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志》南*樱

13、第 13 章

　　慕茗志

　　第十三章

　　永远不明白的，不想明白的，不敢明白的，都只是自己的心情。苏茗也好，莫影也好，都习惯了把自己真正的心情埋藏在扑朔迷离的笑容之下，深深的，不谙世事般的，开始淡淡的遗忘，丢弃，仿佛那已是自己所不需要的一部分，应当脱离。可是或许有那么个罅隙，在不经之间开始缓缓的膨胀，淡淡的，透明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关于莫影的一些，比如温度，比如气息，比如声音，比如笑容，比如食物的味道，比如紧贴着自己触感，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埋入苏茗身体里，渐渐地生根发芽，在血液深处流淌，浅浅地笑着笑着。尽管意识到了这些的异样，苏茗依旧会静静的告诉自己说这都是幻觉。

　　苏茗会经常不自主地望着莫影发呆，然后莫影浅笑着转过身子对着他，说着些暧昧的话，然后哈哈大笑，苏茗习惯了也会跟着笑，之后继续肆无忌惮地望着，发呆着。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这么望着莫影。莫影不曾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就会觉得空了虚了。莫影也习惯了被这样的凝视着，仿佛是习惯了身旁时刻有个人的感觉，很亲切，很温和似水。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温不火，半藏半露。

　　晚上莫影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有苏茗去“捧场”。莫影每每都会说：“我今晚又白干活了，唉。”然后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苏茗则是咯咯的笑着，说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莫影知道苏茗沾酒必醉，醉了以后会很可怕。所以莫影每次都会给苏茗调一些百利酒搭配的奶味酒，偶尔会调波斯猫漫步给他。苏茗很喜欢这些口味，他知道这是莫影专门为他调的，他会露出猫咪般很满足的表情说：“好喝。”然后腻腻地笑着。

　　经常一呆就是到了午夜甚至凌晨，等到莫影下班，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家。晚上会起风，微凉微凉的。尽管是入夏，苏茗总是穿的单薄，可是凌晨2：00可是很冷的，莫影每每都会顺手把外套丢给苏茗，起初苏茗会愕然，只是久而久之苏茗开始接受这些，暖暖的还带着莫影体温的对自己来说略显大的外套。

　　他知道他怕热，也怕冷。

　　饲养员总得照顾好自己的小动物是吧，呵。

　　回家的路上，苏茗会挨近莫影，挨得很近很近，夜晚的路上除了昏暗的涩橘色的路灯外，别无其它，寂静地只能听到脚步的声音。苏茗会伸出手去抓住莫影的，十指相交，时而冷冷时而暖暖，拽拽外衣领口，又把身体往对方那里凑凑。莫影只是莞尔一笑，他知道这只猫咪又在撒娇了。

　　两个人之间并不多言，只是温存。他们都很喜欢目前这种点到为止的，不可定位的暧昧关系。不是朋友亦不是恋人，但在别人眼里他们在一起的气氛似乎往往胜似朋友，却又不属于恋人。一旦有了爱，就麻烦了，太麻烦的事情不喜欢。莫影喜欢苏茗这种不拖泥带水，简单明了的性格，至少不会像某些痴男怨女那样爱的至死不渝。莫影喜欢冷静地对待一切，包括感情，轰轰烈烈爱的死去活来的爱恋不适合他，他觉得那样的爱恋不够理智，或者说是，一旦爱上了就不将理智。

　　不温不火。两个人的感情不温不火，他们隐藏一些，他们回避一些，他们拒绝一些，只是笑掩。

　　十指相交，心的距离却距之千里，不曾相交，不愿相交。既然不相交也不会别离，就算别离，也不会痛，因为不相交。

　　他们看不透对方。

　　只是喜欢这样的感觉，相互温存的感觉。

　　想紧紧地拥他入怀。

　　回到家里，苏茗先去泡热水澡，暖暖的热水覆过自己的身体，很舒服，把半个脸没入水里，吐着气泡。百无聊赖地弹弹水珠。

　　“影，来帮我洗头发好不好？”苏茗冲着浴室外面喊了一声，带着撒娇的语气。

　　“自己洗。”

　　“不嘛～人家要你给洗～”边撒娇边忍不住笑。

　　“吱啦”一声门开了，莫影面无表情地支着门。

　　“...说实话，有点噁。”莫影做了一个要吐的表情。

　　“你要是不给洗，我就再让你噁一点。”苏茗笑得很灿烂。

　　莫影苦笑一下，来到浴缸边沿，揉揉苏茗湿了的黑色头发。倾倒一些洗发露，开揉。头发里面是热的，吸引人的温度。

　　影的手很舒服，一点一点在自己的头发根部揉按，不轻不重，力度恰到好处。他连洗头都这么厉害，呵呵。

　　“嗯..”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来。想微微闭上眼睛睡会儿。

　　“别睡着了。”莫影捏了捏苏茗的鼻子，然后拿起浴头冲洗掉那些白色成堆的泡沫。

　　“哇...”毫无准备的苏茗被冲得清醒了，“你慢.....啊，眼睛，进水了。”

　　莫影关了水，苏茗在揉眼睛。

　　“别揉，泡沫还没冲干净呢。哪只眼睛，我给你擦擦。”顺手拿来干毛巾。

　　“这只这只！”苏茗指指紧闭的左眼。

　　莫影身子前倾，凑近苏茗，用毛巾帮他擦干。

　　趁莫影不注意，苏茗用劲儿一拽莫影，对方一下子失去重心，身子掉入了水里。莫影扑腾了几下，把头从水里抬起来的时候，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全湿了，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答滴答地流。

　　“你...”

　　“啊哈哈哈～”苏茗笑得喘不过气来，“落，落汤影！哈哈哈哈...”

　　“算了。既然都已经湿了..”莫影索性把衣服全退下来，同样把身子没入水里。

　　“你干嘛？”

　　“洗澡！”

　　“等我洗完你再洗呗。”

　　“节约用水，为国家做点贡献。”

　　“哈哈..真有你的！”苏茗还在笑，有的时候一旦笑起来，就跟哭起来一样，会止不住。

　　莫影一把揽过苏茗的脖子，贴住对方的唇，侵入舌头。于是笑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渴慕和欲望的吻。

　　“嗯..唔。”苏茗分开了唇，微微喘息着。这个吻对于他们而言，意犹未尽。好想继续下去..

　　白扑扑的水蒸气蒸得人有点脑充血，面颊绯红，眼睛湿润。

　　“茗..”影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苏茗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好...羞人。

　　“这里不行。等过会儿去床上再...做。”感觉...好丢人。

　　“呵呵，好。”莫影用手支起苏茗因窘迫而低下的脸，轻轻在脸庞一啄，淡淡地笑着。

　　影...你实在是太温柔了。

　　请你紧紧地抱住我，不要松开。

　　睡觉的时候，苏茗紧紧地抓住莫影的衣服，把身子躲在莫影的怀里，掠夺着对方的温存。

　　“呵..”莫影搂搂怀里的小动物，轻声说：“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是么~?”

　　“嗯，不过养你好没成就感，你总是越来越瘦。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好吃。”真心话。

　　“那就赶快长得白白胖胖的吧，来作为我的紧急食粮，哈哈。”

　　“...影，我们现在这是什么关系呢？”苏茗的声音听起来很飘，仿佛随时会烟消云散消失掉。

　　“...”沉默。

　　“你是我的...抱枕。”说着，又搂了搂苏茗，身上有着自己喜欢的香味。

　　苏茗淡淡地一笑，问这些有的没的，真没意思啊。我只是他的抱枕...之一而已。

　　心里莫名地有点空，有点堵，有点..难受。

　　只是有点，有点而已，他想。

　　有好几次，苏茗都觉得有点了，只是他每每都会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东西全选之后拖入回收站，然后清空。不过清空之后，不但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痛苦，他迷惘，对自己迷惘，对别人迷惘，他开始渴求温度，渴求拥抱，渴求爱，他甚至想哭。他本是死着的，这般活着似的感觉，让他颤栗不止。然后他只能拼命地抱住莫影，紧紧地闭上眼，度过一个一个无梦而眠的夜晚。其实，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

　　也许是自己太过依赖这种感觉，这种生活，以及给自己提供这些的那个人了。

　　这样的人生还在继续，或者戛然而止，它平衡，却又十分脆弱不堪，因为没有牵绊。

　　苏茗开始有一天没有在家等着侯着，莫影晚上没工作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苏茗不在，等了很久之后也不在，这种感觉有点唐突，不可按耐，原来自己是这么依赖他了，突然觉得可笑。莫影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冰凉冰凉，很快易拉罐外层开始凝结细细的水珠，有些凄凉。他拉开扣环，却没有喝，他在想着这罐啤酒以外的事，他想起那双环在通透的高脚杯上的手，那双手曾经与自己十指相交，十指相交这样的握法很贴紧，很难分离。

　　莫影来到酒吧的时候，灯火通明，他站在门口看到夜恋晨酒吧里的苏茗。正如苏茗第一次来夜恋晨的时候的心情，莫影久久迟疑着没有进去。

　　苏茗笑着笑着，没有发现莫影。苏茗的身边坐着陌生女子，年龄与苏茗相仿，他们谈笑风生，并且乐在其中。苏茗点了可乐，玻璃杯中的暗色液体在冒着气泡。他很随意的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随后身旁的女子也拿起那杯子，同样喝了一口，之后咯咯地笑着。

　　玻璃杯中半漂浮的冰块映着昏黄的灯光显得晦涩了，莫影感到一阵莫名的涩涩的感觉，微微蹙了眉。

　　那女人是谁？

　　苏茗背对着莫影，他看不到莫影，莫影也时常看不到苏茗的脸，那张自己所熟悉的脸会流露出怎样表情？

　　有那么个瞬间，只是个瞬间，莫影希望苏茗能够转过身来看见自己，并且像以往一样只凝视着自己。

　　我很自私。

　　苦笑。

　　苏茗伸手去撩起女子耳鬓垂下的发丝。

　　苏茗凑近女子的侧耳，低语涔涔。

　　苏茗依旧喝着那杯间接接吻的可乐。

　　苏茗...苏茗...茗...

　　莫影百感交集，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空洞洞的，干涩着，甚至就要淌出血来。

　　就算是面对陌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哈，怎么可能。

　　酒吧里钢琴独奏的爵士乐的音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铿锵有力，仿佛要敲碎自己，越是柔美的东西，越是可怕。

　　莫影从酒吧门口躲开了。他开始害怕看到苏茗的脸，他宁远相信苏茗脸上挂着的是面具一般的假笑。

　　心慌了。

　　尽管只是一瞬间，也无法矢口否认。

　　莫影把手放在额头上，遮挡住自己的恍惚不定的视线，嘴角自嘲似的上挑。“呵呵..”的笑着。突然想起苏茗被打的那天，也是这么笑着。那是种把自己的心拧紧榨干之后才能发出的干燥的笑声，很难受。茗你那天也很难受吗？

　　你一定也很难受，一定是。

　　我糟糕了，呵...

　　我需要冷静，冷静。

　　对不起，茗，我不想再让自己受伤。

　　你会理解的吧，你会的。

　　莫影没有再回到酒吧，他站在酒吧旁边的胡同里打了个电话，喑喑哑哑交代了一些事情，又回了一趟家，从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卫生间到卧室，然后再回到客厅。他看到趴在床上的熊仔，看到冰箱里剩下的蛋塔，看到了苏茗常用的夏士莲的洗发露，看到那罐打开过却没有喝过的百威啤酒。他拿起那罐啤酒一口气猛灌下肚。随后迟疑了一下，留了张字条，用空了的易拉罐压住，放在餐桌上。

　　苏茗，我一点都不温柔，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这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怎么处理都行，我已经不需要了，我走了。

　　然后莫影走到玄关，顿了一下，他想起那天，自己开门之后，苏茗突然扑过来环住自己后的那个吻。

　　我怎么，有点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