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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玉颜不及寒鸦色 ...

  •   已是亥时三刻,萧翎离开后主持宴会的太后宣布散席。
      交好的同僚们相携离去,温彻刻意动作慢些,望着空空的大殿,无言以对。
      果然他就应该问清楚姜从韫到底打算怎么做的,毕竟萧翎与她曾有嫌隙,眼看着夜渐渐深了,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睿识啊,你还不走?”
      温彻的思绪突然被一道儒雅的声音打断,他抬头看去,竟是姜明德。
      “一身酒气,整理衣冠费了些时间,”温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先生可要同行?我家车夫驭马功夫好,不会觉得颠簸。”
      “不了不了,老夫因忧心从韫才晚走一步,听宫人说她去探望贵妃,可两个人到宴会散了都没回来。”姜明德轻叹一声,“虽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但到底放不下心,遣了个小太监去问问,得在宫门落锁前出去才是。”
      “不敢欺瞒先生,我也是担心从韫才刻意晚走一些。”温彻沉吟,“许大人也未曾回来。”
      姜明德只略略睁大了眼,思忖一番道:“许大人大约喝多了酒,陛下宠信她,便允她留宿。”
      温彻点点头,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他着实想不到姜从韫要如何将龚娴和许飞韶联系起来。
      恰好姜明德方才派去的小太监回来,喘着气道:“奴才打听过了,只知道与许大人有关,许大人浑身湿透去了飞霜殿,临福公公还去宣了太医令。姜小姐与贵妃一同去了和锦宫,如今正在和锦宫左偏殿。”
      姜明德微微慌了神,问道:“那陛下呢?”
      “陛下原本去了和锦宫,后来又往飞霜殿去了。”
      姜明德勉强镇定下来,对那小太监道:“你去问问临福公公,可是从韫犯了什么错,我就在这太极宫等上一阵,有需要随时便可过去。”
      那小太监领命去了,姜明德看向温彻,意外地看见他竟然面色沉沉皱起了眉。
      “睿识?”
      “无碍。”温彻反应极快地应了一声。
      “你也觉得这事奇怪?”姜明德也皱起眉,“好端端的怎么落了水。”

      “说说吧,你、龚娴和飞韶是怎么回事?”
      原本要去看龚娴的萧翎在和锦宫门口被珑玉拦下,说是姜从韫有话与他说。正巧他也心绪繁杂,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龚娴定要一顿折腾,于是遂了姜从韫的愿。
      姜从韫从容地捧上一盏茶,“就是陆才人说的那样。不过她看得不全,先是龚娴出言挑衅,我回敬了两句,龚娴气不过要打我,许大人恰好经过制止了她。后来她打人不成就要推我下水,许大人这才走过来拉住她,没成想龚娴发了疯似的,自己没站稳还拖了许大人下水。”
      “你让珑玉找朕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萧翎非常不耐烦。
      “不然还能有什么?龚娴那样做后妃的,也就只能仰仗陛下了。陛下喜欢,自是珠围翠绕、烹金馔玉,陛下若不喜欢,那可是龙阳泣鱼、长歌当哭。”姜从韫笑着,“臣女是担忧陛下见了龚娴心软,介时陛下先入为主,恐怕不会听臣女说明缘由。”
      “朕虽看不惯你,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姜从韫垂眸应是。
      “方才太极宫那边来人说姜先生担心你,现在还不曾离去,你若无事,便家去罢。”
      姜从韫一愣,连忙行礼谢恩。
      “还有,温彻也在。”萧翎像是打量什么脏东西似的在姜从韫身上扫了一眼,“与许飞韶流言传得满天飞不说,还能让温彻记挂你,倒是好本事。”
      姜从韫也不气恼,轻声道:“飞韶与我只是至交好友,陛下却不知飞韶每日与我说的都是你,陛下也是好本事。”
      萧翎被这么刺了一句,竟不觉得多难堪,而是因许飞韶心情雀跃了一些,他没再理会姜从韫,抬步往和锦宫主殿而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尖声怒喝,萧翎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冷了,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很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妃嫔。
      主殿的宫人看见他,慌忙行了礼就要进去通报,萧翎却是不管这么多,径自走了进去。
      只见装饰华美的殿内此刻一片狼藉,跪了一地宫人,内间床榻边还有人在收拾碎瓷片。
      床上靠着软垫的龚娴脸色通红,犹有怒色,见了他更是瞬间神情扭曲,又立刻缓和过来,就要下榻行礼。
      萧翎挥手免了,“看在你病中,礼就不必行了,朕方才在姜从韫与陆才人那里听了经过,来听听你这里怎么说。”
      “臣妾……”龚娴的拳头微微攥紧了,“臣妾没什么可说的。”
      “那你是承认自己谋害姜从韫不成,反害得许大人落水了?”萧翎厉声道。
      “陛下这么大声做什么?”龚娴冷笑,“若陛下吓着臣妾,臣妾指不定会说出什么秘密呢。”
      萧翎心下了然,屏退宫人,冷冷看着她。
      “臣妾原本是倾慕陛下的,陛下不喜欢臣妾,臣妾就听父亲的,好好经营,只想让陛下多看臣妾几眼。”龚娴眼里泛出泪来,“没想到陛下的心根本不在后宫而在前朝!”
      “好好经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萧翎神色厌恶,“龚家势大你会不知?前朝专权,后宫也想一同把持?”
      “所以陛下就看上了那不男不女的许飞韶,正好又能掌握兵权,又能管理后宫?”龚娴声音尖锐,胸口剧烈起伏,好似这句话用去了她大半力气。
      萧翎此时反而放下心来,龚娴知道了许飞韶的身份不加遮掩也就罢了,反而当面质问他,果然是个心里没成算的。
      不过也好在龚娴心思愚昧,若她派人告知了龚品才是难办。
      “是又如何?”萧翎心中一动,竟觉得龚娴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龚娴瞪大了眼,颤声唤了句“陛下”。
      萧翎丝毫不感动,漠然瞧她。
      “陛下当真容不下龚家?”龚娴大口喘着气,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滚落下来。
      然而萧翎不为所动,甚至下了禁足的命令,转身离去。
      身后又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萧翎头也不回,除夕夜里的宫中处处都挂了灯笼,热闹非凡,却让萧翎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孤寂之感。
      然而思及许飞韶就在他的飞霜殿里,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天色这么晚了,索性别让飞韶回去了吧。虽说于礼不合,可就如某些人说的,许飞韶是他的宠臣。
      宠臣么,当然要有一些特权。
      “临福,飞霜殿那边怎么样了?”
      “方才那边来了人,说太医令看过了,许大人身体无恙,连伤风都没有的,只是须得喝些姜汤预防着好。奴才已差人去御膳房吩咐了,想必此时已经送了姜汤去飞霜殿。”
      萧翎听完临福禀告,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因为除夕,宫中到处挂了灯笼,一片暖黄之色。
      萧翎突然想到幼时,身份低微的生母抱着他,没有去太极宫参加宫宴的权力,就指着亮如白昼的飞霜殿,柔声对他说,那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可他以前从不觉得飞霜殿温暖,一个安寝之处而已。如今有许飞韶在那儿,他突然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他不敢深究这种想法的原因是什么,总之他现在心中愉悦,那些惹人心烦的事以后再想也不迟。
      进了飞霜殿,就见一身干爽的许飞韶托腮坐在桌前,一脸郁色,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怎么不喝?”萧翎坐到她对面。
      “辣。”许飞韶像是想起了之前喝下的口感,整张脸皱作一团,用力表达着拒绝。
      萧翎笑出声,繁杂的心绪平和下来,“可太医令说了,要喝些姜汤御寒。”
      “陛下这是没去过边关,那才叫冷,可我们从来不喝什么姜汤,也捱过来了。”许飞韶理直气壮。
      萧翎笑着将姜汤往她那里推了推:“可这里是京城,你又刚刚落了水浑身湿透。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你……”
      萧翎突然顿住,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许飞韶无所适从地挠了挠头,试图转移话题“真没什么的,有一年我在边关和一个将士守城门……”
      许飞韶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萧翎的脸色,萧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有些想笑,却突然起了玩心,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
      许飞韶见他这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蚊讷。
      萧翎皱眉,一个眼风扫过去,许飞韶吓得一抖,闭了嘴,却不知萧翎不过是看起来严肃,心里早已笑得不能自已。
      “怎么不讲了?”
      “啊?”
      萧翎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眉梢掩不住的笑意,许飞韶这才意识到萧翎刚刚是装的,但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没敢完全放下心来。
      萧翎轻轻摩挲着桌子边缘,随意道:“天色晚了,宫门落了锁,你就别回去了,正巧陪朕守岁。”
      许飞韶垮下脸来,神情萎靡。
      “不愿意?”
      “没……没……”
      “你不必拘束,只如以往那般相处。朕还未去过边塞,你就讲讲源定城的趣闻。困了便说,朕命人收拾了偏殿,你今夜就宿在飞霜殿。”
      二人就这样一个讲一个听,待到过了子时,有鞭炮声炸响,许飞韶笑着拱手道“新年好”,萧翎也笑着塞去一个红包。
      又过了半个时辰,许飞韶打着呵欠被萧翎赶去休息。萧翎梳洗一番躺在床上,想到许飞韶就在隔壁的偏殿,心里突然漫起一丝丝甜蜜,渐渐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许飞韶困得快要睁不开眼,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梦里萧翎还是那副故作严肃的样子,许飞韶大喝一声,起身上前狠狠揉捏了一番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脸蛋。
      手感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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