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5、part 15

　　顾九清本想送少年离再回来做事，省的分出一份心来照顾孩子，既然这孽障不许他送，那就随它。
　　顾九清松开少年的手腕，扯落贴身佩戴的玉牌，轻唤一声：“琼琚。”
　　玉牌红光一闪，一团火红从中鸾翔而出，形如鸟，声如笛，在昏暗的通道间稍作盘旋，飘飘落地，幻化为一红衣小童。
　　“爸爸。”小童亲热的抱住顾九清的腿，仰着白嫩嫩的小脸道，“我闻到了，我能吃了它吗？”
　　“就知道吃，你个小吃货。”顾九清捏了捏小家伙儿的脸蛋，“送这个哥哥出去，再回来找有没有其他人，找到先控制起来，但不能伤害他们，记住了？”
　　“记住了。”小童暼了眼连吓带惊已然呆住的少年，虽然有点嫌弃，还是放开顾九清，扬起小手拍了少年一下，“走了，呆瓜。”
　　“哪里走！”那尖细的女声陡然凄厉起来，阴风随之而起，卷携着一团黑雾直奔少年袭去。
　　小童蓦然回头，红唇圆张，忽地吐出一条红色火龙。黑雾急转而上，想要贴着通道弧顶缩回暗处。顾九清手腕一翻，掌中玉牌幻成一口寒光毕露的长刀，手起刀落，猝不可防。黑雾之中厉声尖啸，一只脉络狰狞的右手被斩断在地，随着滋滋的腐蚀声响，化成一滩散发着腥臭的黑水。
　　“区区一只鬼妖也敢恣睢自用，有人供奉就把自己当神看了？”顾九清长身鹤立，反手持刀，冷冷道，“不知死活！”
　　“爸爸要变身了，快走快走。”小童扯着几乎已经石化的少年跑了。
　　“黄口小儿也敢大放厥词，本座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鬼妖怒声尖啸，鬼嚎卷携着凄厉的阴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十盏照明灯砰然炸裂，碎玻璃如同喷发的霰弹一般，在瞬间被黑暗吞噬的通道间横飞竖行，坚硬的水泥壁被刮出道道长痕。
　　顾九清上步撩刀，迎势劈斩，凛冽的刀锋破开虚空，罡风呼啸，震落无数飞溅的碎片。
　　就在这时，一直遮遮掩掩不现本体的鬼妖闪现在顾九清身后，尖利的鬼爪趁虚而入，直取顾九清后心。
　　顾九清似是还未发现危险及近，背后门户大开，等死一般站在那里。
　　鬼妖满心怒怨，势要挖出顾九清的心脏生嚼活吞，却在只差分毫之际，与猝然回身的顾九清看了个四目相对，眨眼不及的一瞬，它看到了顾九清微微牵起的唇角，这时才知对方夜能视物，只等它送上来受死，可再想收势已然来不及了。
　　“啊──！”漆黑的通道间再次响起了如哭如嚎的厉叫，鬼妖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肩膀被一刀斩落，伴着滋滋的腐蚀声化为一滩浓稠恶臭的黑水。
　　鬼妖狼狈撤身，与顾九清拉开丈远，残缺的躯体黑血淋漓，且惊且惧的喝问：“你是什么？为何两肩没有阳火？魂魄不全怎会有这等修为？”
　　“说来话长，你真想知道？”顾九清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沉腕持刀，刀锋向下，“那好，只要你诚心忏悔，我只把你打回原形，不叫你万劫不复──你可归依？”
　　“皈依？”鬼妖嗤笑，“我本阴灵，邪道修行，你叫我向佛？”
　　“我叫你向善，归依我道。”顾九清再次问它，“你可归依？”
　　“难怪你骂我猖狂，原来你把自己当做天道神佛了。”鬼妖嗤笑连连，“人非人，妖非妖，也敢大放厥词，叫本座归依于你？我呸！你个妖物！”
　　顾九清差点被“妖物”这个称呼糊下抻面那么宽的三条黑线。讲道理，九爷除了出身特别一点，哪块儿像妖物了？是拿着那点寒酸的工资为人民服务妖了？还是为了查案倒贴金豆子妖了？或是心怀悲悯劝你个不知死的鬼迷途归返妖了？
　　“受死吧──！”鬼妖发丝陡然伸长，如同数条坚韧的藤鞭，直奔顾九清的脖颈甩去。
　　顾九清剪手挽刀，斩断袭来之物，自然上翘的眼尾拢成了淡漠的一撇，就像丹青笔勾出来的，且浓且淡，却给平日随性散漫的顾九清平添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祸乱人界、怙恶不悛，其罪当诛！”
　　这一声低啸堪比破开万里云海的龙吟，偌大的地下空间隆隆震荡，震落的沙硕自弧顶簌簌落下，通道间长风翻涌。
　　“啊──！”妖鬼厉声哭嚎，眼里，口鼻，耳朵，全都爆出了黑血，残躯止不住的震颤。
　　顾九清一步踏出，再不留半分余地，乘风直上袭向鬼妖，速度之快，连离弦箭矢都无法企及。
　　鬼妖只觉刀锋凛冽如千年寒冰，那股寒意从天灵直直劈下，没有痛感，也没了哭嚎，甚至连血都没有喷溅几滴，残缺的本体就这么一分为二了。
　　一颗泛着妖异红光的圆丹从残躯滚落出来，顾九清刀尖一挑，将那红色的小球接下，随手揣进裤兜，继而一抖手腕，甩落两团绚烂的离火，火团落在鬼妖的残躯上，轰地一声蹿上了弧顶。
　　冤死之人戾气深重，不能转生亦或不愿转生，终成怨鬼，再入妖道，后经千百年修行，即为鬼妖。追本溯源，鬼妖本为可怜人，所以顾九清先后问了它两次可愿归依善道，这是顾九清给可怜之人的悲悯。
　　离火渐渐烧尽，通道再度被黑暗吞噬，望一望通往两个方向的通道，原地转一圈都能转向的九爷认命的掏出手机，借住智能机的指南针功能分辨方向。
　　他这里才找着北，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奔北走，就听身后脚步声嘈杂，回身一瞧，琼琚又拖着少年跑回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喷火，为暗中不能视物的少年送光明。
　　虽然听到远处跟着什么东西，心知俩孩子急慌慌的跑回来有不了好事儿，顾九清还是被眼前怪异又滑稽的场景逗笑了：“宝贝儿，你为什么不用手掌灯？把哥哥燎成秃子不要紧，问题是你消耗大吃的就多，饭量跟猪八戒似的，你还挑食。”
　　琼琚兜头喷出一条红色火龙，愤愤的辩解：“人家食量很小的，是你没事不许我出来，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只能有的吃就多吃。你还怪我吃的多，爸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放你出来晃荡，咱家三天两头失火，吃不穷也被你烧穷了。”顾九清这个便宜儿子既能吃又好动，放出来就可劲儿扑腾。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小没定性，还是在漫长的孵化期憋坏了，破壳之后玩命找补。
　　“才不是呢，别冤枉我！”说话间琼琚已经扯着少年跑到了近前，扔掉累赘似的甩手一扔，让少年慢慢喘，自己啪叽一下糊在了爸爸的大长腿上。
　　撒娇耍赖？你太天真了。白嫩嫩的小爪子一下摸出了顾九清兜里的妖丹，不由分说填进了嘴里。
　　“不能吃─！”顾九清一把捏住儿子胀鼓鼓的小脸蛋儿，“鬼妖的本体已经烧没了，你把它的妖丹吃了，怎么证明它出现过并且参与犯案了？快吐出来！”
　　琼琚被捏住脸，没法吞咽，只得张口吐出妖丹，用小手托着递向顾九清：“给。”
　　“……擦干净。”上面都是哈喇子，顾九清有点下不去手。
　　琼琚呼哧一下退出去四五米，堪堪稳住身形，立即把妖丹塞回了嘴里，当着顾九清的面吞吃入腹，还张开小嘴儿给爸爸看：“啊~干净了。”
　　顾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