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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灵异(19) ...

  •   第二天下了雨。

      皇城难得有雨,自从新皇登基,下令搬山削岭、造河填湖,雨便少了,即使有,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皇城这边阳光普照、毛毛细雨,几里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堪称神迹。

      观星楼上,一人伸手沾了点雨水,放入口中尝了尝,而后拿着炭笔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书卷上写写画画。阮舟曲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上来,站在旁边看,并不打扰。

      观星楼是皇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整个皇城一览无余。这是钦天监的地盘。钦天监负责观星、记时、推演未来、监测国运……似乎无所不能。

      “陛下醒了吗?”察觉到阮舟曲的到来,钦天监头头巫浊问了一句。

      意识到自己已经打扰了对方,阮舟曲也不客气:“这雨怎么回事?”

      对方问的完全是一句废话,帝王寝宫在观星楼上一眼就能看见,什么情况楼主自然了如指掌。

      “怎么回事?龙出来玩,自然会下雨。”巫浊合上书卷,“你让东边和西边那两位去看看陛下,镇镇那东西,雨下下是无妨,若是一直遮了太阳可不行。”

      “我守着观星楼脱不开身,若陛下精神好,也让陛下来我这儿一趟。我看看那东西如今什么样了。”

      唤了人下达命令的阮舟曲,闻言只说了一句好。

      “什么这东西那东西。”楼梯上走来一人,“不就是只鬼、是个邪祟、是团肮脏的污秽罢了。”

      阮舟曲闻言微微转头,视线里是个邋遢的男人,和他嘴一样不干不净。连他旁边的古旧泛黄的栏杆,都被衬得白了三分。

      巫浊退后两步,企图远离恶臭源。阮舟曲倒是没避,他神色淡淡,眼里装不下东西:“佘善,你来做什么?”

      “怎么,都不欢迎啊?”佘善拨了拨他前额油得结块的头发,把眼睛解放出来。过长的刘海下那一张脸却如寒梅映雪,眉眼都透着贵气。只能说人长得好看,哪怕再不怎么不收拾,也还能撑个人样。

      他抓了抓背,收回的手五个指甲缝里都塞满了黑泥。他不在意地去抠,俨然早已习惯。边抠边道:“听说陛下醒了,本想去看看陛下的,只是这雨着实诡异,便折道过来了。”

      巫浊扇扇手里的书卷试图驱赶萦绕在鼻尖的气味,闻言嗤笑一声:“下雨正好洗洗你那张皮!怎么还撑上伞了?你平日可没这么讲究。”

      佘善将泥搓成一个丸子,在巫浊脸绿的视线中随手一弹:“咱又不傻,皇城几年没下……”

      “佘善。”阮舟曲叫他的名字,“你最好干干净净地去看陛下。”

      佘善继续在身上抓泥的手不停,眼睛一翻:“咱自然知道,只是初闻陛下醒了,喜不自禁罢了。”

      阮舟曲没再说话,越过佘善,沿着楼梯下去了。

      见阮舟曲走了,巫浊便赶佘善:“还不快滚?”

      “嫌咱脏啊?”佘善又是眼睛一翻,“咱自己也嫌。可咱做的活可不比你们观星赏月便宜,别说洗澡,饭有时候都没得吃。”

      巫浊只一个字,“滚”,复又吩咐旁边屏息的奴仆道,“把观星楼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熏香点上。不能有一丝异味!”

      佘善被轰下楼,没想当阮舟曲在楼下等他,不由讶异:“怎么?”

      “陛下魂体稳固,不用担心。”佘善道,“那鬼不屑于伪装,其实陛下身体差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错,鬼只在其中占很小一部分。”

      他打了个哈欠,把放在门前的伞拿起来:“你最好不要频繁的去看陛下,把那东西惹毛了,陛下不罚你,咱也不能放过你。”

      “你先别去看公主。”

      已经走到雨帘中的佘善闻言回转身来,隔着一层雨阮舟曲的神色看不清,但佘善感到一股寒意。

      “相信殿下也不乐意看见你。”阮舟曲的声音穿透雨水,仿佛也变得凉浸人心,“你知道得太多了。”

      一瞬间佘善觉得阮舟曲想杀人灭口,随即这想法把他自己都逗笑了。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好啊。”复又道,“你又说错了,是‘陛下’。”

      佘善离开后,阮舟曲站在屋檐下,仰望灰蒙蒙的天。
      ——

      这边茶歇还不知道层层宫墙外的阮舟曲在想啥。下雨让他浑身上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怎么也不爽利。他想出门走走,却发现偌大一个寝宫连个伺候的人也没,伞也找不出一把来,只能站在屋檐下看雨。一出门便看见张星涯撑着一把巨大的、像时常能在路边看到那种摆摊的用的大伞,坐在昨天的老位置煎药,姿势都没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按理说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不该是这个吊样啊。

      大概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心声,雨渐渐的小了。茶歇就看见张星涯从身旁篓子里取出一只蝎子,捧在手心满脸慈爱地摸着,恍如一个老父亲,语气温柔道:“小乖乖~”

      茶歇想着这群人真变态,刚想到一半就看见张星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蝎子扔药锅里,脸上温柔未褪地盖上了盖子。药锅里蝎子垂死挣扎发出的滋滋声响到一个顶点后,戛然而止。

      ……有些人嘴上叫着小乖乖,手上却把你扔进了药锅里。

      ……

      ……等等那锅药能吃?!

      张星涯不知道茶歇在看他,兀自抱怨着:“陛下没醒,连个送早饭的都没有。”

      茶歇看见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在旁边装东西的篓子里又掏了掏,掏出一条蛇来,手上一个使劲,那条可怜的、只有两指宽、但一看就剧毒的蛇,蛇头就被拧了下来,扔在药锅里,剩下的身子被他揪着咬了一口,咀嚼得卡兹卡兹响,令人牙酸。蛇大半截身子都还在动,绞着张星涯手臂痛苦翻滚。

      茶歇:……

      张星涯把蛇吃了,又从篓子里掏出一只蜈蚣来,把头和尾巴一扯,扔锅里,又开始嘎滋嘎滋吃起来。猛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茶歇视线,抬起头,眼中凌厉一闪而过,看见是茶歇,就灿烂的笑了起来,扬扬手里还在抽/搐的蜈蚣:“陛下,吃早饭吗?”

      茶歇:“……………………不吃。”

      茶歇想起张天所说虫子吃多了牙黑,仔细看了看张星涯的牙,白的。看来是谬论。

      张星涯遗憾又委屈地收回手,老大爷似的叹了口气:“也是,总要有点毒素才香。”

      茶歇:“……?”

      这种吃大葱一定要蘸酱的语气是什么?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张星涯揭开盖子看了看药,看完告诉茶歇:“陛下,药还差些火候,等半个时辰后得再加些药材,而后还要熬上几个时辰。陛下一天就喝这一碗,然而这一碗,就得熬上一天啊。”

      他囫囵把手里剩下的虫子肉吃了:“观星楼上那位大约已经察觉到陛下醒了,送饭的应该来了。”说到饭,他眼里放出光来,咀嚼得更用力了。

      雨停了。

      张星涯看着茶歇站着,他坐着,连忙站起来,拿着小板凳跑过来,扶着茶歇:“陛下坐,可千万不要久站。这凳子我捂热和了,绝对不凉屁股。”

      茶歇:“……”

      张星涯看着瘦弱,力气却极大,茶歇被他摁在凳子上,一时竟然动弹不得。也是,一个能徒手把蛇头拧下来的人,想想就知道手劲有多大了。

      茶歇还没开始挣扎,便有个声音冷冷道:“张星涯,把你的手从陛下身上拿开。”

      茶歇和张星涯一起转头。来人竟是荀跃。茶歇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身穿官服,头戴高帽的青年,有点难以和记忆中青松玉竹的少年联系起来,感觉……像是官场摸爬打滚后处事老奸巨猾的佞臣了。

      茶歇目光过去,他便恭恭敬敬行礼:“参见陛下。”

      这姿态又着实把茶歇愣了一下,虽然个个都叫他‘陛下’,但真把他当陛下的,怕是没有。他现在待遇,比公主时还不如,公主时候还有人伺候着,现在眼睛一睁醒来,黑漆漆阴沉沉里屋子里仿佛就他一个死人。

      荀跃带来的人端水的端水,端盘的端盘,不像阮舟曲,带俩暗卫来就打了张星涯一顿。在茶歇后知后觉免了荀跃礼后,那群人立刻行动起来,摆桌子、布菜、拧洗脸帕的……样样做的干净漂亮,让茶歇感觉自己仿佛还是个公主,而不是现在病怏怏的‘女’皇帝。

      当皇帝真惨啊……

      等茶歇洗漱完了,荀跃才道:“陛下万金之躯,怎可任其胡作非为,若是沾染上什么脏东西,可如何是好啊。”

      “陛下身子虚,应时时事事注意着啊。”他拧着眉头上前,拿帕子擦擦张星涯碰过的地方。分明那里连一粒灰尘都没有,他还擦得格外用力。

      “饭毕,陛下还是去偏殿沐浴一番为好。”

      茶歇一想,其实荀跃说得对,体虚病弱的人,最容易感染病菌。……而且张星涯那双手又是杀蛇又是拧蜈蚣的,确实挺脏的。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荀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荀跃见茶歇盯着他的帽子,以为歪了,就正了正,见茶歇还盯着,便道:“臣这些日子在国子监编纂书籍,不知为何总是掉发,怕弄脏了陛下的地方,因此戴了帽子。”
      发呆完回神的茶歇闻言‘哦’了一声,随口道:“懂的。搞学术研究的都是秃子。”

      荀跃放在帽子上的手一顿:“……”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臣未秃!”

      茶歇:“……”

      茶歇:“……哦。”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受宠若惊!
    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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