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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身心疲惫 ...

  •   第二日正赶上“休沐”(休息和洗头的日子,每5天一次)。本来这般大的节庆之后自然累计有许多公务,因此义父一早便出去了,只是因着我之前平水患,当钦差又贬了一级现下也没有给我安排什么事情,因此我难得的呆在家中无事,这般想着心里却不由吃了一惊我居然很自然的将相府称之为“家”。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么?我不知道。有时候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人一旦养成了习惯,对周遭熟悉的环境养成了某中依赖,于是像我这样居无定所惯了的人,也就将沈府称之为“家”了。

      一个多月之前离开长安尚在初夏,如今却已是盛夏时节了,懒懒起身,实在不是我不想睡懒觉,只是最近一大段时间都在修养,生怕自己睡的太多身子睡懒散了就不好了,在加上今早上右眼跳的厉害,心中莫名有些焦躁,兴许是天气太炎热的缘故吧,当即披上披风往院子里走去。

      过往薛子音还在世的时候也曾教我临帖写书,有时候临帖半日实在写不好了性子难免焦躁,她便让我去一旁煮茶,这般十多道工序下来自然也起到了静心的作用。这般想来心念一动便起身前往书房。薛子音过世之时并没有带太多生前的旧物,我本来也习惯了屋子里的摆设,因此除了换了一间屋子睡,其他的陈设倒也没有增加多少。

      薛子音素来喜茶,虽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叶正卿的缘故,到底她还是搜罗了许多茶具,其中有一套紫砂壶具甚是小巧精致,她最喜欢用那套茶具,教我的时候也常常使用,当即想了想还是从书柜上取了下来,自从那人走后,这壶也就好多日子都没有受过茶水的滋润了,心下不由浅叹一声,甚是怀念。

      当下净手,本来古人泡茶甚是讲究还要焚香鸣琴,只是我素来嫌弃那些个太麻烦,以前每每气的薛子音无话可说,现如今在这般任意妄为却也没有人念叨了。若说秋栖院最好的一桩事莫过于院子里有一眼活泉,泉水甘洌用来煮茶却是再好不过了。不紧不慢热了一壶泉水,带泉水沸腾洗过茶具,几个月没有使用了,虽然平日里有人打扫却还是沾染了尘埃。下一道方要真正开始泡茶了,还记得当时听得薛子音慢慢讲,不由笑着套用东坡先生的话“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直直被她嗔作贫嘴。

      如此想着却不由哑然失笑,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这般怀念她。愣愣失神半晌,此时小壶之上已然起沸,腾波鼓浪犹如龙鸣,下一道该是凤凰三点头了,正在这时却听得院外一阵喧哗之声,心下不觉一惊,想了想放下茶壶还是打算出去看看,却没曾想这般不经意起身衣袖带落茶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不由呆立在当场,一时间心思翻滚却莫名的呆滞着,莫名的就有眼泪滚落下来,伸手抹去碰到眼泪的温度却恍然惊觉竟是指尖冷若玄冰。

      下一刻门被粗暴的推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硬生生闯了进来,拉拉杂杂站了一屋子。

      “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婉晴嬷嬷跟在他们身后面色焦急。

      “出什么事儿了?”下一刻翌儿也走了进来,想来是才起来不久,这般着急的赶过来衣裳都跑的有些散乱了。“下官裴钰奉旨请叶大人往大理寺。”这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的官位,我如今已经卸掉了钦差可是女官最低级的都是正四品自然他自称下官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了。

      “不知裴大人可否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儿?”抬起眼眸静静看了看眼前近而立之年的男子,但见他着一袭绯色官服,配银鱼袋,脸颊消瘦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炯炯如日月,仿若能够洞察秋毫。“叶大人可知晓苑马寺少仆易平安前几日被发现在家中死了。”“我听宋子鱼宋大人说过,他不是自杀的么?”皱了皱眉,心下不由盘算开了。“本来按理说他留有遗书应该算是自杀了然而这其中尚有端倪,还请叶大人随下官走一趟。”他面无表情。

      “笑话,我家姐姐与那人无亲无故,你们就这般上门拿人,可有道理?”翌儿冷冷一笑,挡在我面前。“罢了,我就随你们走一趟吧!”心知此事定然不仅仅是死了个人那么简单,若是那般只怕义父定然已经通知我了,而他没有说想来此事定然牵连甚大,说不定他也在这当中,“身正不怕影子歪,翌儿你且安心我随裴大人去去便来。”冲他安抚的笑了笑,心中却难免生出几分忐忑来,这一去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事情,更无法提前应对,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翌儿牵扯进来,这般打定主意心下不由稍稍镇定下来,扫了一眼地上摔碎了的茶壶心中不由一阵难过,薛子音没有把它带入地下想来就是想有人替她好生供养着,如今却谁曾想也摔坏在这里了。

      “嬷嬷,我走之后你便将这套紫砂壶一起收了吧,到府外寻个手艺灵巧些的工匠将它研细了包好待我回来再说。”温和的看她一眼,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随着裴钰往外走。

      说来做了好几个月的官除了龙阁我还真没有去过这些个大人办公的府衙,这一路上裴钰只是沉默的在前头走着,我虽有心想打听案情,但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只有硬生生将所有的疑问都压了下去。“叶大人就没有什么好问的?”眼见大理寺已在眼前他忽然转头。“我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就无从开口询问了。”心下有些诧异,却还是冲他淡淡一笑。“易平安死后,新一任少仆接手却发现有不少马匹去向不明,仔细一查才发现与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大人前往京畿大营第二日开始就有马匹的减少,而丢失了的马匹的去向一路追踪却与大人前去治水之时路程相同。”

      “若真是我做的,我又如何会这般明显的将疑点往自己身上引?”听了他的话心下不由冷笑,语气里也微微带了些许讥诮。他沉默片刻道:“下官虽然也与大人一般想,可是此番赈灾的粮食却在半道上被人私自挪用,换成了去年的旧米,大人赈灾只是担任钦差,自然脱不了干系。”我一愣却没想到还有这般缘由,当即却也微微一笑道:“我去赈灾做钦差是不假可是也是与沈大人,杜大人,莫将军一道的,难道他们也牵连其中?”

      “叶大人有所不知,杜大人到了稽阳城便没有出过城,没有时间也没有权限能够调用粮食;莫将军只负责调兵遣将;而沈大人,大人不知道沈大人身边一直有陛下的近卫随身跟着,自然也摘掉了嫌疑。”听得他的话,心中不由一阵冰寒只觉得手足发冷,在这乾坤朗朗,烈日炎炎之下竟然周身都出了冷汗!所有人都被摘得干干净净,独留我一人么?忽然想起昨日里宋子鱼说过的话,他提醒我要留意了,难道竟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么?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怎样布得局竟然在两个多月之前就将所有的算计进去了。

      心下寻思着,面上却仍旧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模样:“多谢裴大人提点了,只是在岚翛看来若是我真有如此能耐今日也不会在这里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平静的看了我一眼,抬步往前。

      进入正衙天井,四角都种植着橘树,心下不由喟叹自从屈原老先生一篇《橘颂》,这橘树自然带了小心谨慎从不轻率,自始至终不犯过失。遵守道德毫无私心,真可与天地相比的意思,种在此处也算是相得益彰了。进了内衙却见堂上端坐着一身紫袍的大理寺卿,而旁边一人着紫色官服,眉目英朗,一双黑眸深邃如同不见星子的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叶氏婧贤,今涉嫌助太子偷换官粮,即刻下狱受查,钦此!”

      有月光沿着囚室狭小的天窗照射进来,淡淡照应出眼前的景象:肆意堆积着的杂乱的稻草淡淡的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因着是女监尚且提供的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桌子,还有一个破损的污迹斑斑的土陶碗,一双因为潮湿长久没有清洗的发霉的筷子。

      黑色的墙壁在夏日里却仍旧泛着森然的寒意,外面走道上插着幽暗的火炬,明明灭灭的烛火只能在黑暗中约莫勾勒出所称设的物品的轮廓。寂静的天牢里不时传来老鼠肯啮绳索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莫名的让人胆颤心惊。

      淡淡叹息了一声,也顾不得那些令人欲呕的味道,我疲乏的靠在草堆上,因着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此时胃子因为饥饿而火烧火燎的剧烈疼痛着。也许我应该庆幸这件牢房其实还算干燥,但是依旧是很冰冷的,这样的冷意却不是我此时孱弱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了的,多日来的疲惫不堪在加上前日最近接连不断的受伤,下午进来之后便扛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在天窗里看得见淡淡疏朗的月光方才有几分清醒,晕晕乎乎的勉力坐起来,只怕这一次定然是染上风寒了,不然为何这额头摸上去这般滚烫,身上难受的紧,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白日里的事情。

      没有过多的审问,甚至来不及让我申辩一句话,那一张圣旨便冷冰冰的当头淋下来,仿若一盆冰块泼到身上在瞬间将我冻僵在原地。更让我惊异的是前来传旨的竟然是沈寒舟!

      这般想着,心中却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虽然不说知根知底,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难道就这般不值得人信任?!眼前又浮现出他那时的表情,仍旧是古树无波,然而那淡淡看着我的眼眸里却是一种陌生的寒意,仿若我当真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纵然我知晓他只怕此刻心里因着我莫名其妙与太子牵扯上而为九王爷生出几分不欢喜,可是为何要这般犹如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我?!难不成是怕我的事情牵连到义父身上?

      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也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习惯,那就是我对每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是寻个寂静的时候自己好好做一个总结,此时身上大不舒服,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睡着,想来是白日睡多了吧,仔细回想着这一个多月来的日子,也许是此时真的烧糊涂了,否则为何心中对于沈寒舟的疑惑是越来越大,难道是被他的不信任气糊涂了?!

      一声苦笑,思绪却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首先,朝琅帝对他不是一般的器重,他可以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的出入御书房,但是奇怪的是在朝中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官职(当然不排除我不知道的情况);其次,是安和对他的态度,安和是个和善的人,但同时却也是一个很守礼的人,他对于沈寒舟甚至比对沈恪都要谨慎一些,当然不否认沈寒舟是真的又让人不由自主对他臣服的本事;还有在舒州的是时候他居然能调动朝琅帝的亲兵,虽然莫长陵是玄铁骑十二营中第八营的营长,可是没有兵符,他同样也是无法调动军队的,更莫要说是沈寒舟了,然而他却又做到了。

      说起来我并不相信他手上有兵符,要知道昭琅帝虽然也称得上是千古一帝,但是他又如何知道我们会动用军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昭琅帝十分信任他,他的手上有着相当的筹码可以调动昭琅帝的亲卫……还有风玄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如同长兄一般,大概是因为他与沈恪的气质很相似,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这般想着却不由想起风玄清送与我的那支花灯,那日回来那支花灯顺手被我挂在门帘子旁边,如此想着,眼前模模糊糊仿佛那红色的流苏穗子一摇一摇的又来回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想去触摸,眼前却是一片虚幻,不知道问什么下一刻这花灯形貌一边又成了那只“李代桃僵”的花灯,而后是那一双幽寂的眼眸,仿若一片晶莹的琉璃泛着夺目的光彩却怎生也看不透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渐渐冒了出来——会不会在沈寒舟小的时候,朝琅帝因为种种原因将自己的孩子与沈恪的孩子想交换,也就是说现在的沈寒舟其实是朝琅帝的嫡亲儿子,而现在的风玄清则是沈恪的儿子?!

      这两人平日里就走的很近,互换身份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了,我生出疑惑大抵还是因为与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否则日子久了他们这般互相交换身份自然就将最初在心底对于他们的看法模糊了,便不会再犹疑两人的身份了。

      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很多当时觉得诧异的事情仿若在这一刻也有了解释,仔细寻思来薛子音应该不知道自家的儿子与皇子掉包了吧,而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瞒着沈恪的,只是不清楚沈恪的态度又是什么。如今想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他,这个男子,这个至情至性的男子,他究竟在旁人不知晓的地方付出了多少?

      我暗暗想着,看来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往日听戏,只觉得古人愚蠢的很,一只狸猫如何能换的了太子,可现今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有一出“狸猫换太子”真实上演在眼前。“狸猫”是真正的沈家三公子沈寒舟,而太子则是真正的九王爷风玄清!只不过两者的动机不同,前者欲其死,后者呢?我实在猜不透昭琅帝的心思,只是越发觉得头痛欲裂。

      这样一想,之前的种种似乎也有了解释,那么白思琦出现在沈寒舟帐中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自然不是我所想的什么豪门恋情,什么“私奔”之类的不着边际的想法了。

      可是,我又如何会在这深深的牢狱之中?“当朝太子不够德行,九王才学兼备,理应择贤而立”恍惚之中记起那日在青龙台曾经听到的言辞,莫不是为了换太子?!

      这些日子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宫中的旧事,风玄清的生母出身模糊且早逝,而太子虽然不得人心可是母家廖家先祖廖经纶却是当年随着天昀太祖风涧月起兵的功臣,廖家虽然这些年来有些凋敝却仍旧在天昀朝堂之上占有不少的席位,若是他们反对改革,那么自然而然也应该是这次改革最大的阻力了,这一次借着这偷换换官粮的事情若是废了太子或者是将脏水泼到廖家借机将廖家在天昀朝堂上连根拔去——无论是对于昭琅帝还是风玄清都是极好的吧。

      恍惚之间隐约记得前世一位导师曾经教导过我们说,一件事情当你无法知道真相的时候不妨看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人都是利益趋向性的生物,人们私心里都会朝着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面去采取行动。

      这般想着心下却蓦然生出一阵凄惶,虽然此时此刻身上还在发着高烧,可是心里却如坠冰窖,三伏天里蓦然生出的寒意教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思绪在翻涌着,下一刻唇畔却不由浮起一丝嘲风的冷笑:叶岚翛你如何忘记了啊,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你拿他风玄清当朋友,可是你们之间微薄的情谊又如何抵挡的住来自皇位的诱惑?这一局,不论是谁设下来的,终究我是一败涂地!

      之前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参与进来可是最终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从青龙台那一场辩论开始,我便已经身在局中,无从更改了吧!

      告诫着自己不要在意,既然人家都没有拿你当朋友你又何必交出心去?用力抱紧自己,模模糊糊中只能够蜷缩在一团,是哪里来的风,好冷啊……紧紧咬住下唇,牙齿却因为寒冷而格格打颤,我拼尽全身气力的笑着,眼眶却慢慢湿透了,真的可以不用在意么?一路上那人偶然生出的近乎温柔的关切和那种令人心痛的寂寞都是为了布下这一局么?

      那一日,我擅闯凤泉苑报灾情心虚翻腾咳出一口心血,他不顾昭琅帝在场近乎失态的大喊“传太医!”的最真实的担忧;

      那一日,在稽阳城遇到白无常和花月容,他同意留在白府,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

      那一日,他笑着说“好!既然如此我也随着你来试一试做这逆天之人”,蓦然生起的犹如战友般的亲切;

      那一日,冷月下,披衣起身推门而出,门外是他微微淡漠却含着关切的笑意,“我看你下午没吃多少,此时出来,可是觉得饿了”;

      ……

      这一切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关切都是假的么?

      三哥,不,也许现如今我应该称呼他为九王爷,我愿以为我们是朋友啊!喉头传来一阵腥甜,我死死闭上眼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一阵抽搐搅得天翻地覆。多想好生睡上一觉,胃子传来的最真切的痛楚却让我纵然在高烧中仍旧只能痛苦的清醒着。

      夜色沉沉,黎明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姐姐!”轻柔的呼唤仿若从虚妄中传来,稍稍让我生出几分清醒来。

      下一刻耳边传来铁索窸窸窣窣打开的声响,铁链碰撞,在清冷的牢底里叮当作响,“哗”的一声,牢门从外打开了。

      “姐姐?!”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震惊和恼怒,我此时只能够勉力抬起头来,全身上下难以动弹,下一刻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佛手柑的清香,苦笑着睁开眼睛,依稀可以辨别出眼前的情状:裴钰仍旧是一副棺材脸站在门口烛火明灭看不清他的表情;翌儿守在我旁边一脸焦急,棕黑色的眼眸里风卷云怒;而我此时靠着的正是那个青衣竹冠见到美食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宋子鱼宋吃货!

      “你这身子倒是差到极点了。”他有几分戏谑的笑着,语气里却透出丝丝的关切。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浅浅闭上眼眸,心中是十二万分不愿意自己如今的狼狈样被他们看见。“姐姐。”少年轻柔的握住我的手如玉般颀长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心中却不由一阵涩然,眼中已然有了泪水,我白日里这般温顺的走就是顾惜着这个孩子莫要卷进来才好,可谁曾想今日却是这般一番境况。

      “你这番模样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宋子鱼轻声叹息道。

      “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心下倏然生出一阵绞痛,下一刻开口已然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在其中,“你这般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却是为了什么?宋子鱼,你这人着实可恨的紧……”“哈,竟然也有一日看到你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他不由失声轻笑,却莫名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在其中。

      “姐姐,若是你出事儿了,我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仿若知晓我心中的想法,他柔和的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少年的语气里已然带着淡淡的恐惧。

      “表哥啊,你也看到这丫头如今这个模样,就让她出去吧!明日我向陛下请旨让她在秋栖院被软禁起来吧,在这般烧下去只怕真的要出事儿了!”下一刻身子一轻,迷糊之间才发现自己被宋子鱼打横抱了起来,翌儿小心的帮我围上披风。

      “叶大人,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出乎意料他居然就这般纵容我们走了出去,感觉自己被抱上马车,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平板的声响。“咳咳,裴大人若真是在下做的,自然会将自己摘的干净,又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苦笑着,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为人两世活了四十多年却是平生第一次这般脆弱,难道真的是身子弱了灵魂也弱了么?这样小小的一件事情都值得心痛,下一瞬用仅剩的理智死死咬住下唇生怕一个不如意便当真大哭出来了。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迷迷糊糊中有人轻声的叹息恍若神灵的悲悯,佛手柑轻柔的味道仿若寺庙里供奉佛祖的旃檀,莫名的让人安心。

      我如同孩子一般抓着宋子鱼的衣袖,絮絮叨叨的说开了:“宋子鱼,其实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我心里难受啊,我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我多希望自己不知道,然后想着他只是以为我瞒着他们生我的气所以才不理我的……我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做一个棋子,为了稳定天昀的朝堂……我真的不在意的,真的,我是这个国家的人我也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偏偏他要这般毫不留情?棋子在主人手中用久了也会有感情的吧……”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若是你不提醒我,我就不会去想不会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样的话就不会难受了吧……宋子鱼,你就是个混蛋!”

      “为什么要骗我,他最开始隐藏着身份我都不在意,可以为什么要给我安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我的爹爹,我怎么可以给他老人家抹黑?……爹爹,你在哪儿啊,翛儿真的很想很想你哩……”

      ……

      那天夜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也许是真的太疲倦了,也许是因着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我最终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慢慢眨了眨眼眸,眼前是白底彩绣的蚊帐,原来我还是回到秋栖院了啊。身上涌出来的疲倦仿若潮水一般将我淹没,就这般静静的躺着,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做。我不明白为什么宋子鱼会帮我,但是他应该是那个最清醒的人,第一次在青龙台上的伪装出来的急躁热血,宦海沉浮,这个人才该是那个最绝顶聪明的吧!

      “翛儿还没醒么?”屋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姐姐就算醒了也不愿意见你。”少年清朗的嗓音里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怒意。

      “翌儿。”闭上眼眸沉思片刻,放下帘子我开口唤道,下一刻却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

      “姐姐。”翌儿慌忙推门进来。“让他进来吧,有几句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帘子遮住了从窗户里洒落下来的阳光,我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幽暗的光线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宁。

      “三哥……请止步!”死死抓住衣衫,生怕自己没有勇气说下去,“翌儿,你去见见婉晴嬷嬷,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了。”“……”少年沉默了片刻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三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哥,今日过后,你我在无关联!”

      空气里仿若有什么凝滞了,透过这遮掩着的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那人颀长的身影,他就这样安然的站在门口,仿若一座峰峦巍然绵亘,自此千秋万代,俯瞰苍生——也许这个人真的很适合那张椅子吧!这般一向,心中登时一片空明,面上也不由多了几分柔和,“三哥……或许如今我应该唤你王爷吧……人活于世大多身不由己,你与沈寒舟互换身份说到底纵然有私心,可是也有你们不得已的苦衷吧!”

      “技不如人,怪不得谁。”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凄苦,语气里也带了些许冷嘲的意味,“可是我还是好奇,如若今日不是岚翛自己想清楚,你……是否永远也不会把真相告诉我?先是在青龙台设计,让我阴差阳错的成了女官,然后又利用沈寒舟假扮的那个‘你’,去办理迎接慕容离的事宜,巧妙的引开众人的视线,然后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放任灾情不顾,于是你又引着我与你去治水,帮你顺利平了水患!……我说的对不对?”

      他沉默不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打算让我做你,不,应该是陛下手中的棋子?”下一刻却是温颜微笑,“我知道这其中甚至还牵连着廖家,对不对?统一天下是任何一个君主日日夜夜都梦想着的吧,千古一帝,自那之后千秋万代都会传诵你的英名,而如今天昀还有不少势力集中在那些往日的功臣门阀那里,若是发动战争,势必因为心思散乱而延误军机,这也才是这一场改革最根本的所在吧!”

      “……”他沉默片刻,声音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惨然,“是么?你如今都猜得八九不离十我还能说什么?”

      “想来廖家也未必猜不到这些,只是家族大了尾大不掉,自然人心散乱,个人谋求自己的利益,若是从中瓦解分散自然好过连根拔起,毕竟若真是杀的干干净净难免狗急跳墙……”絮絮叨叨的说着,心中再没有怨恨,现今如许疲惫我是真的不愿意再在官场呆下去了,这里当真不适合我,走之前多说几句若是救得了一些人也算是积下一份福祉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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