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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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预定去新宿的日期因为草壁花音的伤势又推迟到下个月。出院前，她还是知道了上户由美高位截瘫的事。
草壁结音去办出院手续，她就自己去了上户由美的病房。过来帮忙的草壁哲矢在后面跟着，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在工厂那天她近乎仇恨的眼神和话语都再明显不过了，她有多讨厌“他们这样的人”，现在又因为风纪委的关系洗不脱暴力不良的标签——反正她醒来以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
上户由美的母亲看到草壁花音就勃然大怒，抬手把她推了个趔趄，撞在草壁哲矢身上。伤口还没好，她一瞬间白了脸，但还是没出声。草壁哲矢想出来拦着，却被她拉住。
“没关系。”草壁花音面无表情，“让她打。”
“打你有什么用，我的女儿再也……再也站不起来了啊！”
上户太太想到监控里女儿一步步退向边沿的样子，只有满心的恨意。就算在警局已经知道了全过程，就算知道草壁花音被由美打伤，她还是无法释怀——筱原铃是被绑架的人，远野也没有动手，是因为草壁花音靠近了，由美才会因为惊慌而失|足。
那篇报导她也看过，比起最初霸凌由美的筱原铃，草壁花音甚至更可恶，更恶毒。她也更愿意相信那些才是事实——是她利用了她，是她指使远野把照片流传出去。否则由美为什么要反问那句，“你觉得我遇到她，是幸运的事吗？”
上户太太浑身发颤，指着草壁花音哭骂道：“为什么掉下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草壁花音瞳孔紧缩一瞬，又垂下眼，“不管你怎么想，我会尽力补偿的……对不起。”
她说罢就转身离开，到楼底和草壁结音汇合，一起回家。
第一中学的手续已经办完了，她不用去学校，可以安心在家里养伤。草壁结音工作上有些问题，临时要回去开几天会，照顾她的工作就都交给了草壁哲矢。两人的交流基本局限于必要对话，家里简直像没有活人。周末比平常更难熬——起码平常只有早晨和晚上要碰面。
草壁花音吃过午饭在房里看了会儿书，正要出来时听到草壁哲矢语气焦急地打电话。
“监控也没查到？怎么可能，山本武伤得那么重，能是谁——您在楼下了？！”
草壁哲矢开了门就跑出去，她想了想，换上绒布拖鞋也跟着下去，躲在门后。
今天还下着雨，上次在棒球赛上看到的小婴儿撑着儿童伞，另一手递上一张黑色信封，草壁哲矢毕恭毕敬地接过，又听他道：
“三天后的继承式请务必一起参加。顺便，麻烦转达一句——打伤山本的家伙也一定会出现。袭击校内学生，可是相当严重的挑衅啊。”
草壁花音眯起眼看，信封上印着金色的复杂纹章，是整齐印刷的细长字体。
——Vongola。
那个家族的名字么？
三天后，妈妈还在新宿，又是正常的工作日，哥哥不会像周末一样呆在家里，肯定会参加。
草壁花音偷偷溜回去，又翻出手机——迪诺昨天才给她打了一次电话，说已经到了日本，要来看望她。他没提从罗马里奥那边听说的事，只说带了不少意大利的特产让她尝尝。
她下意识地推辞：“不用了，我再过两周就走了。”
“还有两周呢，吃不完带走好了。我周日过来……”迪诺顿了顿，好像又在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啊？”
罗马里奥先生吗？
她正觉得奇怪，迪诺的声音又靠近了：“那就说定了啊小花音，我周日过来，和恭弥一起。”
草壁花音一怔，不知怎么没开口拒绝。挂了电话又后悔。
她不想面对云雀恭弥。
草壁花音打定主意，给迪诺发了条短信，推说自己还没恢复好，时间推到他们继承式以后。得到回信了就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去。
她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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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草壁哲矢一出门，草壁花音就从房里出来，确认他走远了，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院子。
她把头发盘起来压在帽子底下，又把帽檐压低了遮住脸，随便在路边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离开车的时间还早，她在路上闲逛着，不知不觉却绕进了许久没有来过的巷口。
紫藤萝又攀满了院墙，草壁花音停在门外，抬手掀开层叠的叶子，露出里面蓝底白字的铭牌。
兜兜转转，居然来了这里。
草壁花音有点鼻酸。
并盛町36号，云雀恭弥。她曾经念了无数遍，连同他的号码一起记得滚瓜烂熟的地址和名字。
迪诺先生说喜欢是让人变好的事，为什么她没有变好？最后还闹得这样势不两立。那么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很丑陋吧，见到他又要说什么呢？
而且就算到现在，她还是耿耿于怀。明知道自己这么想是阴暗的，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他又没有义务帮她。那一刻却只想着把错误都推到他身上，责怪他迟到，怪他拦着不让她杀掉筱原铃。如今要说完全释怀，也不可能。
她好后悔啊。结果到现在，她还是后悔了。
如果新年的时候就去了新宿，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还能给他留一个好点的印象。就算没有印象，也比现在好。
草壁花音放下手，虽然知道没有人在，还是敲了敲门。她仰头等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云豆的鸣声。小鸟自墙檐探出头，好像还记得她，飞落到她肩上。
“kanon——”
它还学会了她的名字。
草壁花音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撕下一小条，写上一行字。
「谢谢。对不起。」
仔细想一想，上户由美说的也没有错。她一直在依赖云雀。她的身手都是他教出来的，碰到问题也总想着让他帮忙。一旦没有他在，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没有云雀，她能做成什么样的事呢？云雀说她无法成为他，那她能成为谁呢？
她也想知道答案。
那就走吧。走远一点，走到没有他的地方去。从今以后她不要翅膀，也不是飞鸟了，更没有资格再说什么要追逐他的话。
草壁花音摘了发绳，把纸条轻柔地系在云豆的爪子上，又把手机里的电话卡拔出来掰断扔进垃圾桶，换了新的。最后折了一片藤萝叶子，放进口袋里。
阳光越过云层洒落，曲折的小巷出去是平直的马路。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行李箱的滚轮在身后嗡嗡作响。她越走越快，目不斜视，直直望着前方。
那是离开并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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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式结束。
城堡中一片狼藉，古里炎真毁去彭格列指环、打伤了守护者们就带着整个西蒙家族离开。紧急的简单治疗过后，所有人先回到并盛中学的医务室中再检查伤势。
其他人都很配合，除了独自回接待室的云雀恭弥——没能把差点杀了山本武的凶手抓住，还被伤成这样。古里炎真那一瞬爆发出的力量他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第几次了？
想要守护的又没能守护好，连他自己也落于败地。
迪诺在旁边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他稍微松动了些，赶忙让罗马里奥给他包扎。才处理了一半，云豆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到办公桌上。
“还真是聪明啊。知道你受伤就不站你肩膀了。”迪诺俯身摸摸它的脑袋，又发觉它爪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他看云雀恭弥没反对，取下来展开，又递给他：“……这是道歉还是道谢啊？”
云雀恭弥接过，云豆突然叫了一声：“kanon！”
少年骤然抬眸，盯着迪诺：“草壁花音呢？”
“啊？”迪诺没反应过来，“小花音在家啊。不是说好了过两天去探望她……”
“她跑了。”
他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外走去。迪诺慌忙去拦他：“恭弥，你的伤——”
“让开。”
云雀恭弥扔掉怎么也拨不通的手机，没包扎完的伤口又裂开。他咬着牙推开迪诺继续走。
她是故意的，知道他会来就故意把时间拖后，又向迪诺保证不会失约，就是为了等今天大家无暇顾及她的时候逃跑。
她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在并盛多呆，连再见他一次的胆子都没有。这个胆小鬼……
“行了恭弥！”
迪诺强硬地拉住他，这才反应过来那张纸条是谁写的，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把他之前没注意的事串联起来——草壁花音曾和他提起的暗恋、罗马里奥转达黑曜的情况时说她哭个不停的原因，还有指环战那晚他们之间欲言又止的怪异氛围。
他来不及考虑太多，使力把云雀恭弥拽回来：“你先治疗。西蒙家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下落，我们去追。”
“……”
云雀恭弥看着走廊尽头，忽然又道：“不用了。”
纸条在手心里攥成一团，晕开的墨迹已经看不清原来写的是什么了。他垂下眼帘，忍不住想，她道什么歉呢？
迪诺没再坚持，只站在他身后，语调轻缓。
“有的事情……要说出来才有意义啊，恭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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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草壁花音终于到了新宿。草壁结音接到她的电话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又被她一句堵回来。
“我还是想快点到新宿来，反正也不入训练队了，早点去学校上学还是可以的。”她顿了顿，又加一句，“我换了这个新号码还没来得及和别人说，妈妈你……通知一下哥哥吧。”
草壁结音只得到车站把她接回家。草壁花音收拾好房间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到处是闪烁的灯光。这个城市比并盛繁华很多，就算夜晚也总是明亮得好像不需要休息。
她不是第一次来新宿，可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里无比陌生。她要在这里留下了，以后会有新的同学，新的生活。手机里只存了父母和江口惠的号码，其他的等时间长了，就会忘掉的。藤萝叶子被她在一叠书的最底下，她打算从顶上第一本开始看起，等看到最后一本，她大概也不想把它留着了。
草壁哲矢被这一出不辞而别吓得措手不及，差点再去报警，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才知道怎么回事，放下心来后又难免觉得不是滋味。草壁结音回了趟并盛，一方面是把草壁花音没带全的证件手续收好，另一方面也是想为了草壁哲矢。
“花音她绝不是怨恨你，只是自己的事还没有消化，对于亲近的人更加不知道怎么相处。希望你能耐心一点，等她再长大一点。”
草壁结音又低叹一声：“该自责的应该是作为父母的我们——总觉得你们够独立了，需要倾诉、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身边。哲矢……也请你原谅爸爸妈妈的不称职。”
一向硬派的少年抬起手臂，草壁结音看到他的袖子颜色一点点洇深，忍不住也拥住他。
时间过得很快。
入学了一阵子，岸谷又联系到草壁花音，让她参加校训练队。草壁花音还是推辞，岸谷却让她先别急着拒绝。两人沿着学校操场慢慢走着，没被清理掉的草茎孤零零支棱出来，在风中摇曳不止。
“我要是真想继续让你做运动员，就不会只让你去校队，而是跟我训练了。并盛的事情你母亲跟我谈过。”岸谷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特地避开这件事，直白道，“现在这学校里有我不少朋友，我也问过有关你的情况，都说你沉默寡言，很不合群。草壁，你觉得以你这个心态，能应付好你想做的事么？”
草壁花音无言以对。
她确实努力在打起精神，但多多少少还是受到影响。睡觉容易惊醒，精神也很难集中，有时候三更半夜肩膀的伤口又会疼，起来看看，又没什么问题。
大概还是心理作用。
“你现在说是性情大变也不为过。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要从这种事里走出来不容易，也不指望你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所以才让你回去跑步。
“跑步的时候，你要想着终点、想着尽头，想着调整呼吸，什么时候发力。这需要你专注精神，放空自己，没时间去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事做的人才不会废掉。你是我挖到并盛的苗子，就算当不了运动员，也不能当个废人。”
草壁花音停住脚步，深深向他鞠了一躬。一周后，她到校训练队报到。
除去田径队的训练，草壁花音课余时间都在打工，逢年过节也留在新宿不回去，一直到高二结束，她才退掉训练队全心备考。录取面试当日，考官照常问了会问所有学生的问题——为什么想当警察？
教室里只有考官和她。草壁花音端坐在椅子上，听到窗外有鸟儿鸣叫。脑海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她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想要找到答案。”
桌角的书换了好几叠，藤萝叶子却还在。她总是刻意不去回想那些事和那些人，但此时此刻，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离开考场后，草壁花音用手遮着额头，半眯起眼看那片被风吹着慢慢移动的云。
天空广阔，它会飘向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