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涂中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回到东宫，楚初墨十分意外地看到已经先有人在厅中等他了，一个自是他的“五弟”望君惜，一个则是从未见过的盛装女子。看其容颜姣好服饰精致，举止进退皆是一股高贵，想必又是「望君临」的什么皇亲国戚吧……
　　“二哥，皇姐听说你回来了，特意从夫家赶来探候呢。”
　　懒洋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连表情也是不以为然的清淡，只有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挑。
　　皇姐？
　　楚初墨将脑海里的记忆快速过了一遍，而后微笑着行了个礼：
　　“芙萝姐姐，好久不见了。”
　　“……君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即使对面的女子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关切，楚初墨也不觉得有怎么心绪起伏，甚至他还有些手足无措的不安。这个华服的贵妇，应该是大燕的长公主，二十岁时下嫁于镇守漠北的抚远将军，按理说跟他这个异母弟弟不能算有多亲近才是，怎么会特意进宫来探视？
　　看看站在窗边欣赏风景的高挑身形，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窥不出任何有用的情绪。楚初墨正想狠狠剜一眼，却不料那双银蓝色的眸子偏头扫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恰好撞个正着。楚初墨本想移开眼，转念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好象自己在怕着对方似的。只是，楚初墨肯定自己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让他为之气结的戏谑神情——很好，既然你打算看戏，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芙萝姐姐，您要进宫怎么不早通知一声，一定等了很久吧？”
　　楚初墨端起刚送进来的瓷杯浅浅喝了一口，将视线落在芙萝身上。
　　“君临，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请你看在兄弟一场，救救大哥？”
　　小心翼翼的口气，芙萝不知道此刻这个笑得温和的男子在失踪的三年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一扫从前的冷漠气息，让她心中多了些希望——或许，现在的太子望君临，不会像以前那样只是冷淡地笑着，袖手旁观一切……
　　这边厢的楚初墨虽然表情仍然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眼底却带上了疑惑不解。不能怪他，到目前为止他关于「望君临」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突然蹦出一个“救救大哥”，也无怪乎他糊涂起来。根据叶尘所说，大皇子望君淳因为寒露之乱而被禁宗府，这是皇帝的意思，身为东宫太子的「望君临」又有什么权限私放？这芙萝公主难不成连这点也不懂？还是这当中另有隐情……
　　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碧色清茶，楚初墨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看来，终究还是不得安宁啊。虽然大可以一口回绝，但，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总不能不闻不问……反正到目前为止麻烦已经够多，也不差再多一个。
　　下定决心，楚初墨隐去眼角眉梢的厌烦淡倦，抬眼重新挂上微笑，声音淡淡的，不过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芙萝姐姐，您先回去，皇兄的事我会想办法。”
　　芙萝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才缓缓点头，美艳的脸庞显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谢谢。”

　　注视着芙萝的身影在清透的阳光中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楚初墨才将视线投向除了一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的青年身上，原本亲和的微笑也慢慢隐去，换上了看不出喜怒的淡漠。
　　“侯爷，可否告诉在下公主那句‘救救大哥’是何用意？”
　　漠然开口，楚初墨并不期待对方会给自己什么有用的答案，不过是随口问问。
　　“二哥，盛王的事你最好亲自去宗府看看，到时你就会明白芙萝皇姐的意思了。”
　　果然是没什么参考价值的回答。
　　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楚初墨觉得与其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笑得令人心惊的家伙，还不如马上动身走一遭来得有用。
　　日头并不大，算是适合出行的天气，不过刚从外面回来，楚初墨不怎么想再跑就是。
　　而且关于宗府，他记得那个年纪轻轻的理官长是监国侯的亲信，不知会不会买“东宫太子”的面子放他进去……
　　“二哥，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的声音惊得楚初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能说他定力不好，任谁被人鬼魅似的绕到身后突然在耳朵边出声都不见得能定得多住，更何况那人几乎是贴在他的左耳说的话，让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楚初墨不禁瞬时绷紧了身子，若非那双看上去无甚力道手及时固住他的肩，此刻他已远离椅子三丈远了——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语气不善的回了一句有些饶口的话，楚初墨微微侧头避开对方太过靠近的气息，想起身，却被强制压住动弹不得，这一认知让向来散淡的青年心中又生出几许怒气，返头看去，楚初墨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了：
　　“君惜！放手！”
　　话一出口，不止望君惜，就连楚初墨本人也愣住了。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陌生称呼与口气——那是习惯高高在上的人所使用的命令语气和天然的傲慢神态，楚初墨从不知道这样的自己！
　　望君惜低头看着脸上明显带着怒意眼中却也染着一层茫然的男子，原本戏谑的眼瞳在听到那句低喝时有一瞬间的紧缩，随即便回到平时的淡然无痕，只是银蓝的色泽越发深沉出近似墨紫的光华，看得楚初墨一阵心悸。
　　松开压在楚初墨肩上的手，望君惜若有所思地看着立刻站起来返身面向自己的黑发青年。
　　“我累了，侯爷若无其它事就请回吧！”
　　迎着对方的视线，楚初墨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望君惜却仿若未闻，依旧一脸估量神情的盯着与自己一椅之隔的青年。半晌，似笑非笑的唇边才逸出低低的笑声，神情亦愉悦起来，就连声音也带上了掩不住的笑意：
　　“二哥，看来丧失记忆对你并没有本质影响啊……你还一定要坚持自己是「楚初墨」而非「望君临」吗？我看不管是哪个名字，你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朱雀太子」！”
　　说到最后，本来轻松惬意的语气急转直下，竟有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美丽的面孔也有一瞬的扭曲。
　　楚初墨只是沉默不语，狭长的眼半眯着，黑密的眼睫遮住了当中闪耀的眸光，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望君惜也不去研究对方的心思，调整好表情，他将自己这次的另一个目的说出：
　　“明日父皇要见你。到时我会来接你，你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