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花园》飞行者墓园

22、22

　　计划A失败了。不，布布是不会认输的，谁也不能阻挡在他踏上王座的路上。所以，他迅速盘算着计划B——秘密潜入，他要把石头顶上送进屋子里，不是把他塞进去就完了，还需要一个随时能进出屋子的方法。

　　绕着房子转了几圈以后，他俩得出，解决之道就在窗子上，前提是要教会秋叶落开窗。只是秋叶落一直躲在床底下不出来，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等。

　　房子的主人一直没回来，两只公猫穷极无聊地等在树枝上。布布只听见石头顶上不甘心地刨树枝的声音，他说：“你让让，我换根树枝。”

　　“我不嫌你挤。”石头顶上作出宽容状。

　　“不是，我是怕你刨断了树，我也一起摔下去了。”

　　“滚！”石头顶上转头看着布布，双眼圆睁，嘴又挤成3状，但整个脸都填满了假意卖萌的怨念，道：“我不可爱吗？”

　　布布：“…………放弃吧，你还是继续走彪悍路线比较有前途。”

　　石头顶上哼了一声，俩猫再也找不到什么恶话题，只能在枝头摇晃尾巴耗时间，在布布用尾巴赶走第四只苍蝇的时候，石头顶上忽然说：“说实话，你真的要挑战我，驱赶我的从众？让他们流离失所就像史料中我们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近亲一样？”

　　布布一惊，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变，石头顶上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今天的结局多半是又一场决斗。不过也好，两只猫单挑好过一群肌肉壮猫去群殴自己和那两只不争气的小弟。

　　“我很难掩饰这一点。”

　　“哦。我知道了。”

　　“你……”布布怀疑地看着对方，石头顶上根本没有跳过来打架的意思，“说话别说一半，要打就打！”

　　这回石头顶上也是一副怀疑的表情，“我没有话说一半。原本……我以为你找我打架是因为食物不够，因为……泡泡看起来总是在经历食物危机。”

　　“不，完全不是那样，我们好得很！”

　　“那么你为什么把力气费在那种地方？”

　　“什么？”布布顿了顿，这里好像不像是即将交战的两个帮派的首领的对话，那种剑拔弩张的对峙在哪里啊混蛋！这是问题吗？为什么要把力气花在争斗上？人类有个类似的问题：为什么要攀登高山？因为山就在那儿。所以他就说：“因为高处就在那儿！因为权力的巅峰就在那儿！”

　　石头顶上像石化一般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非但没放些狠话出来，反而用一种看着失足青年的眼神看着布布：“你是不是在树上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树？”

　　“唉，叔叔跟你说……有些猫会把知识以信息素的方式留在树上。多看看是好事，不过你也得知道，也有很多是那些春天狂野时刻的公猫留下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讲真，我宁愿相信磕猫薄荷的母猫也不相信竖起战旗的公猫。”

　　“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地位是和平外交得来的？”

　　“当然不是，我也是有过峥嵘岁月的，不过打架也只发生在饿肚子的时候。有了食，谁还费那个劲，我就从来没和云走做这种无谓的争斗。”

　　“云走是谁？”

　　石头顶上更惊讶了：“不就是那个独眼吗？长得像个豪猪似的，一天到晚吃老鼠的那个。我以为你和他关系不错呢。”

　　原来独眼的名字叫云走，布布还没问过这个问题呢。他继续说：“你总该担心一下谁会从你手上夺走一切吧？就像……对，公狮。”

　　“我干嘛要操这个心？”

　　“呃……每个首领都是这样的。”

　　“但我不是每个首领。而且这个‘谁’迟早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

　　“你不会防着别的猫夺走你的一切？失去了地位的猫王会死的很惨吧？”

　　“猫王这条路最后的结局就是失败，谁都会失败，或者死。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的兄弟们会在更强大的保护下，我从不担心这个。”

　　“……”

　　布布再次感受到了文明之间的差异。猫和人虽然都存在着地盘之争，但终究很不一样。猫只需要吃饱有个地方安身 ，或许在之前有过仇恨的 ，在食物充足以后，仍然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地和平共处。但是人可不一样，人类并不相信彼此，谁都知道，背后可挡不了刀子。必须居安思危，没有人能永远笑到最后。

　　早些年，赵铁锤所属的帮派一直在力争上游的争斗中，主要的争端也是地盘。最早的时候大家连饭都吃不起，都指望打出一番事业，再养活家小，后来好了，尽管当时帮派已经不缺少钱，但是对地盘的控制力度从来没有放松过甚至愈演愈烈。每次都有人说这是最后一票了，但事实上，永远没有最后一票。

　　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钱要赚到什么时候才算够？赵铁锤曾经问过老大的，当时仇家正在朝他们所在的警察局里扔自制□□。老大也是个奇人，说是道上的，长得却颇斯文，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他是个教授医生之类的人物。此刻他正和探长泡着一壶功夫茶对坐着，在枪林弹雨的声音中眼睛都没眨一下。老大当时露出的表情相当值得玩味。

　　老大回答了他，而眼神却是淡淡地望着对面的探长。他说，问题不在我们选择做什么事，而是你选择走进哪条河流。一个人不过是一滴水，被河流卷带着前进，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坐在这里感受一切，看这条河流去往何方。

　　赵铁锤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看出来老大这话多半是和探长说的。至于赵铁锤，只能把这话先理解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得到越多，就有越多不能做的事。

　　有趣的是，同样的拥有文明的生物——猫（是的，布布已经无法否认猫有文明这一点了），在恩怨上却拥有另一种态度。他们似乎可以在任何想要的时刻停下，不是为了利益而暂时放下争端，他们是真的放下了，还是挺神奇的。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说，人无法随心所欲，猫却在说，就做自己想做的。

　　布布还在苦思冥想，他发现自己很难继续装逼下去，因为从旁边持续不断地传来了呼噜声，再一看，石头顶上已经开始打盹，鼾声震天。布布觉得要把他推下去弄死现在就是好机会，但是……这做法也太不上道了，布布要战胜的东西才不是这么一陀会打鼾的肥肉呢。

　　哼，今天就放你一马，胖子，感谢本大爷吧！

　　布布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打一会儿盹，抬头一看却发现，秋叶落已经从床底下出来了，她慢慢拖动脚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低头闻一闻猫粮，又兴趣索然地离开。布布朝她挥挥爪子，她没理睬，继续着那样缓慢地移动把自己缩在两只靴子之间。

　　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布布朝前一跃跳到窗台上朝玻璃上敲爪，这一看不要紧，他心道要糟。敲了几下秋叶落终于注意到他了，于是他隔着玻璃喊：“我路上早就和你说过了！”

　　隔着窗子，秋叶落听不清，布布简直要崩溃，连忙把身子贴在玻璃上连比划带示范，好歹是教会了秋叶落如何从里面把窗子打开。窗子一开布布就继续：“不要在人类房间里随地撒尿啊喂！你看看你身后地上！那一大滩水，猫砂盆不就在那边吗？那多方便啊，拉完了还有人给你铲，你看看现在……”

　　秋叶落两眼一翻，像看一个外星人般看着他：“叫个屁。那是羊水，老娘要生了啊。”

　　卧槽要生了！产婆呢？要不要烧热水？毛巾要么？医生呢？孩他爹呢？

　　布布顿时方寸大乱，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能帮忙的，妹妹要生了哥哥在……他一回头，只见石头顶上还在打盹，顿时就毛了。布布高高跳起，精准地降落在石头顶上身上。那根树枝原本能承受两只肥猫的重量落在两点上，现在两点变一点，压强翻一倍，可怜的树枝咔嚓一下就断了，过了一秒钟从下面传来两坨肉落在灌木丛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