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就是幕后黑手[快穿]》刹邪

125、鬼怪（51）

　　“阿父！”

　　这次茶歇是站在屋檐下，外面细雨纷纷，有雨丝飘进来，黏在少年头发上，像起了一层雾。

　　小茶歇怒气冲冲道：“你在哪儿！”

　　它想笑着给小孩一个拥抱，告诉他它就在他面前，别再对着柱子生气了。可是它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准我离开天青玉宫！”小孩朝四周喊道，“你出来！我知道是你干的！连我都打不破的结界，只有你能设下！”

　　它不得不承认，就是它猜想的那样，这个‘阿父’，就是天道。

　　它近乎自虐的想，茶歇心里还是有天道的吧，不然怎么意识里会有与天道的往事。

　　小茶歇还在怒气冲冲地四处找人，它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忽然间它明白，这漫天纷纷而下的雨，是它心里的泪，粘稠不绝，藕断丝连，如丝网缚，不封闭，却堵塞了它的鼻腔、喉咙，窒息、腻闷。

　　喜欢一个人，似乎比它孤单一个人更为痛苦，可是有什么办法？

　　它掉进茶歇的手心里，而茶歇跌进它心坎里，它逃不出茶歇手心，也不想逃，在那里安家；而无论茶歇在它心里如何闹腾，伤在它柔软的肉里，它也不敢把心变得硬一点，就怕一不小心，伤到了茶歇哪里。

　　它轻轻拂去小孩头上的水珠，拂去一层，又有新的一层覆上，于是它又拂去，一层又一层，而小孩丝毫未觉。

　　小孩绕着整座天宫四周跑，雨越下越大了，它想帮小孩挡下，又怕小孩发现它一直跟在身后，想让天不再下雨，却没办法，控制不住的悲伤，像源源不断涌出的苦水，从那容量极小的瓦罐里满溢出来，渗透在它心里，一层又一层。

　　它自私的躲在小孩后面，看着他愤怒的发泄自己的情绪，看他逐渐失去理智，愤恨地说出一串串绝情的话，看他威胁、软声请求，看他最终跑进烟雨里，消失不见。而它懦弱的站在不远处，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不是它不想放小孩离开，而是它根本做不到。只是心底那种挥之不去的心虚感，让它停在原地，不敢再跟。它害怕从他口中再听到更绝情的话，害怕听到小孩说要与它恩断义绝等等，哪怕只是气话。

　　它在雨里，明明没有身体，却感觉雨水彻骨的寒，它想，小孩这样在雨里跑，雨水打在身上，该多疼啊，要是一个不注意摔在地上，没人管，会不会觉得它不爱他了，会不会哭，会不会难过？于是它又开始四处寻找小孩，可是这漫天飘飘洒洒的雨，阻隔了它的视线，它竭力尝试遏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但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说来就来，有时候又死活赖着不走，蛮横不讲道理，半点由不得人。

　　找了许久，累了，望着已经变成一片雾蒙蒙的世界，白色深深浅浅、不知轻重地挤在它眼前，好似挥不去，驱不散似的。绝望，悲哀，焦虑，像这白色一样挤在它心头，又黏，又沉，甩不脱，躲不开。

　　可是忽然之间，迷雾散开，好似从未出现过。它看见茶歇坐在栏杆上，摇摆着双腿。这个时候，他已经十十一岁年纪了，岁月不饶人，真的一眨眼，小孩就长大了，快得让它惶恐不安。它不希望小孩长大，长大了，就跑了，就不会事事都依赖它，事事都听它的了。

　　它靠过去，小孩没发现。

　　“茶歇。”

　　风吹过小孩耳侧的一缕黑发，携着小孩身上的清香以及空灵的声音，一齐送到它身边。

　　小孩自言自语：“你说阿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变得都不像阿父了。”

　　“他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去看遍世间诸景。他说外面的世界和天青玉宫里有很大不同。外面的沙子可以像流动的河水，外面的阳光可以像利剑，外面的人长得千奇百怪，外面有很高很高的山，有很深很深的海……可是我看不见！”

　　小孩咬牙皱眉，狠狠甩了一下腿：“他骗我！”

　　“可是为什么啊！”小孩子扁着嘴，声音渐渐放低，“可是为什么啊……阿父……”

　　它走到小孩旁边，想坦坦荡荡的告诉小孩，它爱他，它不希望他眼睛里看见别人，心里装着别人，可是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疏解这心里头翻腾的欲/望，只能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希望小孩察觉，希望小孩包容。

　　可是当它自上而下俯瞰小孩时，忽然发现小孩倒影在水里的镜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女孩，小女孩披散着头发，长长的、挂帘一样的黑发将身上的重点部位都遮掩住了。小女孩浑身上下都有着东一块，西一块的丑陋、难看的树皮，双腿甚至直接是树根，然后从那些丑陋的皮里，又钻出一些小枝丫，开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朵。

　　须臾之间，小茶歇和小女孩都消失不见。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它不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花，和茶歇不久前带它去看的，一模一样。

　　还没等它整理出思路，就听见茶歇的声音在它身后响起，它转身就看见十二三岁的茶歇站在它背后。

　　十二三岁的茶歇还很稚嫩，却已经明白了很多事理。此刻，它正生气的质问它：“阿父，你把宫女侍从都弄到哪儿去了！”

　　它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向旁边躲了躲，谁知道茶歇一个箭步走上来，伸手抓住它衣服：“不准跑！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以前就仗着我不能完全感知到你在哪儿就肆意妄为，现在不行了！只要你出现在我周围，我就知道你在哪儿！”小茶歇恨恨道，“你有本事永远躲着不见我！”

　　隔着一层衣服感受到茶歇手的温度，它按捺不住伸手去握住那只小手，入手的感觉温润，好像，它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茶歇了，只是几刻钟，却感觉像一辈子那样漫长。

　　它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贪婪地汲取茶歇身上的味道。

　　“阿父？”

　　小茶歇因为它的举动也冷静了下来，反抱着它，没一会儿，忽然抽噎委屈道：“阿父很久没抱我了。阿父要把我关起来，阿父把我一个人丢在天青玉宫，再没有谁能来看我，也没有谁来陪我玩，前几天很喜欢的一束花，明明开的正好，今天却死了……”

　　“阿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

　　他一哭，它就难受。

　　“别哭，别哭……我错了……”它不由自主的开口说话，却发现茶歇可以听见它的声音了。

　　“阿父怎么会认为自己错！阿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小茶歇一边哭，一边气哼哼的说反话。

　　它轻轻擦着茶歇脸上的泪水，细细摩挲着。这个年纪的茶歇还有婴儿肥，摸上去很有肉感，光滑娇嫩得能把人手粘住，却又让人忍不住担心弄伤了它。它充满爱怜地亲亲他它摸过的地方，柔和那些看不见的疼痛。

　　“阿父很喜欢你，喜欢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父不想别人看见你，阿父还想要茶歇眼里只看见阿父……”

　　“哦……”埋在它怀里的孩子抬起头，睁着一双琉璃般的血红眸子，“我也想阿父这样呢。”

　　小茶歇说的正是它想要的，然而它却并没有感觉到欣喜若狂。它感觉茶歇抱着它的手，如同铁铸般紧锢。

　　“我想阿父只看见我；我想阿父只听见我；我想阿父只触碰到我；我想阿父只说给我听，可是这世界好烦人啊，总又其他东西会闯进阿父眼睛，钻进阿父耳朵，听见阿父的声音……”

　　“我好难过啊，于是我想啊想。”

　　猛然感觉眼睛一阵刺痛，眼前骤然鲜血淋漓后便是一片漆黑。

　　“我要把阿父眼睛挖下来。”

　　“耳朵……”

　　“鼻子……”

　　“嘴巴……”

　　“手脚都打断。”

　　“再把皮也剥下来。”

　　“这样阿父就属于我了。”小孩的双手从它脸上移开，“我要把阿父吃掉。”

　　“可是我又想了想，”小孩歪歪头，“那些觊觎阿父的，好讨厌哦，我也要吃掉。”

　　“阿父，我会永远和阿父在一起哦~”

　　绯红，不知道是小茶歇的瞳孔颜色，还是它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眼前渐渐变红，直至变成一片猩红色，而后蒙蔽双眼。

　　视线重新恢复后，小茶歇已经不见了，而整个世界已是一片血红色，天空滴滴答答地下着血雨，湖水漆黑如墨，遍地都是枯萎腐烂的植物，曾经华美的天青玉宫变得阴沉、黑暗、腐朽、恐怖。

　　它心里一紧，惶恐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莫名感到一阵解脱。

　　“茶歇，你在哪里？”这次，它直接喊出声。它知道，这次出现的茶歇，不但能感知到它的方位，能听见它的声音，也能看见它了。

　　“阿父……阿父……我饿了。”整个世界在它眼里摇晃，而它本身不受影响，它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镜子一样开始崩裂。

　　“因为恐惧、贪婪、仇恨……而生的欲/望，是我的食物。”

　　“好像，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