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82、part 82

　　周云阳的恢复能力比顾九清预想的要好，在木屋里躺了两三天就可以下床做饭了。当然，他也是被逼无奈，顾九清的厨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任何食材一经他手都会变成很具催吐效果的黑暗料理。在连吃了几天外面焦糊里面冒血的野味烧烤之后，周云阳坚强的爬了起来，接手了煮饭的工作。
　　平心而论，在这里做一餐美味可口的吃食确实很有难度。首先，这里的厨具十分有限，勉强能够拿来烹制食物的是一口煮茶用的石锅，其次，这里没有任何调味料，就连日常用水都要从溪谷取冰再融。在这么艰苛的条件下，能把顾九清猎来的食材烹熟，保证吃了不会上吐下泻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天顾九清带回来一只雉鸡大小的山禽，进门把倒提在手里的山禽往地上一丢，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儿抱怨：“弄口吃的真不容易，今天的‘晚饭’跑的比飞还快，我追了半个山头才逮着它，差点给我弄丢了。”
　　“辛苦了，你歇着吧，我来收拾。”周云阳嘴上如是应着，人却没动，他背身站在柜子前，手里拿着一把斗状的小物件儿，若有所思的摆弄着。
　　“你鼓捣什么呢？”顾九清凑上去看他拿在手里的东西，“这个呀，这是香斗，柜子里放的都是香具，南屋还有成套的制香器具，像间小作坊似的。”
　　“我看过了。”周云阳把玩着那只玉料打磨的香斗，“我在想，屋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有长期居住的痕迹，生活设施却十分贫乏，这些平时生活里用不着的小玩意儿反倒置了不少。难道他不用吃饭，全靠香火过活？”
　　“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不用进食了，餐风饮露也能过活，这不稀奇。不过屋主不是住在这儿，而是被关在这儿。”顾九清信手比划了一下，“这儿就是间牢房，外头就好比监狱操场，再往外是围栏，山为屏天为障，还设有九爷我都摸不到法门的封禁结界。会被关在这种地方的肯定不是人，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不够资格住这么高配置的监狱。”他顺手拿起一把香铲，一边把玩一边漫不经心的分析给周云阳听，“如果屋主被判的是无期徒刑，保不住苦中作乐找点消遣，这些小玩意儿多半就是他消遣用的。”
　　周云阳沉吟道：“他的东西还在，结界也没有被破坏，这么说他到最后也没能离开这里？那他去哪儿了？就算老死了也该有尸骨啊。”
　　“不好说，也许他是类似于亡灵的‘生命体’，原身不是碳水化合物组成的，而是一股能量，一旦能量耗尽就完全消失了。”
　　“照你这么说，他有可能不是生物，并且非常强大。”周云阳依照顾九清的推论继续推测，“连这种强大的异类都被时间消磨殆尽了，这些很容易腐朽的桌椅摆设怎么会完好无损？”
　　“这三间木屋被某种力量封存了，似乎是种强大的念力。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听到过……”顾九清话音一顿，瞥了瞥愿闻其详的男人，“算了，有点惊悚，告诉你你该睡不着了。”
　　再诡异的事他都经历过了，听听“鬼故事”会吓的睡不着？心知他在犯坏，说一半留一半成心吊着自己，周云阳也不点破，顺势道：“那算了，我去做饭。”
　　顾九清一呆，肚子里的坏水儿借由那张俊朗的脸蛋泄露了出来，眉目间写满了：what？？？这就拉倒了？你不是应该好奇的不行，央着我说下去吗？？？
　　周云阳忍着笑回了里屋，从浴桶里打了半盆水，端出来让顾九清洗脸。这位少爷多半是追“晚饭”追到树洞里去了，俊俏的脸蛋蹭的黑一块白一块的，活像只三花猫。
　　顾九清放下香铲，捧着盆子里的水洗了把脸，洗完拿袖子抹了抹就当擦过了。
　　两人穿来的衣服太单薄，于是借了屋主的衣服的御寒，这段时间穿得都是柜里找出来的长袍。也不知这些袍子是用什么面料做的，看着薄薄一件，保暖性却不输狐裘，轻软又暖和。只是做事不太方便，总要撩来挽去的，偶尔忘了还会踩到下摆，给自己使个绊子。顾九清为了行动方便把自己穿的那两件改了，下摆扯掉一截儿，扯下来的布料拿来绑袖子，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周云阳却道好看，穿着很精神。以往吐槽胡郢白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顾九清如今成了西施，真可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没擦干净。”周云阳一手拉住顾九清的胳膊，家长对待孩子似的，挽起宽宽的袍袖去擦他眉毛上的水渍，“饿不饿？不饿我先去捡点柴禾，你捡的那些烧的差不多了。”
　　“还是我去吧，免得柴禾捡不回来，你再被山魈抓去吃了。”尽管两人近来一直同榻而眠，可顾九清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找了个由子就脚底抹油了。
　　虽然九爷是位养尊处优的爷，煮出来的东西吃了会折寿，但捡柴这类没有技术难度的活他还是能做的。毕竟在“恩师”门下修行那些年，他过的就是这种山野生活。那里没有手机电脑互联网，甚至连电都没有，他和宋祁住在后山，除去繁重的“课业”外，他还要劈柴、喂鹿、关心粮食和蔬菜，唯一的消遣就是祸祸山里的鸟雀和大蝙蝠。
　　柴火捡的差不多了，顾九清解了绑袖子的布带，把柴禾捆上，轻轻松松往肩上一扛，顺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经久不化的雪已经沉积成了厚厚的冰雪层，虽然有些滑，但不至于一脚下去没下很深。快到木屋的时候，顾九清发现一串还很清晰的大爪印，他循着那串爪印找过去，最终停在一棵可将木屋尽收眼底的大树前，仰起头道：“大喵？”
　　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树挂后面探出来，咧嘴喵了一声，仿佛在笑着和顾九清打招呼。
　　顾九清把灵豹带回木屋，从周云阳刚收拾出来的山禽上割了块肉喂给它吃。
　　大家伙吃相意外的文雅，它慢条斯理的啃食着那块一口就能吞吃入腹的鲜肉，偶尔抬眼看看顾九清，眼神温驯，被养熟的大猫似的。
　　顾九清也喜欢它，不时摸摸它的头，揉揉它的耳朵，等它吃完索性靠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搂在怀里抚弄，那场景就像小孩子和自家养的大型犬嬉戏。
　　周云阳把褪完毛的山禽又洗了一遍，用树枝穿起来，一边翻烤一边和顾九清闲聊：“我养过一只猫，是家里的大猫捡回来的。我看它四只小爪儿都是白色的，就给它取名雪蹄。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雪蹄还没断奶，只能用奶瓶一点一点的喂，我自认照顾的很用心，可是它一直都不喜欢我，最后还跑了。你几天养熟了一头豹子，我三年没养熟一只猫，也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它的问题。”
　　“多半是你的问题，在你看来是你养了它三年，也许在它看来是它忍了你三年呢。”顾九清斜眼睨着他，漫不经心的说，“你这人是典型的金玉其外，人前风度翩翩贵公子，人后分裂各色一根筋，换我我也跑，谁愿意成天守着个精分啊？想想就难受。”
　　周云阳笑笑，也不辩解：“也许吧。”
　　顾九清从大喵丰盈的皮毛里露出两只眼睛，无语的看着炉火后面的男人，心说：我在挤兑你啊大哥，你听不出来吗？你要不要这么逆来顺受啊？
　　周云阳含笑回望，那满眼的温柔宠溺能把人活活溺死。
　　顾九清忍不住打了冷颤，忙把视线转开了，心想：你还是惦记你的小情人儿的好了，我可没有相应的温柔回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