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89、part 89

　　顾九清以灵气凝合成衣袍，宽阔的袍袖轻轻一挥，那些信步漫游的天马便聚拢了过来。
　　顾九清道：“我朋友还在后山，可我不记得进山的路了，你们谁能带我去找山灵？”
　　万物皆有灵，这些蕴于九重天境的灵驹更是如此。尽管顾九清早已不是当初的九天领主，但他的神魂是这里造化的，古神之魂的号召力足矣令这些灵驹俯首。
　　顾九清话音才落，一匹粹白胜雪的灵驹便走出了马群，在顾九清面前恭顺的低下头颅。
　　顾九清翻身上马，因为没有马鞍，便抚着白马的脖颈叮咛了一声：“稳着点，别把我摔下去。”
　　马儿嘶鸣一声，像在回应。顾九清两腿一夹马腹，飞驰而去。
　　被层层封禁锁闭其中的是天铸山的后山，山灵斩钺奉九天领主之命镇守着第九重封禁。与那些鬼怪精灵依附于山，最终融合而成的山灵不同，斩钺原是九清灵君座下仙官，崇奉天道，忠心侍君，只是性情固执，不知变通，君上授命他镇守第九重封禁，他便千万年驻守于此，哪怕封禁之下的魔物早已摆脱禁锢，君上也已杳无音讯，我自巍峨不动。
　　在顾九清一鳞半爪的记忆里，斩钺就是个实打实的死心眼儿，想到自己以这般面目回来，魂识也残缺不全，顾九清不由有些头疼，但愿那死心眼儿能认出他，不然还要另谋出路。
　　天马展翅千里，靠脚力少说也要一天的路程于它而言不过顷刻间的事。
　　天马乘风而下，稳稳落地。横于山脚下的牌楼高余百尺，彼时守卫森严，一班雄将立于两侧，如今物是人非，就连这能工雕凿的石牌楼都满是天雷轰震过后的疮痍。
　　时过境迁，繁盛不再。顾九清举目望着，心下不胜唏嘘。
　　山麓间的雾霭忽然无风自动，接连冲出一干张牙舞爪的山精，想必是天将离守后山灵就地召集的守卫，误以为有人擅闯禁地跳出来御敌。
　　顾九清索性没有下马刺激那群张牙舞爪的小兵，只朝雾霭深处扬声道：“斩钺何在？”
　　须臾后，氤氲不散的雾霭分隔左右，一身着乌甲昂藏魁梧的身影显现出来，遥遥打量着马上的顾九清。
　　“斩钺，我回来了，还认得我么？”顾九清已经记不得斩钺的相貌了，但看这“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悍匪阵仗，该是他那吓到过无数侍女侍童的旧部没错。
　　对方既不回答也不上前，依旧蹙眉凝目遥遥观望。
　　顾九清顿了顿，换了种口吻道：“吾以新容归复，汝可还识得？”
　　你个食古不化的傻大个儿，赶紧认出爷来，爷再不回去云阳那货指不定作出什么妖来呢。
　　对方目注心凝，透过那身陌生的皮囊去窥顾九清的魂灵，失声叫道：“君上！”
　　“正是本君。”顾九清心理欢呼，面上还得矜持的端着，怕太人性化被当成冒牌货。
　　山精闻听两人对话纷纷俯首跪地，斩钺则掠着一股劲风到了顾九清马前，撩袍跪倒，连道：“不知君上驾临，属下失仪，还望君上莫怪。”
　　顾九清翻身下马将搀斩钺起身，他只是不习惯受这样的大礼了。斩钺却受宠若惊异常激动，抬头时已经泪盈满眶。
　　顾九清：“……！”
　　九爷的记忆里没有这张脸，更没有哭着的这张脸。如果它生的斯文俊秀，掉几个眼泪也没什么，可它非常粗犷，浓眉虎目，两腮虬髯，一哭整张脸都狰狞了，如果说周云阳哭起来是梨花带雨惹人心疼，那斩钺哭起来就是黑云密布令人胆寒，九爷实在心疼无能，强稳住手脚才没给他一把搡出去。
　　彼时被天雷打下界去的九天领主脱胎换骨面容不复往昔，斩钺倒不觉稀奇，但一别万余年，九重天发生了多少变故，如今又是怎样境况，斩钺不能不向上禀告，于是恭请顾九清到自己的庙堂详叙。顾九清则急着去接周云阳，表示报告回来再听，让斩钺先送他进山。
　　斩钺闻言疑道：“君上莫不是忘了？属下只是奉命镇守第九重封禁，并无解除禁制之力，此处九重封禁俱是君上亲手布下，唯有君上出入自如。”
　　顾九清：“……”
　　不是吧？折腾了半天他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那他之前一边没头苍蝇似的找出路一边诅咒封禁者出门忘带车钥匙、回家忘带门钥匙、找开锁匠忘带钱包手机，岂不是在诅咒自己？
　　顾九清既崩溃又苦恼，灵君威仪什么的也端不住了，苦着一张脸道：“我魂魄不全，记忆也不完整，已经不记得怎么解除封禁了怎么办？”
　　斩钺：“……”
　　顾九清：“别用审视冒牌货的眼神儿看我，我是你主家没错，只不过不是整个儿的，嗯……大概三分之一吧。”
　　斩钺垂眸，恭声道：“属下识得君上。”
　　“光认得我没用，想辙送我进去才是当务之急。我朋友和我的猫都在里面等我呢，再耽搁我怕他俩掐起来。”
　　斩钺见他这么着急就没多问什么，思量了半天才道：“君上布设封禁时为防生气断绝留有一道云门，从那里可……”
　　顾九清不待他说完便跳上了马背，连声催促：“现在就带我过去，麻利儿的，别磨蹭。”
　　听斩钺说起云门的时候顾九清直觉是封禁上的一道隐门，直到乘马来在长水河岸他才意识到，云门的形式很可能是一道真正的云门（急流的出口，因水气状如云雾故称云门）。
　　顾九清望着汩汩流淌的河面心情很复杂，托人弄脸的折腾了一圈，竟然又被带回来了，这不是白折腾么？
　　斩钺不知君心几多苦楚，驱马掠过他家君上赤条条出现的地方，两手一勒缰绳，停在了几里外的瀑布前。
　　两人飞身掠过河面，穿过瀑口，里面是纵横交错的洞窟。斩钺头前领路，顾九清跟在后面，走了约么三炷香的工夫，洞窟里现出一眼清泉。水是从地下廊道倒灌进来的，蜿蜒入穴，尽头是一处交错的岩壁，泉水涌进岩峰，想来便是封禁之下唯一一处活水水脉的来源了。
　　斩钺道：“此处便是云门所在，虽然也有禁阻，但比别处薄弱许多，从外一摧即开。”
　　顾九清矜持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心下则忍不住苦闷。今时不同往日，与身在正位统领九天的九清灵君相比，九爷现在就一战五渣，你一催即开的禁阻愣是困了我一个多月，忍饥受冻还要忍受云阳那货有意无意的暧昧和诱惑，说多了都是眼泪啊。
　　斩钺破开禁阻，两人相继穿过山壁，另一端正是深潭的源头。
　　顾九清的记忆纷乱不全，早就忘了有关封禁的事，提起自己从潭底觅得出路，被斩钺告知这条水脉是保障山气流通所在，山壁这端是入口，潭底是泄口，如此才能保障山气循环不凝。
　　顾九清想起先前被困，屡屡召唤山灵不得回应，又问斩钺这里的封禁是不是连音讯吁祷一并隔绝了。
　　“确实，那魔物可惑心神，君上布设禁制时考虑的周全。”斩钺心直口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试探般问道，“君上可是连这封禁为谁而设也忘了？”
　　“别的事仔细想想还能想起来一些，关于封禁的就一点都不记得了。”顾九清话音顿了顿，困惑的说，“说来奇怪，很多事我都要寻根究底，唯独对这件事不想深究，莫名觉得忘了也不错，想起来未必是好事。”
　　斩钺依言附和了两声，没再就此事多说，转而问起了顾九清如何回来的，怎么会落入自己布设的封禁。

　　云阳：一个配角儿怎么这么多戏？我都没捞着出场。
某萸：你的小猫球表示，你不在跟前，九爷奇经八脉都通畅了，飘飘欲仙你晓得伐？
云阳：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养都养不熟。
九爷挖鼻孔：我还不稀罕给你养呢，小爷回家了，多的是人鞍前马后伺候着，不缺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