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09、part 109

　　琼琚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摆脱了穷追猛打的骁骑，双翼一拢钻进了琼玉化境。
　　虽然父子俩笑称琼玉化境为鸟笼，但这方以琼玉刀为载，以古神之力支承的化境并不狭小。
　　看似苛刻其实很疼爱儿子的顾九清在这里仿造了一座九号院，偌大的宅院悬于半空，下方是一望无垠的梧桐林。
　　顾九清自以为这样的布设既有家的氛围，又能满足上古神禽喜栖梧桐的天性，然而他家孩子搜肠刮肚的摸找了半天也没能摸出一两感动之情。
　　不过这也不能怪孩子，在他还是个蛋宝宝的时候就被顾九清揣包里带回家了，一破壳就在烟火气息浓郁的四合院。
　　琼琚不到半岁就从啾啾啾的小鸟崽儿“长”成了粉嘟嘟的小宝宝，由两位叔公和九号院那帮人模人样的老妖怪轮流带，喝的是纯净水冲泡的婴儿奶粉，吃的是蔬果肉蛋磨制的辅食，学会的第一句话是：麻麻抱。
　　被古神之力唤醒灵识的小神禽对顾九清有种跨越种族的雏鸟情节，尽管大部分时候带他的是叶涛，但在他心目当中最亲最近的仍然是顾九清。
　　顾九清纠正了万多遍才从“麻麻”变成“拔拔”，刚开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父亲，只能比着周子骞养他的模式养琼琚，等他意识到周子骞的“养成模式”会把天真可爱的小宝宝宠成娇纵任性的小混蛋时，混蛋已经初长成了。
　　每每被儿子气得要死，顾九清就会默默告诫自己：我养的，我惯的，不怪孩子……
　　然而每次都以“混小子你给我站住！看老子不打死你！”告终。
　　琼琚就这么被撵着打着长到了现在，尽管神性未泯，但在心理上已经人性化了。人性化的小神禽对“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的说法嗤之以鼻，梧桐树真的没有儿童床睡着舒服，竹果还不如鸡蛋羹好吃。
　　“快闪开，我刹不住了！”被骁骑一锤夯进来的琼琚就像架失控的小型飞机，一头扎向了自家大门。
　　宅门下魂不守舍的男人循声抬头，只见仿佛被火焰包裹着的红色大鸟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他这里逃跑的念头还没成型，人就被匆忙化为人形的琼琚砸倒了。
　　“你是老太太吗？反应真慢。”琼琚扶着左臂爬起来，抬脚踢踢疼得直抽气的男人，“起来吧周老太。”
　　周云阳挣扎了两下才坐起来，抬手一抹后脑勺，摸了一手血。受难的终于不是顾九清钟爱的那张脸了，不过后脑勺摔个口子比前脸儿磕个包更疼。
　　少顷，一大一小坐在北房里，一个正骨，一个止血。
　　正骨的那个一脸嫌弃：“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碍手碍脚的添麻烦，要是被我爸知道你脑袋怎么破的，肯定以为我故意整你。”
　　止血的那个好声好气：“是我自己心不在焉没注意你掉下来，不关你的事。你的伤要不要紧？你后背上都是血，我帮你包扎一下？”
　　琼琚见他态度这么诚恳不好再发难，小手绕到背后摸了摸背上已经弥合的血洞，不甚在意道：“皮肉伤，不用管它。”
　　见他一副并不需要救治的样子，为他爸揪着心的周云阳就问起了外面的情况。
　　琼琚想着告诉他也帮不上任何忙，白赚惹他担惊受怕的烦自己，便没提前有魔兵虎视，后有追兵纠缠，只说后者追截只是想将顾九清留在九重天，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会伤害任何人怎么把你打成这样？”周云阳觉得小家伙今天格外乖巧懂事，竟然安慰起自己来了，不过他这副垂着胳膊沁着血的造型实在有些缺乏说服力。
　　琼琚不以为意道：“他们也没想伤我，是我放火放的太嗨了，忘了爪下还有个倒霉蛋，一不小心把他胳膊扯下来了，他手下才急眼的。”
　　“……把胳膊扯下来了是什么意思？”
　　琼琚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天真无邪：“就是扯下来了呀。”说着话抬起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比划了一下，“就这样，一扯就掉了。”
　　周云阳顿口无语，半晌神情复杂的说了一句：“我收回之前的话，宝宝小时候不是你这样。”
　　琼琚撇撇小嘴，拖着长音道：“是喏，我爸可慈悲了，抓到作乱的妖魔都要问两遍，你归依吗？然后才切切烧掉。”
　　周云阳：“…………”
　　“反正我爸不会有事啦，你踏实待着，别再去大门口当望夫石了。”这熊孩子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顾九清的，比如擅用你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的语气挤兑你，“对了，还没恭喜你呢，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从前男友升任未婚妻了。以后还嫁大送小，过门就有现成又懂事的儿子，不用为生不出孩子发愁，也不用担心老无所养，财产没人继承。哎呀你真是太走运了，我都替你开心。”
　　周云阳被坏小子挤兑的直笑：“我还不到三十，现在谈身后事早了点。你还是先把自己弄干净找件衣服穿上吧，只穿个小肚兜不冷吗？”
　　琼琚那身具有标志性的红裤褂是灵力凝化的，刚才他在战斗中损耗不小，背上又粘哒哒的糊了一层将干未干的血污，他就没有忙着化衣裤。
　　“我血热，光着也不冷，要你管？”小家伙有点羞恼，鼓着腮帮子瞪周云阳，“再多事把你扔出去！”
　　周云阳倒是想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可在这里他还不如个纸人有用，只怕一露面就会遭到围捕，忙不上还要给他家宝宝添乱。
　　外面的局势并没有琼琚所说的那般乐观，阿古伽受制后更多骁骑赶来增援，以众敌寡步步紧逼。
　　白隗化为原型，也只是勉强牵制住了小缕骑兵。
　　斩钺只身抵挡副将，饶是悍勇非常，对上北武神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顾九清神魂不全，当下实力与全盛时期差之千里，面对蜂拥而来骁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一直隔岸观火的魔兵在这种关头有了动作，眼见一队羽人破开结界冲了上来，驻守在界碑下的兵将却无动作，顾九清将琼玉刀往后一背，两手掐诀结印，腾空推了出去。
　　一面金光皓耀的巨网当空罩下，半数魔兵走避不及落进了网中。那是以古神之力凝结的禁锢结界，如果换做全盛时期的九清灵君，这小股魔兵一个也休想逃脱。
　　“主人小心！”耳听玄衣高喊，顾九清猝然回身，琼玉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冷冽的白芒，跟着被“砰”地一声握住了。
　　那是一个鹰鼻枭目的羽人，身型十分壮硕，露在皮甲外的两臂肌肉喷张，巨大的黑色羽翼拢在身后。
　　顾九清没想到会被一个羽人轻易制住，但也只是呆了眨眼不及的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悍然拔刀，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羽人没有追击，只道：“灵君不要误会，我等进驻九重天是为保护灵君。”
　　顾九清冷笑：“你要装大尾巴鹰也要装的像一点，有翅膀不用，玩飞龙在天，你是蠢呢还是在侮辱九爷的智商？！”
　　对方哑然失笑，周身泛起云水般的光华，随着他乘风落地，那光华也淡去了，现出的本相凤表龙姿，风采超然。
　　“我无意诓骗殿下，只恐殿下不想见到我才以化形示君。”图苏一派温文恳挚，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无一丝邪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