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乳腺癌》北京老太

6、第一章 就医

　　1.5就医没工夫惶恐

　　舒兰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在心里重复着安翔刚才说的话。“您别紧张，先别问是几期，我看是癌的概率也就五六成。我给您的电话号码请收好，尽快地过来住院吧。”
　　她细细地回味品味，认真地咀嚼他的用词、语气、音调和整句话的重点，她要读出他不方便说出的重要信息，她明白，只有确认了最准确的关键信息，她才能做出最重要的决定。
　　小学咱就学过四舍五入，五，就要往上进位的，何况这还只是初步触诊，何况医生说话还得留有余地？他催促我尽快住院，那口气不像商量像是命令。我没大病他催什么？以上两点互相印证，我肯定被查出了癌！
　　一想到自己真得了癌，舒兰的两腿就直发抖。不行，这个样子回不了家，她找了个位子先坐下。
　　乳腺里长了癌就一定要做手术吗？以前听到的病例确实如此。科技的进步日新月异，现在有了什么新疗法？舒兰不是赶时髦的人，她清楚，这一动刀就不是小事。如果是癌，术后还有后续治疗，决不是只休息几天就能扛得过去。她得考虑在家的老柳怎么办。
　　问问？必须找个人问一下。
　　问谁？问这里的大夫？算了，肯定都是一种口气。那咱就问问其他的人？
　　舒兰拨通了老周的电话：“你好，现在说话方便吗？有个事情我要向你请教。” 他们的关系足够磁气，说话用不着转弯子。
　　“方便，有什么事，请直说。”老周是舒兰的铁哥们，他有外科医生的背景，现在一家有名的体检中心做中管。舒兰体检就是去的这家，这里有不少退休后的专家在工作。
　　“我家里的一个人，□□里面长了东西，是被你们中心查出的。现在她在医院就诊，大夫让她尽快住院……请教你两个问题，第一，如果是乳腺癌，什么是最好的治疗方法？第二，去哪家医院治疗好？”
　　老周回答得也痛快：“第一，首选是手术。第二，普外科就可以做，只要是大三甲，做这个手术没问题。不必非要去肿瘤医院。”
　　“再问一句，手术可以拖到明春做吗？”
　　“不可以。早发现早治疗。一般体检发现的，基本都已到了中期。”
　　“请告诉我，做手术最多可以拖延多久？”
　　“严格地说，拖延一天都不好。到了中期的癌症发展很快。越早做掉预后越好。”
　　“明白了，谢谢你。”
　　“这人是你们家的谁呀？我看你为她还挺着急。”
　　“以后告诉你。我先把你的意见告诉她，让她尽快地做决定。”
　　挂了电话，舒兰一下子更软了。看来真是中了招，我必须赶紧做决定。
　　一般人，遇到这事都要和家人有个商量。舒兰的眼前，却是一个可商量的人也没有。
　　什么是商量？先要有一个商量的主题，这个主题必须有两种以上的预期结果。参加人要对这个主题进行讨论，各抒己见后互相补充并逐项完善，最后达成一个结论性的决定。所有的相关人员都要遵守这个决定，分别执行的过程中还要互相关照互相监督，这就是商量的目的和流程。
　　眼前虽然没有可商量的人，却有要商量之后做决定的事。这事都包含着什么内容？舒兰必须想明白。
　　一，自己要不要做手术？答案是必须做，且不得拖延。
　　二，在哪里做？肿瘤医院是首选。可按老周说的，大三甲做也没问题。何况安翔在催着她住院。
　　三，围手术期间谁来照顾自己？安翔说了，这里有护工，但这是术后的事。术前谈话，术中等候等等，还得让女儿来盯着。
　　四，老柳怎么办？请个保姆。去年自己腰部手术的时候已经演练过。
　　这四件事，不用商量也有了结论，剩下的就是怎么执行。
　　谁来执行，怎么执行呢？舒兰必须优先给自己下任务：
　　一，得让相关的人员都知情，并根据自己治疗的进程给他们安排工作时间表。
　　二，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先做，比如请保姆。
　　还有什么？舒兰一时想不起，但是她懂得纲举目张这个道理，只要框架做得好，再出现的问题都是大事派生出的小事情。只要各位掌握好原则，谁都能自行处理妥当。
　　也怪，进入工作状态的舒兰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后，她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舒兰抬眼看看周围，上楼下楼的，往来穿梭的，凡是患者都有人陪伴，只有自己孤独一人。如果别人观察自己，一定以为是因为小病过来开药的。
　　舒兰想哭一通，哭，可以宣泄感情，哭，可以缓解压力，哭，可以获得同情，哭，还可以排毒，哭……在医院里哭没人笑话。
　　舒兰不能哭，换句话说是没工夫哭。看看墙上的挂钟，她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老柳一个人在家让人不放心。
　　下楼，找到自行车，舒兰推着车子向大马路走。往常，这段小路她会骑上车子小心地晃，七拐八拐就可以节省几分钟的时间。现在她不敢，她觉得她的两臂还在哆嗦。
　　这么大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是，就这么果断地决定了。
　　没工夫惶恐，没工夫哀叹，更没工夫闹情绪。
　　舒兰路过一家商店，她斜眼瞟了一下橱窗，大玻璃上反射出了她的影像：脸拉得老长，眉头皱得很紧，走路的姿势也猫起了腰。
　　她赶紧地挺了挺胸，自己对自己来了一个微笑。不，是嘲笑：舒兰啊舒兰，你至于这么没出息吗？比起死来这算是什么事呀？前两天拉稀，今天哆嗦，才做了决定就这么萎靡，你那点自立自强的大无畏精神都哪里去了？
　　过去讥讽别人的时候有那么句话：“马列主义上刺刀，对人不对己”。亲爱的舒兰，现在你得反过来，对己不对人啊！
　　人，有时候就这么贱。哄他，他会哭，无端委屈地倾情痛哭；骂他，他会急，陡然间情绪就能上来。舒兰不会哄自己，她会把自己连损带骂地贬了够。
　　呵呵，自己也是贱人一个。挨了自己一顿臭骂，居然还真的挺直了腰。
　　该干什么，就抓紧时间去干什么！上车，舒兰飞快地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