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要死一起死 ...
-
我冲着身后大喊：“我在这！”
当那抹既不高大也不强壮的身影踏着愈见清亮的暮色出现在我的视线时，我差一点就忍住，在他面前落了泪。
“沈自安……”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脱下了身上的雨衣。紧随其后，他又夺过我手上的伞，不由分说，兜头就将那雨衣往我的身上套。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道：“你的衣服湿了。”
“哦。”我略有些窘迫。
我指着面前的河问他：“这桥是不是一时半会浮不上来了？”
他点点头道：“多半已经沉底了。”
我叹了口气：“好吧！那看起来你白给我穿雨衣了。”
“为什么？”
“很明显啊，桥没了，当然要游过去啊！”
他看起来十分惊讶：“游泳！你是说你要游过去？”
我看他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有些赌气般地皱眉道：“对呀！你别看我从小长在北京，我可不是旱鸭子！我小学时就会游泳了！”
他嗤之以鼻，提高了声音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再说你以为这是你们城里的游泳池吗？刚下过暴雨，河底现在都是山上滚落的泥沙和石块。你现在只要一下去，十有八九会撞上巨石，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又没说现在下去，等一等的话，河水肯定会……”
他打断我：“河水彻底平静至少也要两天，你等得起吗？”
我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游过去这个办法是我在异想天开。
我只好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跟我回家再住一晚，明天我带你走别的路。”
此时雨已彻底停了，这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暴雨终于偃旗息鼓。我抬眼看了眼天色，夜空已经放晴，整个大地像是突然被泼了墨般，到处都是火一般的橙红，一片一片，由远及近地晕染开来。
我心潮澎湃，指着天空道：“我还是现在回去吧！你看，连晚霞都在为我指路呢！”
他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好继续问：“你说的那条路有多远？”
“六七公里吧。”
“嗨！不就两个三千米多点嘛！我高中的时候还当过我们学校三千米冠军呢！”
“那怎么能一样？这条路很险峻……”
我打断他：“哎呀一样一样！我好歹也是个老师，怎么好动不动就住学生家里。再说你小小年……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婆婆妈妈的，你就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沈自安仰着叹了口气，像是真拿我没有办法了。
他道：“算我拗不过你。我送你过去，没商量！”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腰测。
“拽住了，跟紧我。”
我这才算明白了他的用意，我只好知趣地拽上了他的衣角。
路上，我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下午在办公室没看见你，就猜到你是去吴晶晶家了。”
我有些诧异：“你还去她们家找我了？”
“嗯。放学的时候，我在路上没遇见你，后来到家没两分钟就下了雨。我跑到她们家的时候，你应该刚走没多久。”
“于是你怕我出事，就追上来了？”
“像那种简易搭的桥，每年下雨都免不了一劫。你肯定又不认识别的路，我是直奔桥来了，一看你果然在。”
我突然停了步子。
他诧异地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诚恳地说：“谢谢你，还特意过来找我。我真的很感动。”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我们得赶紧走了。”
他既这样说，我自然也不好再矫情，便加紧了步伐，继续跟着他前行。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他带着我找到了公路，又带着我从公路上那座坚固的水泥桥上走过，我一路只顾跟着他，好像有他在，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我默默看着面前这个细瘦的背影。我在心里暗自惊奇，这个甚至还比我小两岁的男孩怎么就总能给我一种放心依靠的感觉，我已经开始对我的这位学生不自觉得产生依赖了吗？
我们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一个色度。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他突然笑着戏谑道，“长跑冠军，还有没有力气做最后冲刺？”
我单手支着腰，明明已经累得快要虚脱，可被他那话一激，只得又摆出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当然有！来吧，跟着老师走！”
我虽逞强地先他一步攀上了山，但爬到一半就体力不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前面，向我伸出右手。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便把手伸了过去。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我拽了上去，然后却再也没有松开我手的意思。我没挣脱，也就任由他那么握住，时不常地拉我一把。
他的手面触感有些粗糙，也许是因为太瘦，握起来也不柔软。可我却分明感到，从那双手里传过的温暖。
危机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下山的时候，我的脚崴了一下，停住了步子。他拉着我的手感觉到了阻力，便横跨一步转过身来。就在这个刹那，我在漆黑的夜色中隐约看见他的脚一滑，然后就听见泥土和着碎石块“哗啦啦”滚落的声音。
我的手臂猛地一沉，被带趴在了地上。我双手死死攥住他的手，感觉到身下松动的土地还在向下滑落着。
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隐忍的痛苦：“你先放开我，我能上来的。”
“我不！要死一起死。”我甚至不敢摇头，现在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能会引起这片山体的滑落。
“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死。你先把手放开。”
我只装作听不见他的话，咬着牙缓慢地向后挪着身体，伴着我的动作，他感觉到他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往上升。
“你放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