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34、巫咒案34

　　齐平斋是个有成算的。做重要的决定，总是先在心中权衡一下利弊，然后趋利避害。这一次，他经过深思熟虑，弊远远大于利。但是，他得做。
　　他猜测北方有变，猜测仅仅是猜测，需要亲眼目睹去证实。
　　亲眼目睹，他有捷径可走，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以目前的境况而言，付出这个代价很不明智，他还是决定做。
　　齐平斋熟知异人之事，说是家学渊源，纯属扯淡。毕竟他被送出京时还很年幼，途中又被好大侄子抛下，孤身一幼童在乱世飘零，去哪里家学渊源？
　　他这人，说运气好吧，也算是好。独自流浪不到两个月，就被人带走送到一群术修异人隐居的海岛上。
　　说他运气不好吧，那也真够倒霉的。一起被送上海岛的幼童差不多上千，都是些根脚好的。自然不是去当少爷或是宝贝徒弟的，是去给异人当奴才的。
　　异人的奴才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不好，一息间化为尘土。能活下来，顺利的逃离那座海岛，这其中遭了多少罪，齐平斋从不去回想。当然，罪也不是白受的，除了练出一身超凡的身手，他还拥有了瞳术。
　　瞳术，原本是一种血脉天赋。
　　齐平斋是没有这种天赋的。不过，他的第二任主人是术修中的异类，特别热衷探究奇术，然后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试验，成功率很低，导致分到他名下的奴才，一死就死一批。齐平斋是他花大价钱换来的，因为齐平斋有武修根脚，精神力高，体质极好，人又刻苦勤奋，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
　　他在齐平斋身上试验的是瞳术——千里目。大概因齐平斋不是白得的，花费了他不少，有点舍不得轻易毁去吧。毕竟瞳术失败，顶多成为瞎子。
　　给齐平斋服了龟息丸假死，在他的左瞳上刻下符阵，使用精神力激活此符阵，就可以目视千里。不过，时间只能维持八十一息，随后左眼会失明一个月左右，十几天精神不振，力不从心。

　　登高·望远，下了这个决心，齐平斋才会黑夜纵马上山，前往此地最高峰去激活千里目。
　　抛下那三人，他登上山顶，静心打坐，蓄养精神，待到日出东方，吸收了伴随第一缕阳光而生的清气，再激活千里目。
　　待千里目激活，朝北望去，心志无比坚定的齐平斋，也忍不住打寒颤。
　　他猜测正确，北方生变，胡奴叩关，边关一带狼烟滚滚血气冲天。只见胡奴铁骑分兵两处，进攻大同与开平。前者是山西、北都、河套的咽喉要道，如若被攻破，山西与北都危矣；后者是守护北都的要塞，皇帝屯重兵于此。此时，大同还在固城坚守，有几支千户所驻兵正前去支援。而开平已城破，胡奴大开杀戒斩杀城中军民。追杀南逃散兵游勇和百姓的人，不是胡奴铁骑，而是打着前朝皇旗的汉人。北都省的保定府、上京府、太京府三城挂上了前朝皇旗，遭孤立的永平府被围城……
　　左眼发烫，疼痛难忍，齐平斋收回视线，瞄到对面山腰有一人在舞刀，其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动的刀，刀光潋滟，如梦如幻。心中一惊，柳凌云，他怎么在这儿？
　　待细看，可惜八十一息已过，左眼失眠，大脑昏沉，提不起精神。他吞了一粒自制的醒脑丸，待精神有了点好转，给左眼涂了点药，戴上眼罩，从行囊中拿出三枚信号弹，点燃，往天上一抛。他跟何参事约好，三枚信号弹齐发，立即征调兵丁前来会合。
　　公事办完，他想了想，重新打开行囊翻找。锦衣卫取代了亲军都尉府，过去的那套联络信号和暗码当然也跟着换了。齐平斋此次北行，卢指挥使当然给他备有已淘汰的那套联络信号，是信号烟，有三色，红色是立即离开，蓝色是暂停行动等通知，绿色是过来会合。存避讳之意，齐平斋原本是不打算用的，惊鸿一瞥到柳凌云，他改变了主意，找到绿色信号烟，点燃了它。
　　等待，让人心里发慌。他在附近转了转，拾了些柴火，用内力驱走柴火中的湿气，架成火堆，点燃。坐在火堆旁烤着火，表面发呆，其实满脑子都是柳凌云。
　　这世上有一类特殊的人，深受天道喜爱，心思纯净，人品端正，身携气运，让人妒羡不已。齐平斋昔日的同僚柳凌云，就是这类人。
　　同为带刀舍人，轮值时辰一样，但不是一个值房的，彼此之间没有来往。同僚中，齐平斋是被排斥的存在，与之相反，幼军出身的柳凌云深受同僚喜爱，身边总是围满了人，是同僚中唯一不对他散发恶意的人，碰面了，还会率先对他点头示意。如若他不姓柳，不是平南侯侄子，齐平斋铁定会厚着脸皮巴上去蹭蹭他的气运。
　　前些日子，他听人说柳凌云失踪了，他的母亲和妹妹被平南侯府接走。
　　皇帝亲军对于同僚的失踪，从不敢深究。大家心里明白，失踪意味着死亡、被抓或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齐平斋找相师替他占了一卦，犯小人大凶必死，心里很是为他可惜。从异人口中，齐平斋得知所谓的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一生必是劫难重重，只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过，天道的宠爱也脱不离因果循环，气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柳凌云来得很快，比距离更近的李进、蒋全等人先到山顶。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手里提着一头健壮的死狼，吓得齐平斋的坐骑缩成了一团。
　　齐平斋的目光落到那少年脸上，雪白的肤色，乌黑的双瞳，高耸的鼻梁，猩红的嘴唇，蓬松的头发。瞧他的五官和长手长腿高挑的身材，就知道这少年是纯正的北方人。
　　齐平斋站起来先行了一礼，“柳大人。”
　　柳凌云知道自己迟迟未归京，官职铁定不保，侧身避过，回了一礼，拱手道：“齐大人。”
　　“啪”的一声，少年把死狼丢到齐平斋脚边，指了指死狼，又指了指自己和柳凌云一身破烂的猎户装，最后指着齐平斋身上的官服，沙哑着声音道：“衣服好看，换！”
　　柳凌云脸露尴尬，伸手圈住少年的脖子，把他扯到身后藏起来，“齐大人，山野小子言语无状，请见谅。”
　　“无妨。”齐平斋微微一笑，打开行李，拿出两套常服递给柳凌云。
　　柳凌云双眼放光，嘴里推辞道：“这怎么使得？”
　　“回京后还我。”
　　柳凌云感激道：“谢大人。”
　　见这二人坦坦荡荡，一点也不避人的脱衣换服，齐平斋都不好意思扭头避开，瞧见柳凌云胸腔上的狰狞伤疤，齐平斋右眼瞳孔收缩，伤到此处，居然能活下来，不愧于气运之子！
　　柳凌云的身材跟齐平斋相似，脸长得比他俊美得多，合身的靛蓝色常服穿在他身上，真真是身躯凛凛俊逸非凡。
　　柳凌云刚打理好自己，他身后的少年扯了他的衣袍。他回头一看，哑然失笑。原来，这常服少年不会穿，套进去一只手，就不知怎么弄了。
　　柳凌云是个好脾气的，替少年仔仔细细打理好过大过长的衣裳，重新梳理那头蓬松的乱发，扎了个简洁的抓髻，满意的拍拍他的脑袋，“这下高兴了吧。”
　　少年点点头，蹲身，打开行囊，拿出一绽金子，丢给齐平斋，“赏。”
　　齐平斋、柳凌云：“……”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亲：春节快乐，祝大家万事如意！
另外，抱歉，俺在外地过年，春节时期，呼朋唤友走亲戚的，无暇码字，要等23号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