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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秦川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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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一片白茫的世界里,一个身影踉跄的走在雪地中,积雪在他的脚底下溅起一片雪花,口中呼出的热气一触到冰冷的空气便凝结成一段雾气。明明是八月盛暑的天,终年覆雪的秦川却像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到处凝结着一片晶莹的雪白,夹在风中的些许雪花叫人迷乱了眼。
风渐渐的大了,吹在耳边的呼啸夹着瘆人的低吼,踉跄的身影骤然僵滞在雪中,猛然回过头望着身后幽密的林子,积雪覆盖的林深处像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洞,黑暗中亮起一双双幽光,像黑夜里的星星却暗淡。僵滞在雪里的男人却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慌不择路向前逃去,一串诡异的笛声从男人身后响起。
笛声起,林中顿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怪叫,像人吼,像野兽嘶鸣,男人逃窜的步子更显混乱,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角滑落,他感觉不到丝毫热气,发自内心的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
跑,快跑!
男人的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远远的跑开,跑到玉匣关就安全,那里是太白剑派的地方。
玉匣关像是男人最后的曙光,他朝着那个方向竭力狂奔。身后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脚步很快,转眼间他就追到了男人的身后,男人也察觉到身后的异常,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是什么东西,当时一起逃命的人中有人说它们是丧人,有人说它们是犬人,还有人说那是丧尸,活着的尸体。
他觉得他们说的都对,是犬也好,是尸体也好,反正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他亲眼看着这些东西把一起逃命的同伴活活撕碎,还有人甚至变成了他们的同类,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劲风,阴森森的透着股寒气,男人没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跑不动,那些东西的面目真的让人心瘆,像死人,却又不像死人。
男人猛然加快步伐,慌乱下一个错步摔在了地上,男人挣扎着爬起,身后的劲风突然袭向脖子,男人下意识滚到边上,一只肤色青紫的怪异手臂映入眼目。顺着手臂向上,爪痕交错,褴褛衣衫衣不遮体,留在衣襟处垢污的毛领依稀可以看出他变成这副模样前是什么人——太白!
看着远处追来的层层人影,男人苦笑,难怪他三两下就被追上,原来早有武林中人惨遭毒手,他记得这些江湖人变成丧人后要比普通丧人更难对付。
面前叫做丧人的怪物发出怪异的嘶吼,畸形的手像一只爪子在挥舞,男人似乎预见到自己的下场,他死死咬着下唇,从腰迹拔出一把短匕,短匕略有些钝,这是他在逃命的路上捡到的,那时是想用来防身,如今却要把命交到它身上,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
男人从地上爬起,挥舞着短匕冲向丧人,丧人低吼一声本能的冲了过去。男人闭着眼,短匕在手中交错乱舞,钝口的短匕像是划到了什么,男人心中一喜,仰着身子加快了挥动的手,可下一秒,一直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力道很大,男人顿时涨红了脸被压在地上,短匕也不知掉在哪。
男人艰难的睁开了点眼,眼里一张僵硬的脸迅速放大,他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抵着丧人的头,那双漆黑的眼里空洞无神,就像刚才看到的那片森林,让人从心底开始发毛。那张大张的嘴泛着恶臭,哪怕此时呼吸困难,他依然能闻到来自对方口中作呕的腐尸味,还有蠕动的什么东西。
男人撇过头,刚还在远处的那叠人影越来越近,掐在脖子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少。男人绝望了,落下的手臂释放了丧人的头,男人看着俯下的脑袋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声剑鸣忽的从远处传来,男人只觉有一阵强风吹来,掐在脖子上的力道蓦然松了,男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倒下的重力砸得他胸口发疼。
男人狠狠咳了几下,睁开眼看看趴在身上的丧人,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他连忙推开身上的丧人,发现身上沾上了黑色的血液,血液不是纯黑的,是带着诡异的紫色,他想擦掉沾在衣服上的血液,可又不敢,谁知道血里是不是毒,看这颜色就知道是危险的东西。
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索性当做没看到,男人抬头去看救自己一命的人,衣着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当男人看到对方手里的剑时才恍然大悟,是太白弟子啊……
男人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他没注意到染上的血液向上移了许多。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笛音,男人下意识抖了抖身,猛地窜到在观察丧人的太白弟子身边,拉着他衣袖颤声道:“笛……笛子……笛子……”
“笛子怎么了?”太白弟子奇怪的看着男人,笛声他自然听到,很寻常,像是初学者在吹,难听的很,很刺耳。
“刚才……刚才它们出现的时候就有人在吹笛子!还有之前,之前他们袭击我们的时候同样有这样的笛声!”男人忽然想起在途中被袭击前听到的声音,那段笛声像是号令,它在哪响起,它们就在哪出现。
“你确定?”太白弟子皱起眉。
“我确定!我确定!”男人疯狂点着头。
看男人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若真是他说的那样,这些丧人必然是有人故意所为,而不是所谓天灾,若是人为又是谁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难不成又是青龙会干的好事?思至此,太白弟子紧锁着眉望向远处,那里的丧人正像潮水似的退去。
看着丧人退去,太白弟子便不做停留,将地上的丧人抱起找了块风景不错的地就地掩埋后便道:“走吧。”
“去、去哪?!”男人问,浮现在脸上的欣喜早已出卖了他。
“自然是玉匣关。”太白弟子回首笑道,“走不。”
“走!走!”当然是要走了,不走难道还留在这等死?
男人可不想死,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追上太白弟子。走了几步,男人停了下来,转身就跑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匕,用衣服将其擦净后小心的插回腰间,随后重新追上太白弟子。
“很重要?”男人刚走到对方身后就听到他的话。
“嗯……恩!”男人使劲点了两下头,“若不是它,我这条贱命早就没了。”
太白弟子觑了眼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去,“给它上件‘衣服’吧,天寒地冻的。”
男人愣了会,接过太白弟子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瞧,是个很普通的刀鞘,男人拔出短匕插进鞘中,匕和鞘惊奇的吻合。
太白弟子看了眼男人手里的短匕,平缓的唇角勾了勾,随即又回到原样,好像它就没动过。
“这……”男人迟疑的看着他。
太白弟子笑道:“这鞘是我一个师弟的,那日他下山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去找他,最终在药王谷附近捡到它。”
听到这番话,男人攥攥手,小心地将短匕收入怀中。
两个人一前一后没入渐大的风中,大风卷起的飞雪湮没了他们的背影,一段怪异的笛声从风雪中传来,不似寻常笛音般悠扬婉转,它像是锯木似的那般刺耳。笛声中,两人离去的地方一只手猝然从地下冒出。
……
玉匣关的今天依然热闹非凡,但这个热闹却显得有些压抑,坐在露天下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显得沉默,隐约可从浮现在他们脸上的惊恐可以看出他们之前遭遇了什么,男人很清楚,他们是和自己一样活下来的幸运人。
男人到了玉匣关就被人带到一处暂居地,那里似乎是个酒楼,而今却无一个客人,全是和他一样的难民。男人瞧了瞧,客栈能睡人的地方都被占了人,哪怕是一楼的大堂都被铺上被褥,仅留几条行走的过道。
男人在大堂里分到一床被褥,就靠在窗边,他躺在床单上,下面铺着一层棉花,这是他在家时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不得不叹太白剑派的有钱,当年秦川第一富豪似乎就是太白剑派的建派人之一。
真有钱啊……
男人晃了晃头,将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闭上眼正想假寐会儿,却听到边上两个人的对话,从他们口中男人听到了不少消息:他们俩都是药王谷附近的居民,那里也是丧人袭击的重灾区之一,说是死了大半个镇的人,他们镇上活着的人不是被带到太白就被万里杀盟会的人带去了揽月台,那里有个他们的分舵。
还有一个消息,秦川被隔开了,他们听来秦川相助的八荒弟子和其他浪客们说,朝廷封锁了秦川,凡是能通往外边的路都被重军把手,不管是人还是鸟,都只许进不许出。
男人有些绝望,他蜷起身子死死贴着墙,心里想,是不是丧人一日不解决,他们一日都不得离开秦川?若真是这样,秦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是不是又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他不知道,也许老天也不知道,因为它只知道享受!
恍惚间,男人听到了外边的吵闹声,他爬起身子朝窗外看去,只见一群身着战甲,手持长.枪,背负一把长弓,腰悬一壶箭矢的将士立在道上,这群人看起来纪律严明,站在那一动不动,连个眼都不见他们转动,像一座雕像屹立在那,挺拔的身姿带来一丝莫名的安全感,好像只要他们往那一站,就不会有任何事。
“是神威堡的人,领头的那个人我见过,是神威堡二姑娘,韩莹莹。”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神威堡的啊,难怪会有那种感觉。
男人恍然。他们怎么也来秦川了?
视线往前挪了些许,只见一个英姿飒飒不输男儿半点风采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是在和她面前的太白弟子交谈,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将他救下并带到玉匣关的人,名字好像叫……许长生!对,就是这个名字,长生!
男人看着许长生带着韩莹莹他们离开,街道又回到了原先的压抑,男人觉得无趣,重新躺了回去,这次,他睡着了,身上沾染的血液竟流到了衣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