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花园》飞行者墓园

21、21

　　车子在某个小区里停了下来，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路灯轻微地跳闪着，四下没有路人，只有远处阵阵的虫鸣传来。这个小区大多数房子还是十年前流行的六层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电梯的样子，墙面上有大量水渍覆盖在窗台下方，街道上的水泥地也是多处断裂，停放着的自行车和出动车旁边堆满了脏兮兮的油桶和纸板箱。

　　男人花了点时间才把车子停进车位，布布往箱底一趴，让秋叶落趴在他身上遮挡住自己，她的毛扎在他的鼻子里，痒痒的。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打喷嚏的时候，男人似乎往箱子里看了一眼，不过这个人似乎不是很在意箱子里的猫在干吗，只是为了确定她还在箱子里。

　　纸箱子摇晃着，布布数着他的脚步停顿的次数，约莫估计这家伙上了三楼，然后门锁的声音响起，纸箱猛地一震，落地了。

　　一般的人到了家会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头一件事便是换鞋。果然，布布听到了鞋子落地的声音。他顶开纸箱探头一望，果然见到了男人在背对他们换鞋，这是溜号的好机会，他一下子从纸箱里蹦了出来，从男人背后朝着半开的房门跑去。

　　才跑了两步，男人忽然顺手关上了门，布布一惊，连忙掉头离开人类的视野范围。虽然从这个人的动作来看，他并没有发现家里多了一只猫，但是还是很不妙，他似乎被困在这儿了。

　　灯亮了起来，布布躲在了房屋转角后面，钻进床底下打量着这个人的居所。

　　这个男人是一个人住的，和所有单身男人一样，房间的摆设都是便宜货，衣服都被扔在床上和地上，桌上堆着许多塑料瓶，还有外卖的袋子，地板也有些时日没拖过了。有东西在地板上闪光，布布打眼一望发现是一台路由器，顺着它的电线，他终于发现了整个房间最值钱的东西——一台电脑。

　　然后布布发现虽然这厮是个单身汉，不过还是有点讲究的，他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猫砂盆和猫碗，看颜色不是那种崭新的，也许他以前也养过猫。

　　“垫子……垫子哪儿去了？”男人咕哝着，四下翻找，也许是在找一个什么东西给秋叶落当窝，脚步声近了，他正在朝布布藏身的角落走来。这下轮到布布担心起来，他四下乱转，忽然看见床下面还有空隙，立马奔了进去。

　　外面又安静了，布布钻到了很里面的地方，被藏在床下的被褥和杂物挡住，他看不到外面，也不敢探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有人在拍纸盒的声音，那个人说：“出来，小猫。”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然后秋叶落也蹿进了床底下。

　　不要躲进来啊！布布对着她挥挥爪子，后者一脸惊恐。紧接着床外伸进来一只大手，先是摸到了秋叶落，她猛地一缩，然后布布的尾巴上也被摸到一下，他连忙钻进了更里面的地方。

　　这回秋叶落怎么也不肯出去，布布生怕男人真的会搬开杂物来抓猫，连自己也一起被发现。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听见男人的脚步声远去，接着门锁咔踏一声，有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的找到了？”她的声音非常愉悦，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哪儿呢？”

　　“钻到床下面去了，”男人答道，“吓得不敢出来。”

　　“一会儿饿了就出来了，猫到了新的环境都这样，你把猫粮放在床边，饿了就会出来了。”

　　布布好奇着什么样的女人能瞧上这样的宅男，听她说的话应该也是养过猫的。他小心挪动自己爬到床铺边缘，在几包杂物后面往外观瞧。只见这两个人背对他站在桌前，这个女人烫了一头红色的卷发，非常瘦，两条腿看上去像两根筷子插在一双白色高跟鞋里。这也难怪，男人的房间乱成这样，地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拖过，大概谁也不打算换上拖鞋在此久留。他们正一起摆弄着几瓶塑料瓶，里面晃荡着透明的液体，像是某种专业的化学药剂，女人拿起瓶子看了看，又说：“买了新的显影液？”

　　“嗯，我问了展览馆的人，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不过我觉得还缺少几张足够震撼的……这两天应该就能拍好了。”男人很兴奋，“我当了那么多年的摄影师，主编们都很器重我的，将要展出的是我的心血，我去那几张给你看……”

　　“不是早就看过好几遍了？”

　　“那不一样，电子图片怎么能和站在作品前看到的相比啊？”

　　“有啥不一样的，我和你说，我把摄影展的消息发到了群里，他们都说来捧场。老黑、玲玲还有灭杀之主他们都……”

　　“你怎么还和老黑说话？！”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他也就和我开过几次玩笑，你还当真……”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说我们的东西都存在他那里，指不定他早就卖给美国佬，赚个脑满肠肥的。”

　　“你别瞎想了，他也有每个月都发福利不是……”

　　“你老是念着别人的好，小心被人骗。”

　　“要骗也只给你骗啊。”

　　“是吗？”男人开始笑，他伸出手钻进女人的衣服里，女人拍了他一巴掌，两人开始笑闹起来。

　　原来是摄影师啊，人们说单反穷三世，从这间屋子的装修来看，果然不是说说的。从进这间屋子开始，有一个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可能就是冲洗照片的暗室了。布布看着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把显影剂搬去了暗室。过了一会儿门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还有什么东西撞在门板上 的声音，看来他们有一会要忙了。

　　“喂。”布布缩了回来对秋叶落说，“你看到了，这个女人是你的新主人的相好，对着她要重点卖萌，不要乱抓家具，好日子等着你呢。”

　　秋叶落仍然苦着脸，把自己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摄影师的房门还装着比较老式的摇把式门锁，只要跳起来用前爪勾住门把手，后腿稳住墙就能悄无声息地把门拉开了。布布得意地跳到门外，刚落地，忽然一个庞大的影子罩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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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密的树冠在摄影师的床前摇曳，两只猫蹲在树枝上，隔着窗户看着里面。

　　石头顶上一脸恼怒，用一种马上就要咬死人的精神面貌，小心地缩在一根比自己的腰围细三倍的树枝上。布布坐在他旁边，一脸生无可恋，不敢动，因为他觉得他们现在看起来像两坨细枝上的马蜂窝，自己动作一大这根树枝就会断了。

　　“我应该感谢你陪我监视这些人类。”石头顶上开口了。

　　“要不是你威胁我如果我跑了你就大声叫我早就回家了。”

　　“你不想被人类发现？”

　　“还能怎么样，叫人类发现我会开他们的门还是怎的？”

　　“对了，不如你再去开一次门，把我妹妹放出来。”

　　“你看上去更想咬死那个人类吧？再说门刚才不就锁了，我哪里开得了！”

　　石头顶上用最狰狞的脸孔看着布布。布布选择无视，并且对这个到处都有妹控的世界感到绝望。

　　“算了，我回去了，你慢慢盯梢吧。”

　　“不行。”

　　“为啥啊，难道我走了你还害怕一个喵？”

　　石头顶上僵硬地看了布布一眼，强作镇定，缓缓说道：“你要是留下来帮我，我就让弟兄们不去动你的小弟，怎么样？”

　　那可不好说，布布想，我要的可是把你踢出局啊。真是天真的喵。他在心中嘲笑着，但是忽然又有一计上心头——把石头顶上甩开以争取时间铲掉肌肉帮是很好，但是如果能让这两个人类把石头顶上一起收养，自己就不用费这个精力防着这厮可能找到路回到野猫花园，真是一劳永逸啊！

　　“你知道……你其实可以进去陪你妹妹的。”

　　石头顶上立刻转头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几小时后布布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好主意——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扮石头顶上让他变得可爱一些的时候。谁能告诉他，这么多脱下来的杂毛怎么滞留在一只猫身上的？他多久没有舔过毛了？简直拍一下就能腾起一股猫毛构成的蘑菇云啊！

　　“真的够可爱就能进去吗？”石头顶上使劲抖着身上的毛，死死盯着三楼窗户，像是马上就要冲天而起的相扑选手，豁出去了。

　　“注意你的表情，现在你和可爱搭不上半点关系，如果那家人想要领养的是头长着绒毛的野猪你或许还有点希望。”布布也不知道怎么扮可爱，但是先把毛捋顺总是没错的。

　　“我的表情一直都这样啊，我妹妹总说我这样很帅的。”

　　“但是人类就喜欢那样的，他们管那个叫萌。你就不能想想那种可爱的……就像……就像泡泡那样的。”布布快速甩动两只前爪帮着捋毛，一边思考着可爱的猫是什么表情，想来想去只想到了泡泡，谁都没泡泡可爱，这是当然的了。

　　“那怂包？”石头顶上哼了一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为一个猫群的首领，竟然沦落到要露出那种羞耻的表情，叫他以后如何见猫啊！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猛地转回头来看着布布。只见他双眼睁得溜圆，使劲把嘴挤成一个3的造型，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耳边回荡着节操碎掉的声音。

　　说实在的布布宁愿看着他以前的样子，现在这样精神污染值太高了。

　　“好吧，就这样吧。”布布转头不看了，“等会那两个人一出来，你就摆出这个表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终于，那一男一女出来了，跨出楼道大门的时候，石头顶上蹲在走道中间，圆睁双眼，嘴撅成3状，使劲地看着他们。人类看来他一眼，女人道：“这是猫？”男人也看了一眼：“好肥，谁家的浣熊走丢了吧。”然后他们从石头顶上身边走过去了。

　　躲在一旁自行车后的布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