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无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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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壁花音的任职虽然早已审批下来，办理入职程序还等了几天。“禾生镜”先带三岛纱由里在中央区逛了逛，算作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过十年，这里除了经典的地标，和她记忆中的东京已经大相径庭。三岛纱由里有点理解了“恍若隔世”是什么感觉。在她沉睡着、挣扎着想要醒来的时间里，世界已经远远将她抛在了后面。
最后一站是草壁花音本该入职的特搜课，位于厚生省大楼——作为行政中心，中央区是全国西比尔系统覆盖率最高、所有相关配套设施最完善的城市。而厚生省大楼是所有建筑群中翻修得最为勤快、防范也最为严密的一个，这些年来合并的部门都陆续搬入这里，特搜课总部也设立其中。
按理说如今西比尔系统主要由警视厅使用，特搜课作为刑事侦查的部门，应该直接归警视厅管辖。但西比尔是厚生省的提案，最初的研究院和数据分析中心都在这里。同时厚生省一直强调“西比尔系统不止于犯罪指数测量，后续将更偏向个人属性与社会分工的匹配”的概念，始终不愿对它的掌控权有所让步。
双方拉锯了很久，最终协定暂时将总部设立在厚生省大楼。刑事相关依然是直接上报警视厅，同时案例数据提供厚生省研究。此后警视厅才终于通过合作试点的方案，着手建立执行区。
“不进去吗？”身边的人见她驻足不前，关切问道，“草壁花音的指纹和虹膜认证都已经录进系统了，参观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岛纱由里打量他一会儿——如今的禾生镜还能看出她熟悉的样子，但灵魂早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人了。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无名……镜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禾生镜”停顿几秒，才斩钉截铁地回道：“不会。两年前的车祸里他就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我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他又反问她，“你希望他回来？”
三岛纱由理没有立刻回答，仰起头看着厚生省大楼。
这里有无处不在的监测探头、拟作玩偶形状的机器人。无人机在空中盘旋，记录的数据转化成或鲜明或暗淡的色块，填满整张城市地图。她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禾生镜的手笔，他尽了最大努力，把西比尔的心脏安在了这里——即使他不是出于本心。
“还是不要的好。他不愿意做这些事吧。”
“不管愿不愿意，这都是你的愿望，他一定会完成……他也只有守信用这一个优点了，剩下的都是些天真可笑的想法。不过也多亏这样，如今站在这里的才会是我。”
无名虽这么说着，却听不出多少讽刺的意思，当然也没有感谢。他也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的人。
“他以为草壁花音能改变你的想法，可惜她崩溃了，一点小打小闹的打击就让她突破了潜在犯的标准。就算现在振作起来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青年嘴角浅浅弯出一些弧度，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如果她遭受的是艾斯托拉涅欧的折磨，说不准……也会诞生一个像我这样的怪物呢。”
毫不掩饰的恶意都压在最后一个词里。三岛纱由里默然片刻，低声道：“你不是怪物。你是为了保护镜和我才出现的。”
灰暗的碎片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阴沉的雨夜。沉眠于草壁花音的身体时，她似乎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可偶尔又会感觉到绵绵不绝、混合着血腥味的细雨。广濑启的死、禾生镜的变化，还有艾斯托拉涅欧给她带来的无穷恶梦，都始于那一天。
三岛纱由里忽然有些好奇。现在无法苏醒的草壁花音，是不是也正困在哪个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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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三岛纱由里前往特搜课报到。
中央区都是草壁花音先前不熟悉的同事，她不需要太关注这里的人际关系。只是原本做好的防范一直没用上——警视厅毫无动静，似乎黑手党并没有通知他们草壁花音目前的情况。
虽然奇怪，但这样也算是给了她休整的时间。上午她早早到了厚生省大楼，按照日程参加每月例行的工作汇报。
汇报时间一般是月末周一，所有执行区的监视官和执行官如无紧急任务，都会接入会议。新宿的总负责人木村恰好出差来中央区，两人在走廊里碰见，木村也只是面色如常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完全没表现出对她有所防备的迹象。进了会议室他还特地坐到她旁边，低声说了句恭喜。
三岛纱由里不清楚他们以前的谈话方式，只点了点头，随后就摊开笔记本——草壁花音有记录工作的习惯，她自己对汇报工作这种事也就轻驾熟，倒不必太过担心。但木村明显还没说够，趁会议还没开始，很有再聊几句的势头：“并盛的事看来处理得很顺利啊，要是不出意外，以后和黑手党合作的工作我就要脱手了。”
话里透露的信息是她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三岛纱由里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负责了？”
“不是有你么。我本来就只负责合作部。结果新宿成了执行区，人手又不足，我才会兼任。”木村回答得理所当然，“你过来没多久我就打算把新宿执行总负责的位置交给你了，调回并盛也是为了走流程升任……果然干得不错啊花音。要放走你这么一个得力部下，还挺舍不得的。”
原来早就是打算好的？
听他的意思，草壁花音本来应该不知道这事。不过想来也是，以她的性格恐怕不会接受这种走形式的升任。
三岛纱由里又问：“那也应该是我留任新宿。你脱手干什么？”
“倒不是我想这样……”
木村略向靠近些，低声道：“最近几个小家族都被找了茬，没有犯罪行为的拉去测了犯罪指数再监控起来。我们和黑手党的合作不浅，压制他们也是压制我们。西比尔一旦完全运用在黑手党的身上，合作部就形同虚设，会成为厚生省合并警视厅的第一个口子。都这种时候了，和黑手党的关系当然是越紧密越好。警视厅上上下下，怎么看都是你最合适。”
三岛纱由里沉吟一会儿，理解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冷嗤一下。
“想赌一把我和草壁哲矢的血缘关系……黑手党被这么拿捏也愿意？”
“挟制你的同时给黑手党更多插手警视厅的空间，以后办事也方便。双赢嘛，他们何乐而不为？”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干什么？”她只觉得他也意有所图，“不怕我被吓到，干脆不干了？”
木村笑笑，见人到得差不多了，接进会议先按了静音。室内的大屏幕打开，长桌那端正中央的位置现在还空着。还有五分钟，会议才正式开始。
“即使知道了事实你也不会放弃当警察，不是么。”
老刑警语气淡淡，但很笃定。
“在我看来就算你和草壁哲矢有血缘关系，黑手党也不能完全信任。照我这几年合作下来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同意你去冒这个险。点头的应该另有其人。至于是风纪财团还是再往上到彭格列，我就不清楚了。但既然他们会瞒着草壁哲矢，也就有可能真的把你当做弃子。
“至于厚生省和警视厅这里……西比尔选人的方式和我们的看法背道而驰，一切以自我的心理色相清澈为先要条件。它越是完善，就越缺乏真正的警察。你是我用心栽培起来的手下，难得还有点朴素的正义感——也可以说是傻气。当警察没有这种执着的傻气可不行……早做准备也好。你要是折在这种斗争里，未免太可惜了。”
他不再多说，取消了话筒静音，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叠着闭目休息。三岛纱由里垂眸，却并没有在看笔记本上那些潦草的字迹。
木村的提醒完全建立在她是“草壁花音”的基础上，她很清楚这一点。警务系统中的同事、部下，还有曾经的上司，几乎都对抱持着信任和好意。就算这些人会抛弃她，并盛还有草壁哲矢。
这个时候，她居然有点羡慕草壁花音了。崩溃的边缘线上被千钧一发地拉回理智，狠心多年不联系的哥哥依然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所有人都说她行事乖僻暴力，可没有一个人真正因此远离她。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好让人嫉妒的幸运。
“那么……例行汇报开始。”
会议电话中传来话筒试音的声响，三岛纱由回过神。会议秘书从镜头前退开，刚才空着的那张座椅上正端正坐着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他并不健壮，鬓发甚至已经花白，但依然精神矍铄，完全没有常人到这种年纪难以避免的、走向衰老的气息。
桌上放着杯茶，他端来啜了一口，又放回手边。锐利的目光从略掀起的眼皮下投射出来，似乎穿透屏幕，落在特搜科这间偌大的会议室里，落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三岛纱由里骤然攥紧了手。
她死死盯着他的肩膀——整个警视厅从上到下只有一个人会佩戴肩章，它象征着现在的日本警务系统中最高的阶层和权力。算上困在艾斯托拉涅欧、躲藏在并盛和沉睡了的十年，她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可即使如此，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三岛纱由里还是认出了他。
她曾经全心信任的上司，当年的特案合作搜查部部长，如今的警视总监……
今泉英明。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无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