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志》南*樱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自上次Party的事情之后，莫影有段时间经常不在家，苏茗很多次都错以为这里是自己家，诺大的房间里，寥寥无几的东西，没有多余物，零零散散的硬物件冰冷冰冷地伫立在那里，落了些灰尘，有的时候苏茗突然意识到了，会去用手指抚一下，留下器物本来的深色，尘埃沾染了洁净的手指，然后怔住。一个人的时候会做这样的事。仿佛在说，呐，你寂寞吗，被冷落到灰尘遍身的家伙。

　　莫影有自己的工作，除了调酒师之外的工作，对此莫影只字未提，起初苏茗出于好奇出于闲话家常问过，只是莫影每次都露出淡漠的表情来，于是苏茗知道莫影并不想提及关于他工作的事，之后苏茗就没有再过问过。苏茗的生活里，莫影经常回家很晚，身上带着令人不舒服的酒气以及夹杂着刺鼻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很晚才起来，不过也有起得很早的时候。当然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也有，在这样正常的生活规律里，莫影可以跟苏茗一起吃晚饭，一起出去晃荡，一起洗澡，一起相拥而眠，也是在这样的夜里苏茗会无梦而眠。只是，关于莫影自己的事，以及苏茗自己的事，他们双方都很少谈及，似乎也没有探问的打算。

　　因为对方脸上都露出了隐晦的不可捉摸的表情。

　　只是，不问不代表不在意。

　　可是，有什么好在意的。苏茗拧开水龙头，冲掉了粘在指尖的尘埃，尘埃随着一些多余的思虑一起顺着流淌着的水哗啦哗啦地流进了水槽。

　　莫影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也没有电话或者是短信。

　　没有过安稳的睡眠，依旧总是噩梦连连。苏茗似乎是个被噩梦眷顾的人。

　　没有人的夜晚，梦中惊醒，喉咙干燥，旁边总是空着的，似乎，比以前还要难过。梦中的自己，无依无靠，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却嘶喊不出声来，一步的远离一阵的心痛。有那么几次之后，噩梦成疾，平日放在家里的谷维素并没有带来，虽然情况不怎么乐观的时候那药也没什么用。

　　死死的抓住被单，沿着床边坐着，打开的窗子外吹来浸着寒意的风，撩动潮潮的发丝。

　　说什么保护。

　　冷笑。

　　第二天与以往去上课，继续着生活，毫无知觉的生活，很久以来，苏茗甚至吃不出食物之间味道的差异，不是味觉上，而是感情上。只有冰冷冰冷的冰能够刺激到自己的神经，让他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苟且地活着的，以及那份，厌恶着自己的情愫。

　　莫影不在的这几天，苏茗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

　　只是觉得，痛苦了。

　　那天晚上，苏茗在家里做了饭菜，两人份，顺手就做得多了似的。他想着也许那家伙会凑巧回来吃也不一定。

　　坐在餐桌旁，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饭菜，看着它们从白色轻烟袅绕的状态到毫无生机的状态，不知道这期间流过了多少时辰。

　　因为突来的门铃声而回过神来的时候，斜睨到墙上的挂钟，正好十点整。

　　苏茗一个激灵来到玄关开门，心里略微想着了凉掉的饭菜。

　　苏茗在打开门的瞬间脱口而出：“影..”

　　只是他忘了，莫影是有着自己家钥匙的人，所以不可能按门铃。

　　“苏茗...？”蔚央莲的脑袋从门外冒了出来。

　　心里莫名的灰掉了一层。

　　“蔚央莲？”

　　“嗯。那个，妖怪也不在吗？？”蔚央莲一直称呼莫影为“妖怪”。

　　他说“也”...

　　“看来陌也不在啊。”苏茗拖长了强调，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显得异常失落的蔚央莲耷拉着脑袋，郁闷地“嗯...”了一声。然后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来你是来蹭饭的。”笑了，苏茗把蔚央莲让进屋。

　　“呃，我，那个...等了很久了。”

　　“他没有打电话么？”苏茗把冷掉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按上开关。

　　“嗯。”

　　“这种事经常发生？”

　　“不太经常啊...”

　　苏茗轻“哦”一声，随后一阵沉默，只有苏茗端盘子拿碗的清脆的陶瓷声。

　　蔚央莲安静得出奇，他只是垂着脑袋，一直呆呆地盯着餐桌，就像刚才的苏茗一样。

　　“好了，吃饭。”苏茗把碗筷放在蔚央莲面前，笑了一下，“尝尝我的手艺。”

　　“嗯！”看到有饭吃，蔚央莲稍许有了些精神，拿起筷子猛夹了几口，“唔嗯~~好吃～暴好吃！！”

　　看到蔚央莲有了精神的样子，苏茗笑了，仿佛是淡淡地茉莉花的清香。

　　只是自己一直没有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往嘴里送了几口饭，索然无味，什么好吃，一点也不。比那家伙做得差远了，还是比较想吃他做的。

　　看着逐渐变少的饭菜，苏茗的心里也越来越空。不过，本来就是空的，只不过最近被莫名其妙的填了些东西，现在又被抽空了而已。

　　看来蔚央莲饿得不轻，没多会儿，桌上的饭菜就干净地连汤都没剩下。蔚央莲一脸幸福地靠在椅背上打着饱嗝，不停地说着：“苏茗你做饭好好吃噢！！我下次还要来！嗝～”

　　“好啊，我不介意。”苏茗又望了一眼挂钟，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打个电话看看你家那位回来没。”

　　“噢好！”蔚央莲拨出了号码，滴滴之后，是机械的“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的服务音。蔚央莲怨念地扁扁嘴，“还不回来！气死我了～呜～”

　　“呵..”苏茗苦笑，“看来他不爱你了，唉，可怜的孩子，又被人抛弃了。”

　　“什么啊！！你胡说！”蔚央莲跳脚了，脸气得红扑扑的，这家伙真容易激动，真好逗。

　　“给他打电话了么？”

　　“打了，关机。”

　　“哦。”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蔚央莲抬起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苏茗，那个..”

　　顿了一下，
　　“我今天能不能住你这儿？”

　　“哦，为什么？”

　　“我那个...不习惯一个人在家>_<”

　　呵，怕寂寞的孩子，不幸的独生子女。

　　“好啊，住吧，随便住，东西随便用啊不用客气。”反正不是我的，哈哈。

　　“噢好！苏茗你今天不太正常耶！”

　　“哪里不太正常？”

　　“又请我吃饭又请我住的！好好人啊！”蔚央莲乱感动一把的。

　　“哈哈，没关系，我想好了，从今天起，我要好好疼爱你~”苏茗大笑着捏了捏蔚央莲的脸。

　　“...苏茗你的手好冷噢！”

　　手冷？

　　“哦...刚洗碗了，水没干吧。”苏茗移开了手，没有什么特别的知觉的手，整个神经都没有知觉。

　　“噢..唔，困了...”

　　“去洗洗睡吧。”

　　“嗯！”

　　苏茗铺好床，发现家里只有一条被子，打自己第一次在这里过夜至今，一直都只有一条被子，这上面有影的味道，还有影专有的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很舒服。

　　又想什么呢，自己。无奈地苦笑着。净妄想着不切实际虚无的东西么，真可笑。

　　蔚央莲已经困得不行了，倒床就睡。

　　哎，看来今天自己要跟这个小鬼共渡一晚了。苏茗无奈地摇摇头，把薄被子给蔚央莲盖上。

　　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冷。

　　但愿今晚不要噩梦连连了，老天保佑。

　　拉上被子，合上眼。屋子里寂静地让人感到空虚。

　　苏茗微微动了动唇，熟悉着的吐息，影。

　　夜里还是会做梦，他梦到了那个少年，白色的T-shirt,和煦的阳光，一尘不染的笑容，以及自己不见血色苍白的五指。那个少年露出异常高兴的笑容，苏茗看到他动了动嘴角，说了些什么话，然后消失了。苏茗伸出手去，想大声大声地喊住那个少年，只是少年的名字却无法从嗓子里挤出来。他的名字是什么？

　　只是幻影。自己告诉自己说，那个少年，只是幻影，虚无缥缈的令人绝望，遇到了过于美好的东西，其实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幻想而已，而那少年则是塑造了这幻想，继而使之支离破碎。

　　苏茗只听到了冰碎的声音，美好的一切就这样全碎了，然后化成粉末，溅在自己的身上，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肌肤，冰彻透骨。

　　很冷。

　　身边似乎有个温热的东西，身体出于本能地靠过去，抱住，汲取一些温度。

　　影..

　　陌..

　　好寂寞啊。好寂寞。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苏茗的怀里钻着蔚央莲，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偎依着浅浅深深的睡着。床下一只熊仔横趴在地板上，搞不好是蔚央莲睡觉踢被子顺便把它踢了下去。

　　苏茗在昏睡中，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但他已经分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世。这几日已经做了好几次门被打开的梦了，没有一次是真的，没有一次。

　　熟悉的脚步声。

　　是，梦么？

　　苏茗微微睁开了眼。

　　朦胧的视野里，莫影和莫颂歌站在卧室门口，莫颂歌一脸愕然。这两人长得好像啊，这是苏茗没清醒时的第一想法。但是下一秒，他顿悟了。

　　莫颂歌怎么在这里？

　　唔...蔚央莲？

　　苏茗看到自己怀里还在熟睡的蔚央莲，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余光里看到了莫影。

　　苏茗嘴角略微的向上勾了一下，不经意的微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唔...？”感觉到动静的蔚央莲也醒了，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莫颂歌脸色很糟糕，看了看他的宝贝莲之后，又将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苏茗的脸上。

　　苏茗的眼神飞快地扫过莫影，有意无意之中有那么一刹那与莫影的目光相交接，但又很快地错了过去。

　　而莫影则是露出怪异的表情来，一副事不关己，只是旁观的样子，倚着门口环臂抱站着。

　　“如你所见，我们睡了一晚，我好好疼爱了他而已。”苏茗挑衅似的坏笑着，还特别强调了“疼爱”这两个字。说着，走到了莫颂歌的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莫颂歌的脸色更差了，“乱说话的后果很严重的。”莫颂歌拽住苏茗的领口。

　　苏茗还是笑得扑朔迷离，“小莲的味道很不错呢。皮肤光光滑滑的，还有股乳香味...”

　　话还没说完，莫颂歌毫不留情地对着苏茗的脸就是一拳，直接把苏茗打倒在地。苏茗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口腔内壁被打破了，咸咸的液体流在口腔里。

　　余光里，莫影靠着墙高深莫测的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莫影毫无关系。他的笑，苏茗从来琢磨不透，他突然觉得那个少年的面容与莫影相融合，一阵痛彻心肺。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说着什么保护...哈，我怎么可能相信！我真蠢，蠢透了。苏茗低低地“呵呵..”的笑着，清澈的眼瞳里蒙了纱。

　　苏茗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以一种真挚的笑容望着莫颂歌，仿佛在说，我不在意这一拳。

　　你只要好好地照顾蔚央莲，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蔚央莲，不要让他哭。

　　“苏茗！！”蔚央莲被这一举动彻底惊醒了，他不敢相信陌会下手这么重，更何况打的是苏茗，“陌！！”惊恐的表情看得莫颂歌一阵心痛。

　　“莲，对不起...我...”莫颂歌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一把搂过蔚央莲，“对不起。”

　　这“对不起”到底是在为哪件事呢？

　　“不要打苏茗啊！！苏茗那么好！！给我做饭吃还请我住！”蔚央莲一脸委屈。

　　“嗯...莲，我们回家吧。”莫颂歌拉着蔚央莲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

　　蔚央莲很担心很担心地看着苏茗，“苏茗你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啊？？”

　　苏茗笑得很让人安心，说：“我没事。...他那也是，太在乎你了。”

　　临走的时候，莫颂歌看了一眼莫影。

　　直到莫颂歌和蔚央莲两人离去，莫影也一言未发，没有看着苏茗，只是站在那里，偶尔望望横趴在地上的熊仔。

　　苏茗穿上衣服，到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吐出来的漱口水都是红色的，突然觉得有那么些隐隐作痛，还好牙没掉，电视上那些偶像剧里的人打来打去的时候不是经常会掉几颗牙么，呵呵，不觉有些好笑。

　　然后拎上书包，准备去上学。从头到尾，他没有看过莫影。其实，莫影的反应让苏茗感到很失望，因为跟自己所设想的一模一样。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去牵挂什么有的没的，讨厌那些麻烦的事。

　　莫影只不过是个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家伙罢了，令人讨厌。苏茗这么告诉自己，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

　　我只不过是在做着跟他同样的事。好想吐，一点也，笑不出来，好难受。

　　没有血没有泪，没有伤痛没有悲伤，拒绝爱，没有感受没有知觉，没有自我，单单只是空洞的人偶般，踽踽独行。

　　苏茗拉开了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小茗，”莫影突然拽住苏茗的手腕，很用力，“...陌打人可是很痛的，我拿冰给你敷一下。”

　　苏茗就这样半开着门，站在门口，却没有回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敢正视他。

　　“没事儿。”只是却挣脱不了。

　　“你这样可是很有损形象的哦。”

　　“会迟到的。”依旧不转过身子来。

　　“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带着别人的，哪儿都不许去！”莫影低沉的嗓音，穿透了苏茗的每一个神经，令人无法拒绝。

　　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拒绝他？

　　好霸道啊，你。

　　苏茗干笑着，转过身来，面向莫影，“那你敷吧。”

　　莫影突然抱起苏茗，抱回了卧室，轻柔地放在床上。
　　“你又瘦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沙沙的。

　　苏茗只是笑而不语。

　　“这是做什么？”苏茗。

　　“方便冰敷，否则毁容了就没人要了。”莫影找来冰块，用纱布包好，轻轻地压在苏茗被打的左脸上。

　　“反正也没人要。”

　　“没人要我要。”

　　苏茗瞪大眼睛盯着莫影，像是看到ET似的，觉得不可思议。
　　“你乱说。”又开始唬人了吧，同样的话不知道你对多少人说过了，出口成章了是吧。

　　　敷了一会儿之后，拿下冰块，莫影索性上床抱着苏茗，身子挨着身子，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噗通噗通。

　　“你...”

　　“嘘，别说话，昨天一晚上没睡，困死了。”说着，吻了一下苏茗泛白的唇，冰冷冰冷，整个身子都是冰的，心抽痛了，“茗，乖，陪我睡会儿。”在苏茗的耳边轻声地说着，又搂紧了些，生怕怀里的人儿冷了。

　　苏茗咬了咬唇，有着淡淡的烟味。

　　被紧抱的时候，感觉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就这样融化掉了，暖暖的，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都还想要更多一些，更多。

　　我已经搞不清我自己了。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不要抱着我，不要在我耳边低语，我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