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03、part 103

　　周云溪瞪起杏仁眼：“我不释然你能勘破？”
　　顾九清依然笑着：“我不勘破你能释然？”
　　周云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寻思寻思，又坐了回去，讪讪的撇了撇嘴角：“我跟你掰扯这个干嘛？你蠢还不是我蠢？我蠢不也是你蠢？与其争辩谁更蠢一点，还不如为咱们的‘百慧一蠢’找个理由。”
　　“有道理。”顾九清执起一颗黑子思忖了下，落子后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听这个理由怎么样？常人一世一魂一心还会生出许多矛盾的认知和心思，你我本同末异，辗转轮回几世，一魂分化多魂，一魂即是一心，一心又生多窍，在这种情况下自我认知出现偏差只能说明我们人性未泯，神性不足，和蠢不蠢无关。”
　　周云溪点了点头：“说的过去，如果一会儿云阳问你之前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周云溪，你就这么说。”
　　顾九清失笑：“行了少爷，别逗闷子了，云阳还在外头哭呢。”
　　“不用管他。”周云溪放下一颗白子，不以为意道，“他憋了这么多年，心理都扭曲了，早该痛快的哭一场，让他哭吧，别打扰他。”
　　两人下完这盘棋，周云溪才慢悠悠的起身，也不管顾九清是何反应，自顾自的出了院子。
　　穿过一道垂花门，又见一道金柱大门，那门和周家老宅一样，也是心相投射出来的，不存于世，但存于心魂。
　　在此之前，顾九清以为自己被周云溪拒之门外，周云溪以为自己被弃之门里，两缕同本同在的古神之魂因着这层隔膜始终没有融于一体。顾九清之所以在周云阳和周云溪的感情上以旁观者自居，也是始于这层存于心魂的隔膜。
　　周云溪驻足门下，叹声说：“以后不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了。”
　　顾九清也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懒散，以后要加个更字了。”
　　周云溪回身瞪他：“你当本少爷稀罕跟你融合？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快滚不送！”
　　“我稀罕你，稀罕的恨不得跟你自攻自受。”顾九清朝他张开怀抱，“来吧少年，让我们相亲相爱的融为一体吧。”
　　“不着调！”周云溪回他个白眼儿，信手挥了挥，身后的金柱大门缓缓开启，待他跟上来，和他并肩向外走去，同时凉凉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两魂融合能让古神之魂到达峰值，杠上图苏也白搭。”
　　不用提醒顾九清也明白，再怎么融合也是残缺的神魂，狰兽的本体也和彼时的古神之躯相去甚远，跟图苏硬碰硬等于以卵击石。图苏不来犯，他自然不会主动招惹，可要是来了，咬着牙也得上，总不能由着那老王八蛋折腾人吧。
　　顾九清神游回来的时候，周云阳已经哭完了，正在跟听闻大公鸡归巢跑来一探究竟的琼琚低声说话。
　　“大概是被你哭烦了，封闭了五感六识。”琼琚今日异常友好，宽慰间还用沾着糕点渣的小胖手拍了拍周云阳的胳膊，“好了，别担心了，他躲够清净就会醒的。”
　　“刚才我还以为他晕过去了，让守卫进来看过，守卫说他入识了。”周云阳坐在床边，握着顾九清一只手，哭过的眼睛红彤彤的，看着有点可怜。
　　“要晕也是你晕吧？哭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我爸揍了。”琼琚一手拢着糕点盘，一手捏着糕点往嘴里填，一说话就噗噜噜的喷糖粉，“你因为什么事哭成那样？告白被拒绝了？不会真被揍了吧？”
　　周云阳额头上的大包已经消下去了，只留下一层干涸的药膏，琼琚才发现他头上可疑的浅绿色痕迹。
　　“……告白被拒就够惨了，居然还被揍。”琼琚咂舌，“白叔说的没错，这年头儿找个对象太不容易了，光有颜值和大长腿是不够的，还得扛揍。”
　　顾九清睁开眼睛冷冷道：“你扛不扛揍？”
　　琼琚反应那叫一个快，不待父亲起身就腾楞一声飞了出去，落地摇头晃脑的气他爸：“我扛揍，但我不是受虐狂，我以后找对象会避开您这款的。”
　　顾九清要下床揍他，被周云阳拦住了，琼琚边外跑边喊：“局气！以后不整你了，留着你的小命给我爸折腾吧哈哈哈~~~”
　　周云阳哭笑不得：“作为一个被虐狂，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
　　已经跑远的琼琚扯着小嗓子喊：“不用客气，以后当了我后爸多学学周叔公就行了。”
　　周云阳敛起笑容，温柔而认真的望着顾九清：“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会珍惜的。”
　　顾九清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得到这个机会的代价是被我也抵挡不了的妖魔盯上，可能会没命，甚至有可能永不超生，你还想要这个机会吗？”
　　“我想要。”周云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的做了回答，“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以为继还要逼着自己活下去。失去你，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你一面，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自杀受到惩罚，那样活着远比割开血管要痛苦。”
　　周云阳接近过死亡，并且不止一次萌生过自杀的念头，在周子骞为周云溪立下衣冠冢时；在叶涛亲口证实他不是周云溪时；在母亲过世人世间再无牵挂时；在顾九清幻化成周云溪的样子来跟他道别时，死亡意味着解脱，意味着他绝望的人生或许有机会峰回路转，或许可以重新找回错失的美好，那样的死亡太诱人了，拒绝它，活下去，反而需要更多更多勇气。
　　顾九清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半晌起身牵起他的手道：“跟我走。”
　　周云阳被他拉出后殿，听他吩咐守卫备马，茫然的问：“去哪儿？”
　　顾九清正色道：“看星星谈人生。”
　　周云阳还没有对他着三不着两的行为表示无语，殿脊上的先绷不住了。琼琚咳的呛了一声，喷了白尾一头混合着口水的点心渣子。白尾气的胡子直抖，一边胡撸脑袋一边骂：“听墙根儿你刷毛存在感？！”
　　殿前守卫自知失职，跪地请罪，等候君上发落。
　　顾九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当个威武的花瓶就好。
　　周云阳一脸“你的奶豆儿哥哥果然是个弟控”的表情，但措辞还是很客气：“他这么执着今晚的小高.潮大概也是因为关心你。”
　　顾九清道：“你想多了，他期待的小高.潮是我拎出辞海那么厚的旧账，一边跟你算一边吊打你。”
　　周云阳：“……”
　　顾九清足尖一点腾至半空，轻飘飘的落在了翘脊上，冷笑道：“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暗搓搓的跟上来，明早我就把你们打包发回家，天界也有活体运输，速度不比X丰慢。”
　　白尾还想撂几句硬话找找场子，但才起了个头儿就被意识到爸爸没在开玩笑的琼琚拎起来逃命去了。
　　这厢送走了执着的听众，守卫也把顾九清的坐骑牵过来了。那是一匹通体火红的天马，与彼时被龙子狻猊误食的琉璃火很像，名字取的略随意，叫火琉璃。
　　顾九清翻身上马，笑微微的朝周云阳伸出了手：“来吧公主殿下，我们去看星星。”
　　周云阳望着马上的俊朗青年，想到了他曾经的玩笑话：我是您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