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火药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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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来想着他俩都不是寻常人，自然屋子也与旁人不一样，可是真正到了，他的家中布置却还是教我吃了一惊。屋子里的陈设相当的简单，几张花雕扶椅，藤蔓编织成的茶几，然后便是满屋的字画。空荡荡的有些许冷清，也没有什么仆役，大抵便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罢了。
“你们快来看！”杜子绩像个孩子一样欣喜的喊了起来，这一喊我却忍不住先看了他一眼，这人素来是端庄沉稳的紧，是什么能够叫他这般忘形？于是有几分好笑的朝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眼看过去却不由愣住了，那是一幅平州、舒州还有附近几个州县的地图，不说其他，就是这制作地图的人的手法就足够让人惊心，寻常地图都是用纸张它却偏生采用牛皮为底，而后全用小刀一刀一刀的雕刻成山川河流的样貌，甚至一些河流流量的大小都用雕刻痕迹的深浅程度反映了出来，当真是栩栩如生！
“看这里！”沈寒舟指着左上方的一块地道，语调十分难得的微微上扬，从地图上看那是一大片荒芜低矮的土地。“这里是子星海，它是天昀中少有的干旱之地，土地贫瘠，寸草不生，当地很少有居民居住。”沈寒舟淡漠的说着，眸光变得越发深沉，有些许黯然。我仔细看着地图，发现这里的地域与前世中国所处的地方大致相同，不过还是有不少地方不一样的。
“我明白啦！”细细的盯着眼前的地图，心思几转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明白什么？”沈寒舟疑惑不解的看着我。“你看！”我指着地图上那块荒芜的土地，侃侃而谈，“这子星海四周都是山，这一带本身就比较缺水，那雨水到了山脉这一面就过去被挡着了，长此以往子星海自然缺水变得寸草不生了。”“要是没有这座土丘就好了。”杜子绩喃喃自语。“愚公移山，谈何容易！”沈寒舟叹了口气一向锐气的眼眸里居然也有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也是人于天地万物之间是何等渺小，妄图撼动天地者不过是蚍蜉撼树！”想到这里不由悠悠一叹，下一刻眼中已然锋芒毕露，“可是我叶岚翛偏生就要为了这次水灾做一做那逆天之人！”
一言既出，满室寂然。
良久但听沈寒舟扬眉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随着你来试一试做这逆天之人！”这一笑仿若大雪纷飞里蓦然升起一轮明月，于清冷锐利中升腾起一种足以告慰平生的快意，当真是数不清的风流高华！
“如此看来，叶大人是有法子了？”杜子绩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还记得我之前在御书房里说过么，既然堵塞是没有办法治水的，那么如何不采用引流了？子星海这里地势本来低洼又缺水，若是我们能够将河水引流到这里，即救了灾又让这千顷荒芜之地变作可根植的土地，何乐而不为了？”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嘴角犹如盛夏烂漫的蔷薇，于清雅中带着几番骄傲，“说起来若是在这挡着的山给劈开自然就可以了！这开山之类的自然可以用火药来帮忙。”其实说到底火药从我国东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只是那时候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而黑色火药在晚唐（9世纪末)时候才正式出现的。
“火药？！”沈寒舟有几分不解的看着我。
“就是用硫磺、硝石，研成粉末，再加皂角子制成的可以爆炸的东西。”我想了想道。
“那不是炼丹师用来炼丹的材料么？”白无常本来是跟着花月容去了厨房泡茶的，此番端着茶盘过来站在一旁的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眸光潋滟，仿若初阳。“没错！”我点了点头蔼声道。“具体配料是什么？”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沈寒舟沉稳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仔细寻思想了一回，确定没什么出入方才谨慎的开口。
“你方才不是说是皂角么？”沈寒舟微微挑眉，一双耀眼如同寒夜里的星星般的眼眸似笑非笑。“马兜铃和皂角都是一样的。”我有点儿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仔细一想还是好脾气的开口，只是不知道他们听不听的懂，“其实用的主要是其中的碳。”出乎意料，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并未对我这近乎失礼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好啦，我素来闲着没事儿最喜欢的就是看杂书，三哥你们是要参加科举的，又要修习六艺自然不如我空闲时间这么多，不知道也不奇怪的！”可偏生这样淡然的神情让我心里有些发憷，当即讨好的对他笑了笑，“三哥，有机会我在好好给你讲，好不好？”他抿了抿下唇，没有看我，只是又走到地图前面仔细打量，想来是不屑于理睬我吧。
只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看到莫长陵，这人虽然一路上沉默的如同个哑巴，难得见他开口说话，可现下就这般不见了心下还是有几分诧异的。本来打算问问杜子绩的，但是看到他一脸严肃的盯着墙壁上的地图，不由有几分意兴阑珊，只好转过眼睛去看挂在墙上的字画，白无常见我这般模样也不由凑过来细细给我讲解，他到真正是个字画的大家，这屋子里挂的多是他自己的作品，墨迹在宣纸上肆意泼洒，笔走龙蛇间已入臻境，大开大阖之间画面上的洒脱不羁直直超出纸张扑面而来，仿佛在灵魂深处经受了一场大雨，虽然霸气却酣畅淋漓，让我这个外行人都不由有几分入迷了。
“这好半天了，也都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听得花月容朗声唤道，我方才从恍惚中醒过来，竟然已到了夕阳西下是，转过头看了看她，她冲我嫣然一笑，眼中盛满了深深地温柔。“好香哩。”淡淡的饭菜的香味弥散在屋子里，让这略微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屋子多了许多温馨的感觉。“那就快尝尝吧！”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澈通透的翡翠。“好！”
待大家分宾主坐下，纷纷动筷子之后，我方才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仔细的尝了尝。“肉质很细腻，是武昌鱼吧！”沈寒舟也尝了尝道。“不，应该是白鱼，因为武昌鱼的刺没有那么多，味儿也没有那么鲜！”我仔细想了想道。“还是我这侄女儿的嘴更细！”花月荣弯起眼眸笑了，仿若得了糖果的孩子。兴许是连着这几日都赶路有些太过疲惫，菜色虽好，我终究还是没有吃的多少便放下筷子，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间或和些许汤，却不曾想到这一切叫沈寒舟看在眼中，他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吃过晚饭大家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方才散开了。虽然说是知晓了□□，可是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实际的效果我心中还是没底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便朝屋外走去。
一开门却见沈寒舟正站在中庭，月光皎然，仿若蝉衣轻盈的披在他身上，倒平生与他添了几分随和，白日里冷锐的眸光此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然温和的仿佛称得上是温柔了。“可是饿了？”他的嘴角噙了一抹淡然的笑意，兴许是月色太好的缘故，我竟然觉得此时的氛围十分安宁，心里也蓦然生出了一种柔和的情绪。只是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见我有几分呆愣的样子，他唇边的笑意不由一丝一丝的蔓延开来，那双幽深的犹如墨翡的眼眸里含着的冰冷也因此而氤氲开，整个人就仿佛风华绝代的玉璧，只觉得站在他身旁都要自惭形遂了：“我看你下午没吃多少，此时出来，可是觉得饿了？”我一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般精明的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单纯明朗的样子，只有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他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啊！只是，一想到不明不白的成了女官与他和风玄清脱不了关系，心下就不由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多谢三哥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时辰尚早，睡不着罢了！”想来想我还是浅浅一笑，极尽礼数的冲他行了一礼，“倒是三哥你也没有休息么？”见我这般，他的面色重又冰冷下去，仿佛那个笑意清润的少年只是我的幻觉罢了。见他不答话，我不由心中一叹，但还是咬牙道：“既然没什么事儿的话，那小妹先告退了。”其实我并非没有感知的木头人，又如何不明白他其实还是待我挺不错的，可惜这人自打我第一眼见到之时便看不透彻，我素来又是戒心极重的人，自然对他敬而远之。
次日清晨，我起了一个大早，想了想还是去问问白无常看他是否认识炼丹的道士，不论怎样他到底在稽阳城住了那么多年，比我们这几个外来的人不知道熟悉了多少。兴许这一趟出来都是有神灵庇佑吧，他居然有一个好友便是炼丹的道士！
用过早膳之后我们一行人便打算去拜访清虚道长，谁曾想一提到炼丹，老人家当即便将我们赶出门来，还放了话若是白无常再带我们过来，他便搬家！
“枉你还自诩为得道高人，这般不顾黎庶死活纵然死后飞升位列仙班，你又有和面目面见这全天下的百姓？！”我一把挡住他将要掩上的柴门冷笑道。“哼，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他的眼中颤了一下，我知道他犹豫了，当即放软了声音继续央求道：“道长，我是个平凡的人，但是我知道，做人要对得起良心，不能见死不救！”“我又不是大夫，谈何见死不救只说！”他冷哼。“既然这般，那道长可是答应我们了？”见他话中已有松口的意思，我不由浅浅一笑。
“哼！”他松开手转身往屋里走，素青色的道袍微微摆荡，自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意味。
心里知道他也是心善的人，当即不再说什么，只是嘻嘻一笑，赶紧跟在他身后。
在那之后几日里，我们都聚在一起忙活，出乎我意料，要炼制火药所要的材质在这里可谓是应有尽有，这让我心里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怀疑。这并非是因为我多疑，要知道古人炼丹多用丹砂，云母之类的，而用硝石也是用量不多，然而在这里我倒很少见着朱砂，至于其它的材料更是见所未见，只是他是白无常的挚友，我与白无常遇上也纯属偶然，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打定主意什么时候旁敲侧击的问问清虚。
这般不分昼夜的钻研了几日，终于还是让我们捣鼓出来了，只是效果比想象中的差了很多。我不由细细思索起来，隐约记得□□中硝占的成分约是四分之三，会不会是我们将硝石用少了？“清虚道长，我想……我想我们可以试试将硝石用多一些！”清虚看了我一眼，神色间有几分茫然：“其实前朝之时……护国公苏轻尘曾经留下过火药的方子，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由失传了……我手上有几分残页……”“道长，你根本就不是为了炼丹，而是为了造火药吧！”眉间不由凝起淡淡的冷意，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枯瘦的手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虽然他一动不动，然而这一刻我却仿佛觉得他在一刹那老去了。
“不错，我的的确确是在造火药。”良久，他苍白着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眼神在一瞬间有些悠远，“我自幼便是一个孤儿，给师父收养在道观里，十岁那年师父领着一个小丫头到道观里，她是一个官家小姐，因着身子不好便给家里送到此番寄养……你不晓得，我原本以为官家小姐都该是如戏文里说的那般温柔典雅，谁晓得她竟是顽皮得很，常常气得师父吹胡子瞪眼……后来她要嫁人了，我原本以为日后肯定见不到她了，谁晓得她居然寻死觅活要逃婚说要跟我在一起，我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黯然……你想啊，我一个穷道士一没钱二没权，哪里能护着她衣食无忧了？”
我心下不由有几分酸涩，心下对他口中的那个女子不禁生出几分羡慕来。
“后来她还是嫁人了，我原本以为日后自然不可能见到她了，没想到才一年的时光我又见到她了，不仅是她连同她的哥哥和她的夫君，我当时心里难过的紧可是又为她欢喜，她的夫君当真是很贵气的人哩！”他顿了顿，而后咧开嘴笑了，仿若多年前那个一心挂念着自家心上人的青年，“然而我没有想到，她和她夫君并没有真正成亲，只不过是在天下人之前扯一个幌子罢了……后来我们便在元始、灵宝、道德三天尊前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成婚后我们一直在研究火药，我原本以为照着她的性子自然是隔个十天半月便把这回事情丢到一边去了，可是没想到她却真正坚持了下来……后来我们找到了那半页残卷，因着出了些事故，丹炉炸开了，她就在没有醒来过……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钻研着，就想着若是那一天我能把火药做出来日后就算黄泉下与她相见也才有脸面了！”他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眼神却宁和如同稚子闪着欢悦的光。
我只是怔怔的看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火药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