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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撕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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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可以…我本可以救下她们的。”
一片混乱的房间中,花京千里跪坐在正中间,面对晚来了一步的织田作之助。
这里曾是他们温馨的小家,架子床不大却十分温馨,墙上涂满了笔触稚嫩的蜡笔画,现在却被杂乱的弹孔和脚印覆盖,小餐桌被砸成了碎片,木屑中还埋着写了一半的小学作业,和画着卡通动物的马克杯碎片。
从走进房间起织田作就持枪静默在原地,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更像是一具石雕,他的目光逡巡在房间各处的狼藉之上,最终才落在中央向他跪坐谢罪的少女身上。
“不是花京的错…不需要这样,”他艰难地从紧抿的唇缝间挤出了安慰的话,“是我的责任,我本以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反而连累了你。”
“不是的,是我没保护好……”少女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织田作,真的很抱歉……”
她就是站在了那里,看着那些凶徒带走了孩子们。
织田作抬了抬僵直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别自责,花京,这不是你的责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花京千里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怎么处理…?”
“要是活着,我会把咲乐她们带回来,要是发生了什么…”男人的双眸黯然无光,“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小姑娘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打电话给五条先生。”
“……”花京千里转头看向他,重申了一遍,“我和你一起去,织田作,不要留我一个人。”
“你不会是一个人的,”织田作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宰的车就在楼下,我让他送你回去。”
“你不能这样……”小姑娘弱声抗议,“织田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我一定不会再……”
“花京。”
黑发的少年突然出现在门边,缠绕着绷带的手指搭在门框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可是织田作…”被太宰治拉起手的时候,花京千里仍旧不肯挪动脚步,却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太宰治将自己的大衣搭在了她的肩上。
“接下来就是Mafia的事情了,忘记了吗,花京,”少年低声附在她耳边,又似温柔又似绝情,“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我……”
花京千里咬牙,目光看向僵立在空气中一动不动的织田作之助,感到自己像只没尽到责任而被抛弃的丧家之犬,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再给她一个目光。
被半强迫式地塞进了太宰的车里,少女总算沉默了下去,她一动不动地任由太宰治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被车子载着逐渐远离曾经熟悉的二层小楼。
沉默在车后座蔓延,太宰治的手机一直在震,他却没有多看一眼,目光落在少女纠结的手指尖。
过了许久,他轻声说道:“那些孩子还活着,Mimic的家伙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在织田作找去之前,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不自觉捏得更紧了,“那…织田作找过去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吧,”少年玻璃珠般通透的眼眸倒映着车窗外的风景,“有些人会死去,有些人会活下来。”
“织田作会死吗?”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少女低低地‘唔’了一声,低头看起了手指,再次陷入沉默。
车辆平稳行驶,很快就停在了熟悉的小别墅门前,四处静悄悄的,小庭院中一排迎风招展的防蚊草左右摇摆着,没有五条悟回家的迹象。
跟着花京千里进了房门,太宰治环视了一圈,提议道:“我留几个部下在周围看着吧,以防万一。”
“嗯,都听太宰的吧,”花京千里像是没有力气再说话,将自己扔进了沙发,“可以的话帮我定个外卖,早上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快饿晕了。”
“啊,说起这个,最近我发明了一种新的元气豆腐锅的做法,”少年竖起了一根手指,“很简单,十分钟就能做好,吃了之后花京说不定就能打起精神了。”
“……”
通常这个时候,花京千里肯定要跳起来质疑‘太宰治做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但今天,她只是看了他两眼,有气无力地说道:“随便你吧,只要能吃就行。”
少年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这才转身走进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花京千里慢慢啜饮着杯子里的凉水,发热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大衣上属于少年的体温早已散去,只有布料的沉重还留在肩膀上,她沉默片刻,这才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中的少年还在笨拙地摆弄着锅碗瓢盆,灵活到足以开锁的手指并不能让他熟练掌控各种厨具,脱掉大衣的太宰治显得很纤弱,比平时更加贴近他真实年龄该有的形象,听到花京千里的脚步,他故作欢快地说了声:“这就等不急了吗,不过马上就好了,花京再多忍耐一下吧。”
话还没说完,花京千里已经抽出了他后腰上别着的手枪,将枪口抵在了少年柔软的卷发间。
炉子上的锅咕噜咕噜地响着,太宰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抿着一丝淡淡的浅笑:“你想做什么,花京?”
“我想了很久,”少女稳稳地举着枪,单手打开了保险,“为什么织田作的家的位置会暴露,为什么那些人会找上咲乐她们。”
“那个秘密据点,是你帮织田作建立的,就连同为干部的中也都不曾知晓,一向行事缜密的太宰治怎么会让敌人抓住马脚,除非是你让他们知道的。”
她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太宰治,告诉我,你有没有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少年的声音不见丝毫动摇,他摊开双手,姿势自然地就像未曾被枪抵住脑袋,“出卖织田作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花京千里的手依然没有放下,“也许你比我知道得更多,也许你只是希望我在那里,也许你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我出手杀人。”
此话一出,厨房的空气顿时凝固,但下一瞬,太宰治就轻笑了起来:“如果说这是否是我希望的事情的话,是的,我希望花京能破除那种无聊的禁锢,你有天赋,何不去活用它?”
“但是…如果因为这些就判定我是为达目的不惜出卖朋友的家伙,那就太令人委屈了,”太宰治徐徐缓缓地说道,“因为背叛友谊的事情,现在才刚开始。”
少年侧过头,单眼隐藏在绷带之下,只看得见淡色的薄唇勾起一抹锐利的微笑,花京千里突然感到手腕一软,浑身失去了力气,往地上跌去。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皱眉道:“那杯…那杯水,你下了什么?”
“只是一点让人暂时不能动弹的药物罢了,请安心吧,”少年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配枪捡起,“毕竟花京的体术也有着相当的水准,就算我的异能力能够抵御咒力的侵蚀,也不能保证完全制住花京。”
太宰治蹲了下来,一手轻巧地提起少女的衣领:“我要你去救织田作,赶在他找到Mimic那群人之前,杀了他们的首领。”
离得近了,才看得出,少年那只往日里死水一般沉静的鸢色眼眸中正翻起惊涛骇浪,事情同样也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的确没背叛织田作,他选择背叛花京千里。
“你知道我不杀人的,”四肢无力地瘫软在身侧,花京千里费劲地眯起了眼,“想要我动手就不可能一直给我下药,太宰治,你要怎么凭借外物扭曲一个人的意志?”
“扭曲他人意志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但我想花京不会喜欢的,”面前的少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但不杀人真的是你的意志吗,面对拼死阻止你救人的凶徒们,你敢说没有一秒你恨不得一个个拧断他们的脖子吗?”
“但是我没杀……”少女语气虚浮,也不知道是药物原因还是单纯的气弱,“悟会不开心的,悟会失望的,他不想看到我再伤人……”
“假如事情重来一遍,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
“……”
花京千里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没法给出坚定的答案,也正是因此才会下手犹豫,眼睁睁看着凶徒们抓走了孩子,这是她的罪,不曾坚定一种选择行动就是她最大的错处。
如果…如果只当那些都是敌人,重来一次她还会手软吗。
森鸥外曾经说过的话语又一次响在了耳边。
“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总部在哪里。”
“刚才已经知道了,被你送进医院的那几人说了出来,我还没有告诉织田作。”
“……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太阳落山后,你不会希望和织田作打个照面的。”
“……你都算计好了吗,”花京千里有些无奈地低头,她已经被太宰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但是我怎么办,跨过了那道界限,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了。”
五条悟,五条悟,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既甜蜜又心酸。
这次他可来不及救她了,她已向深渊坠去,她当然还能选择后退一步,恳求他来帮忙摆平一切。
但是花京千里知道,自己已无法再在他身边待下去,花京千里之于五条悟,是累赘是包袱,是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咒术界容不下她,平凡的人世也没有她的位置,在看似避风港的小家里,她才是真正被夹在罅隙中。
太宰治微笑了一下:“我想你已经收到一份入职邀请了吧。”
“……”花京千里瞪他,“有时候回头想想,真怀疑你是不是早就有这种打算,中也说得对,太宰的话真是一句也不能信。”
看她都被坑成什么样子了。
“哪有,有些人自己心思恶毒,才会把其他人都想得恶毒,花京可不要上那只蛞蝓的当,”被指责了的少年眨着无辜的眼,“至少把花京当做朋友这点,确实是真的。”
“只有这点?是不是太少了点,”花京千里努力翻着白眼,“如果我刚才不答应,你会怎么办?”
“唔,因为花京好像对自己的事情不是那么上心的样子,”黑发少年柔软地笑着,“所以,如果谈判不成立的话,我大概会威胁你,把你藏到五条先生找不到的地方去吧。”
“一辈子都见不到,和打破无聊的约定,花京会选哪一个呢。”
事情还是会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花京千里了然。
她默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有些泄气地抱怨道:“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以前说起的关于悟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有在骗我。”
本以为不会得到什么答案,没想到太宰治坦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些。”
“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要算计我吗?”
“不,多少有出于一个男人的嫉妒之心吧,”黑发少年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只要有那个人在,花京的目光就不会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这点还是让人相当地不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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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京千里的麻药效果褪去前,太宰治借口还要为晚上的行动做点准备,在她暴起揍他一顿前先逃为敬,花京千里在沙发上坐到了下午,才勉强起身给自己搞点东西吃。
心知傍晚一别可能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她把楼上楼下仔仔细细地转过,最后才来到五条悟的房间。
五条悟在家的时候总是懒散不爱收拾,每次出差前却一定会把自己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最初的花京千里还对此感到不安,可时间久了,她轻易就能认出五条悟的生活痕迹。
就要对这一切说再见了,她抚平了床角一点不显眼的褶皱,终于不再留恋地关上了房门。
谁知道这时,玄关的大门处突然传来推门而入的声音。
是五条悟,他头戴着充满夏威夷风情的草帽,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就这么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哟,感应到想念信号的悟哥哥坐着昨晚最后一趟航班回来了噢,小千里有没有想到哭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