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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大梦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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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拿着鸡毛掸子抖灰的胖老板告诉我,昨夜隔壁古湿尼国的大使带着珠宝和美人已经进伽达了,让我周末没事不要随便去爬神月山,到时候惹是生非了很麻烦,听说昨夜就有个倒霉蛋冲撞了守卫,现在已经被古城管理局扔去山下的草地放羊两周了。
我很莫名其妙:“我惹是生非了吗?我最近明明就投身于心理建设的工作中,拯救木原大哥于水火之中啊,很忙的。”
胖老板解释:“是这样的,昨晚你回来得那么晚,着实危险,被抓到少不了又要我们拿赎金去赎你。”
我纠正:“上次是狐狸赎的我。”
胖老板:“是啊,他找我借的钱,至今都没还。”
我:“你去找他要啊!”
胖老板:“你不知道啊,最近他天天和卫亘那菩萨在一起,我躲都躲不赢啊。”
我啧啧感叹。
说曹操,曹操到。正感叹间,忽瞟眼看到楼上有一白影杨风摆柳地正款款而下。
我装没看见,转身就要走。
胖老板大叫:“快还钱!”
狐狸也大叫:“小月儿!”
我被这一声“小月儿”给震得顿在了当场。胖老板大为不解的道:“你不是叫梅桑吗?小月儿是昵称?”
我僵硬转身:“乳名,乳名。”
狐狸亲亲热热地奔过来环住我的肩:“一晚上不见,想死我了。”
我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虚情假意,遂面无表情:“如果是为了你那姓卫的情夫的话,你可以走了。”
狐狸伸出指头:“我再重申一遍,我和卫……”
我打断他:“首先,反正我不去南疆,随你怎么说破了天,其次,以后借了别人的钱就要快点还,不要丢我的脸,最后,我要去找木原明卿了,他最近有点精神障碍,你们没事要去多关心关心别人,好歹一起翻过雪山打过麻将呢。”
狐狸好半天没说话,歪着头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提炼出其中的重点,他捂着心口:“我可是为了赎你才去借的钱啊……”
我醍醐灌顶,对哦。
胖老板也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对哦,那就梅桑姑娘还吧。”
我瞥了他一眼:“这么缺钱?看来你和王翠姑最近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嘛。”
胖老板一凝:“算了算了,左右不过十两银子,不要了不要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狐狸说:“我今天还要去看望木原大哥,走了。”
狐狸口气很是可惜:“看来,这壶我辛苦酿制的秋露白没人陪我喝了。”
此话一出,我生生刹住了脚步。
回眼一瞅,果然,狐狸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摸出了一壶酒,此时此刻,空中有几缕熟悉甘甜的味道传入鼻腔,惹得我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露白啊!狐狸亲手酿的秋露白啊!自从我那夜元宵之后,多久没闻过这等好酒的滋味了!之前一路从锦州逃至西域的时候就不说了,到了伽达城,逛遍了所有的酒馆,也没寻到一壶算得上回味无穷的酒,搞得我多少个夜晚,心生愁绪,夜不能寐,要不是自身心理素质过于健康,估计得和木原大哥一样,或多或少要得个抑郁症。
我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脚步一转,眼看着就要扑到狐狸身上去了。
狐狸嫌弃地用食指抵住了我的额头:“你知道吗?天下从来没有白喝的酒的。”
我略微思考几许:“这话不对,其实我以前就白喝了好多。”
我看到狐狸额上的青筋在跳。
“你先别说话了,听我说,”狐狸说,“这酒喝了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不是关于山鬼毒的事,一切都好说。”我很大气。
“山鬼毒的事我早就不管了,管不了,也不好管,”狐狸摆摆手,正色道,“是这样,前段时间,由于你到处大肆宣传散播我和卫亘之间的不实消息,已经对我和卫亘的日常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到处遭人白眼,心里惨遭重创,连着几日,我和卫亘一顿饭最多只能吃两碗,都瘦了八两,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得自闭症……说到底,这一切完全是因为你,作为施暴者,我希望你负点责任。”
听完,我很委屈。
首先,大肆宣传奔走相告的不是我,这完完全全是人民群众干的好事,八卦的是他们,传播的力量如此伟大,怎么就能怪到我身上呢?
其次,人民群众之所以传播,完全是因为这个话题有热度,如果把两个主人公换成街头卖猪肉的王大哥和街尾补鞋的李师傅,大家自然就闭嘴了,所以,这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与我毫无关系。
然后,他说他遭人白眼,可以说是捏造事实,明明每天都有不知名的野花和狗尾巴草送上门来。如果说之前只是女粉居多,如今便是男粉女粉都居多,随着知名度的扩大,不仅让胖老板客栈的生意越发兴隆,也让狐狸卫亘出门刷脸,吃饭不要钱,大家生活质量有了质的飞跃,可见我在背后立下了汗马功劳。
接着,至于一顿吃两碗饭以至于瘦了八两,纯属瞎扯淡了,我数过,明明就是五碗,看衣服紧绷程度,估计长了至少六斤肥肉。
最后,说我是施暴者,可后来怒气冲冲上绮云峰掐我脖子的人是他(虽然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综上所述,总结,我不服,我没错。
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丰月为酒而疯狂。
我当即立马认错:“对对对!都是我的错,着实应该负责,全责!不过……具体要怎么……”
狐狸歪着头:“随意,反正要让大家,特别是你知道,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放心!”
狐狸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中的酒给了我。
我满心欢喜地正欲打开,突然周遭涌来一股肃穆而又寒冷的空气,很不舒服。
我抬头,一个巨大的阴影盖住了我。
卫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站在楼道口,挡住了阳光,像一个牌坊,端端立在那儿。
我定神,他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没有表情,眼神还是一如往常的没有眼神,不过,此刻一双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突然全身一阵痛。
没办法,碰见卫亘以后,我的日子常年处于受伤状态之中,不是被他扭断脚踝,就是被他下毒,被他威胁,最后被他从楼上逼得跳下去。如今,倒是尽量壁着他了,也没有惹他,但一看见他,我还是颇有些全身疼痛。
与此同时,狐狸和胖老板两个人快速地决定要结伴去上个厕所,溜得极快,尽管我也想加入他们,但是卫亘这眼神摆明了就是来找我的,搞得我不好意思撤。
我抱紧了酒壶,率先发问:“有什么事吗?”
卫亘走了下来,步履缓缓,他看着我,道:“你还没想好吗?”
想好?想好什么?我莫名其妙。
他道:“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终于明白:“噢,你说山鬼毒啊,没事没事,不劳您挂念,我已经想通了,死了就死了,您可千万别操心了。”
有诈,摆明了有诈。我中毒了,他倒是着急,这完全说不过去。
卫亘皱起了眉头:“白鎏没告诉你么?”
我一脸茫然:“狐狸?他告诉我什么?”
卫亘:“那他方才都同你讲了些什么?”
我:“一晚上没见,拉拉家常,送送小酒。”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秋露白。
我暗道不好,连忙藏于身后。
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沉缓幽深,如同古井里的流水,有种沁人心脾的寒意,我抬眼望他,他也欺身靠了过来,俊脸随之靠近,目若点漆,唇角带着讥笑。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一股强大而压抑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与此同时,一股大力狠狠攥住了我的肩膀,疼痛袭来,我不得动弹。
“既然白鎏已经做出选择,我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一点,”他说,“事出有因,你真的不去想想,我为何如此?或者说,你自以为的利用价值又在哪儿呢?”
***
走到边唐街的时候,我的脑子依然很乱,在我心中,卫亘就像当初宫里的段弥生,惹人心烦。
但需得承认,他问得极为巧妙,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它暂时无法威胁到我,我便懒得细想,或者说,害怕细想。
我是一个废公主,阶下囚,遭人欺,被人叛,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无法复仇,仇人还在寻我,我四处飘揺,从锦州到伽达,如水中浮藻,努力活着,暂时还死不了。
可我明白,我无一用处。
卫亘之前利用我,他知自己遭人追杀,怕同归于尽,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找上我,他留着我的命,骗我把他救了回来。
这样一个人,再次抛出橄榄枝,告诉南疆有解药。
自然,毒是假的,危险是真的。
如若此事就此搁笔,倒也罢了,可偏偏狐狸跳了出来。
卫亘问我:“白鎏没告诉你么?”
是了,狐狸没告诉我,他身上的秘密太多。
***
身旁的乞丐打断了我的思绪,挑着眉问我:“我说梅桑姑娘,我都从跟着您从客栈走到边唐街了,您这一路不语,一脸便秘,把我叫来,总得说点什么吧?”
我看着身旁这个爆炸牡丹头乞丐,问道:“南疆是否靠近西凉?”
乞丐点头:“是啊,中间隔着一条白沙河,当年老子去南疆寻宝,不少人就是从西凉过来的,一堆人拿着铲子,都快把黑沙海挖空了……”
我打断他:“帮我个忙。”
乞丐:“说说看。”
“我知道,天下莽莽,天罗地网,”我将怀中的一袋现银扔给了他,“论消息故事,你们知道得最多。”
乞丐笑着把钱袋扔给我:“上次我便说过,我并不缺钱,姑娘什么要求尽管讲,就当差我一次人情。”
我:“我想问的,不过一个山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