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剑》易彦孜

9、易货

　　犬丘城邑西市，琳琅阁大院内。

　　夯土堆制的台阶上，一位身着深蓝色织锦深衣，方脸带须的中年男子对着台下大池和四周包厢里的人群喊着话：“诸位，琳琅阁三月一次的易货大会现在正式开始了。”

　　中年男子便是琳琅阁的阁主，名叫张珍。

　　台下大池内皆是平民百姓，或是商人，亦有江湖人士。

　　而四周包厢里坐着的，却是王公贵族，或是官家大户。

　　这易货的货品，不止是物品，还有人。

　　比若第一个出场的，便是一位卖身葬父的女子，只不过这女子身宽体壮，其貌不扬，阁主本就将价钱定得极低，却还是没有人愿意要，最终，阁主叹气道只要有人替她还了葬父的钱，便可与人为奴。

　　就这样，大池内一位穿着补丁布衣的男子将那女子低价买下，自也是欢喜一场。

　　接下来有各方奇珍异品拍卖，都各得其主。

　　最后压轴出场的，却是一个铁笼，里面被困住一位女子。

　　女子双手双脚皆被缚住，低着头倚坐在铁笼里昏睡。

　　顿时台下大池内沸沸扬扬，有一人起头嚷起：“这姑娘是死的还是活的？”

　　接下来，询问的人更多了。

　　“是呀！不会一个死货还放在这里卖吧？”

　　“看这情形，肯定不是死货，一定是被弄晕了吧！快些让她醒醒，好让爷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尤物，会放在最后压轴出场。”

　　“把铁笼打开呀！不过是位弱质女流，又何必大费周章用铁笼困住，难不成她会吃人？哈哈哈！”

　　“……”

　　台上的张阁主双手抬起，示意大家安静，台下人声渐渐静了下来，皆在等着阁主发言。

　　“诸位，此女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且不说她容颜惊人，就说她身怀异能，便不是一般人家可受得起。”张阁主道。

　　此言一出，底下又沸腾了起来。

　　台下有人大声问：“阁主，你且说说，她到底是有何异能？”

　　旁人附和：“是呀！阁主，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这位你说容貌惊人的女子，到底有何异能。”

　　张阁主朝着台下微微颔首，而后再将目光扫向笼中女子，道：“昨日夜里，此女醒来后想要逃走，我们的人亲眼目睹她手中无一利器，竟然幻化出剑芒，将门给生生地劈了开，还伤了一人，后来还是我亲自将她拿下，今日才可在此开卖。”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对着台下人群道：“你们说，此女是不是有异能？”

　　台下再度议论纷纷。

　　“阁主，照你这么说来，她可徒手劈门伤人，如此厉害的女子，买回去不仅暖不了被窝，还得担心脑袋会搬家，那谁还敢买？”

　　“就是呀！这谁敢买呀！”

　　张阁主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转而正色问道：“请问大家，这世间上，什么样的马最贵？”

　　有人举手回答：“自然是勇猛无比的烈马了。”

　　张阁主又问：“那请问什么样的酒最贵？”

　　有人举手回答：“自然是最烈的酒了。”

　　张阁主抚须哈哈一笑：“所以，此女性烈，价格自然是不低的，并且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她，而能驾驭得了她的人，便是能与她结缘之人。”

　　有位壮男质疑道：“阁主，我可不信她手中无一利器便能幻化出剑芒伤人，要不你把她给放出来，让她幻化出来试试。”

　　张阁主冷笑：“阁下若是想让她幻化出剑芒，必得逼她出手才是，要不我将她给放出来，阁下与她交手试试。”

　　壮男闻言，一时进退两难，但也不好破了面子，只好放出豪言：“阁主请将她弄醒，且让我与她过过招，好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异能。”说罢人就地一跃，便上了台。

　　张阁主令人将铁笼打开，并令侍女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打开，在里面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喂进了女子的嘴中，并将她缚住手脚的绳索解开。

　　此女，正是西芷。

　　不消片刻，西芷便幽幽转醒。

　　台下众人看着铁笼里的女子抬起脸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有人惊呼：“果真是一妙人，美丽绝伦呀！”

　　更有人道：“要说收拾得好些，倾国倾城也是说得过去的。”

　　“……”

　　西芷揉着被绳索勒疼的手腕和脚腕，抬眼看着台上台下，见众人皆在看她，讨论她，她靠着自己不凡的耳力，将这些人的言论一一听于耳中，再加上回忆起昨日之事，便将自己的处境了解了个七八分。

　　她是被昨日里那个中年男人给卖进琳琅阁了，然后又被放在这里当成货物售卖。

　　心中一股怒火冒起，她猛一瞪眼看着笼子外面的张阁主，正是此人，昨夜里暗算她，将她从背后敲晕，并把她困在这铁笼里。

　　“姑娘，出来呀！出来与爷好好玩玩，让爷见识见识你的异能。”壮男站在笼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瞅着她，并试着用言语激怒她。

　　西芷将目光移至壮男身上，朝他冷然一笑，再从笼子里慢慢的钻了出来，她一双琉璃色的眼瞳，在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漂亮得像如秋水般潋滟，但那瞳仁里冒出来的光，却如寒星一般，令人不敢多视。

　　壮男挑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看着此女，心中莫名的有些畏俱。

　　“出手呀！”

　　“出手呀！”

　　“……”

　　台下怂恿之声轰然而起，台上壮男看着台下，又看着朝他步步逼近的绝色女子，他心一横，手中大刀握紧，对西芷道：“姑娘，爷我出手了，你可得长着眼睛，别被我的大刀砍花了脸。”说罢，一刀朝着西芷劈去。

　　西芷避身一让，身子灵巧地串到张阁主身后，打算将张阁主腰上悬着的剑抽了出来。

　　她意在张阁主。

　　张阁主身边两位高壮的手下执剑拦住西芷。

　　西芷情急之下，徒手朝着其中一位手下劈去，便见那手下一声惨叫，竟是生生的给劈下一条手臂下来，顿时血溅三尺，众人皆是惊得愣起。

　　那壮男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张阁主是个经过大事之人，他当机立断，手一扬，从暗处闪出十位执剑之人，将西芷团团围住，西芷第一次用剑芒把人伤成这样，也是吓坏了，就在她发愣之时，有两人上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反手制住。

　　被砍去手臂的手下被人拖走，断臂也一并被人拿走，但拿不走的是台上被染红的鲜血，还有扑鼻的血腥味。

　　西芷重新被捆绑住，不过没有再被关进铁笼，而是被张阁主的另外两位手下控制着。

　　张阁主的目光朝着四周包厢看去，那包厢里坐着的，可都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也只有那些人，才有能力有手段驯服这样的烈女。

　　“诸位，刚刚这位姑娘徒手就将我琳琅阁功夫最了得的手下的手臂给斩断，你们可见到那道寒光了，那便是剑芒，此女手中有道剑纹，是长在掌心内的，诸位若是不信的话，可上台来亲自察看。”

　　此言一出，台下大池包括包厢内皆是议论纷纷，易货场中已有五个包厢里安排了人来到台上，亦有主人自己上台，打算亲眼目睹。

　　西芷不想配合，但无奈控制住她的人力大惊人，为了保存体力，好找机会逃脱，她索性放弃抵抗，任由婢女将她手掌打开，让人察看。

　　“当真如此耶！她手掌心的剑纹，不是纹上的，是长在肉里的，看来真是位奇女子。”有人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一位个子不是很高，体型偏瘦，发未及冠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

　　少年皮肤白嫩，眼睛细长，柳眉弯弯，鼻头小巧，樱唇红润，他身着淡蓝色暗花锦衣，一看便像是位不染烟火气的世家公子。

　　西芷看着他一双审视的目光微微蹙起，目不转睛地围着她看，看到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

　　少年看了一会儿后，下了台，却是走向台下大池，而非包厢。

　　张阁主见台上众人都看得差不多，便道：“刚刚上台来的都察看过了，我说的可没有假的，现在我宣布，此女开始拍卖了。”说到这里，他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手指：“起拍价，三百金。”

　　此价一出，引起底下一声声惊呼。

　　这起拍价，可是比先前被拍下的一尊半人高的玉虎还要高出一百金，传言那玉虎可是大禹治水时在渭水里捞出来的，是天赐之物。

　　现下社会，人没物值钱，所以此女的起拍价，当真算是有始以来最高的了。

　　就在大池里的平民们以为没有人会出价时，包厢里就有人举手出价了，“我出三百一十金。”

　　“我出三百五十金。”

　　“……”

　　“我出五百金。”

　　“八百金。”

　　“一千金。”

　　随着大池内惊呼声乍起，张阁主开始喊：“一千金一次，一千金两次，一千……”

　　“我出两千金。”

　　池子里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令整个大池乃至包厢都炸开了锅。

　　西芷看着出二千金的人，正是先前那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