两天的事情,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个人认为,这样的事情活那么老了竟然还没尝试过。有机会也是该把握一下的。”安晨笑着,迎面而来的车灯让她不禁眯了眯眼。
“跃跃欲试?”
安晨笑着,接受他的讽刺,“哪里!不过是泰然处之。”泰然处之,罢了。
卫嵘听了,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笑了笑。泰然处之。确实是。到底是彻底妥协还是真的无惧无畏?天才和傻子是一步之遥,那么他们是不是也不过只是一墙之隔?
“其实不过终是一场戏闹罢了,何必那么认真。”
卫嵘听到安晨已近于低语的话,回头看她,安晨此刻两眼只盯着前方,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能看到她嘴角挂着的一抹淡淡的笑。对他说,还是只是自言自语。
“不过,怎么说还真是得谢谢你。”安晨说。
卫嵘听了,眉一挑,说:“要谢我?请我吃饭?”
安晨头靠在椅背上,眉轻轻一扬,何其相似,懒懒地接受:“可以。不过今晚没带钱。”
“明天晚饭。你做。”
安晨笑着把头转向窗外,路边深夜里偶尔的热闹一闪而过。看着看着,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没有回头,却已听到她说道:“不怕我明儿又紧张了?”
在唯一一个家里只剩他们两个的下午,他不叫外卖,还是那一句“你做”,把安晨踢进厨房。
安晨的母亲几乎终日卧床。一个很小便开始摸索着承揽家务的人厨艺自不会差到哪里。而卫嵘只为刻意刁难。不会做更好,然则,他便坐在餐桌边。安晨放上一道菜,他尝一口,极竟可能的让自己不吝给出一切指责。
直到那晚最后摆到桌上的菜……高潮开演。
卫嵘想起当自己毫无心理准备一口喷出所谓的蒜泥菜心,抬眼去看面露万分委屈的安晨,听着她颤着音说:“我,我知道前面都没做好……所以我其实是很用心的想能合你口味……所以我想啊,那就多放点盐,”然后她抬眼看一眼他,又飞快低下眉,特无辜的样子,“或者可能,可能糖也得多放点……”
卫嵘想着算了,算了,原也该就会是这样的结局。就在卫嵘终于想承认了自己确是越来越低能的时候,伴着一道尖锐的嗓音,他看到安晨笑得分外灿烂的脸,眼弯弯的,双颊好似突然容光焕发般。
安晨说:“卫哥哥。我知道你不会信,不过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的,我刚才不小心,是不小心,把周嫂留在柜子里的老鼠药撞翻进锅里去过。”
卫嵘拿眼眯她。
安晨连忙摆着手,无辜地说:“我以为你的话,就会没事。再说也就一次。”
是相信我已够毒到无毒足惧,还是毒死我,没事?
安晨笑着回头看卫嵘。看着他轻轻笑起的样子,车子里仿佛其实早已溢满轻松愉悦般,一切都变得柔和。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带着舒畅。
当卫嵘混不在意地在马路上转了半天后才终于把她送到楼下时,她才想起钥匙丢了。而且晚上出门,只不过是从来贪恋夜深人静时私人一般的天地,甚少是为了购物,更何况她从来是个能省则省的人,一切只求精炼与方便,不喜欢任何累赘,对没有实用价值的甚少关照,这样的晚上,身上自不会带什么钱。
她平静地坐在车里想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卫嵘说:“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就送我到那什么会所的地儿去就成了。”钥匙定是翻墙时掉的。
卫嵘眉一挑,也很自觉地主动忽略掉,此刻车早已是停在她家门口的事实,眯着眼看着她只笑得兴趣盎然,毫不在意的无耐,“原来你还没爬过瘾!”
说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身子一侧,又道:“要不哪天再准备准备,咱一起去爬天安门试试?”
安晨看着他的灼灼目光,眼睛在车窗外渗进的惨白的路灯光里,依稀闪着晶亮晶亮的光。她轻轻笑着叹道:“可能是还得爬。”如果钥匙果真掉在里面的话。她也无耐。
说话间卫嵘已启动了车子。然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不是故意把钥匙扔进去的吧?”
安晨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笑:“没办法。身上没带几个钱,除此之处,便无处可去。”
卫嵘终是没让安晨再去爬人墙头。他只把车直接开了进去。
安晨刚在和那警察“闲嗑”的时候,抓到的信息虽不算太多,也知道这地儿并不是能随意出入的样子。现在再看看门口那些保安就知道。可是卫嵘的车子竟然停没停就那样堂堂皇皇地进去了。
而且进去便也罢了。只是两个人似乎干的还不是正常的事,黑灯瞎火的在那些草垛里猫着身子乱爬,鬼鬼祟祟,怎么看怎么都是让人怀疑的份!
可是安晨没问。找到钥匙她已心满意足。再说想卫嵘那点背景,要怎样也应该没什么好惊奇的。
再一次回到安晨住处,估计天也已将亮。然而却也无睡意。一直如此,可说是从来少眠,但也有难得感到浓深睡意的时候,到那时候,她便恣意而为放任自流。睡着,睡着,直到自己不再需要。宋葳一直看着她从来不知自制的行为胆战心惊,带着隐隐的涩意,却也已不再劝。
遇到自己喜欢和开心的事,总是需要一个个机遇,而她从来珍惜上天难得赐赠的美好。这样能懒散放松地从床上慢慢醒来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遇见。在某天的某一个时刻,能够不断地醒醒睡睡,醒时计划和期待下一个梦,睡时,继续着自己梦里、醒时的计划。
一切任意而为。她对自己的宽容,只有这个唯一的途径,自己对自己时才肯有的放肆。
而今天显然不是。
靠着阳台,直到满天的蓝光越变越淡,直到楼下摆早摊的业主开始炸油、和面准备一天的营业,直到散了一地的烟蒂。她才终于直起身,在早醒的鸟鸣声中,带着满身经夜的沁凉湿气,走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