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鬼谷旧闻抄》轶

13、第四章：无法改变的结局（八）

　　一般而言，［泥石流］持续时间不会太久，只要能找到不会被［泥石流］波及的-安全之地躲避，最多一两个时辰，［泥石流］便会退去，到那时候便安全了。

　　然而，盖家所在【赵国】这座中等［城邑］，在地震之后又遭遇的［泥石流］不但没有消退，反而积在了城中！

　　虽然［城邑］内贯穿着一条水道，但显然并未起到疏导［泥石流］的作用。

　　若从高处向下俯瞰，便能瞧得清楚——强烈地震使得整座［城邑］往下陷，而［城邑］四周-则在地震力量作用之下-向上抬升。

　　这座【赵国】中等［城邑］仿佛是一口锅的-锅底，怎会不积水呢？

　　［泥石流］冲入这个［锅底］自然是流不出去的，好在，盖家幸存的几人躲避［泥石流］的那棵老树-不但粗壮，也很高，盖家众人-才没有被积而不散的［泥石流］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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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秋末，越往北方越冷，若是在【长城】以北，虽说此时尚未入冬，怕是也已经下雪了。而盖家所在的【赵国】这座中等［城邑］位于【赵国】西南，这个季节天气转凉，却不至于冷到下雪。

　　可今日，天时有异。

　　……

　　无风。

　　及时攀上老树，避开了［泥石流］的盖家幸存的几人，感到越来越冷，甚至呼出的气，都凝结成了雾。

　　几个婢女冷的抖嗦着身体，还得小心注意不要掉下树去，看上去即辛苦-又可怜。

　　盖祖父、盖父修炼内功几十年，此时这个程度的寒意，并不能令他们父子二人觉得冷。可盖祖母和盖母不曾修习内功，小盖安刚出生又体弱，无棉衣保暖，哪受得了寒？好在，盖祖父护着盖祖母、盖父护住了盖母和盖母怀里的小盖安，帮她们御寒。

　　十三岁的盖聂也有修习内功，也并不觉得冷，但他自五岁起至如今，才练了九年，功力尚浅，而随着气温不断快速下降，小盖聂恐怕无法坚持多少时间，离他很近的盖祖母伸手要将他揽在怀里，却被他拒绝了。

　　小盖聂要靠自己抵御寒冷，不愿意给长辈增加负担。毕竟，他们此时身在树上，空间有限，两个人紧挨着还可以，如果三个人挤在一起，便有随时掉下树去的可能。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算一算时辰，应是［未时］，可天色已如［酉时］一样暗，须知现下正值［晚秋］，这个季节的［酉时］已接近天黑了。

　　小盖聂抬头看天，乌云黑沉-如同铅块悬于高空，仿佛随时都会砸下，令人感到无比心慌压抑。

　　“下雪了。”

　　老树上，盖家众人听了小盖聂之言，全都抬头望天，果然，有雪花飘飘撒撒落下。

　　依然无风。

　　大瓣大瓣的雪花，静声无息、铺天盖地一般飘落，是-暴雪，虽不如-暴雨-那般有声势，但却看上去很美且壮观，雪片落在身上，也不会如雨水一样将人-淋-湿，似乎淋了雪，不会和淋了雨那般冷。

　　虽说少见【秋季】下雪，但过去的年月里-并非没有发生过。

　　而今日，天时有异。

　　刚刚气温已骤降到-便连人呼出的气-都能凝结成【雾】的程度，这是【冬季】才会有的情况，况且，虽着【暴雪】降临，气温更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越来越低。

　　……

　　老树上。

　　盖祖母有盖祖父调动真气护着，盖母有盖父调动真气护着，而襁褓中的小盖安-又由盖母抱着，现下还不觉得冷。

　　十三岁的盖聂此时，虽然感到了凉意，但因修炼内功之故，即便往年的冬季-小盖聂哪怕不穿棉衣-也不会感觉特别冷，故而，此时倒不觉得如何。就是有些饿了。

　　已有五个多时辰粒米未进，不仅小盖聂，其他人也都感到了饥饿。

　　但没有吃的，又下着雪，全城都被［泥石流］淹没，无法-也无处寻找食物，只得待在老树上忍受饥饿、寒冷，不知何时才能出现转机。

　　盖家幸存的五个婢女，已冻的全身哆嗦不止。

　　无人能预见到地震-以及天气突然变得——和【隆冬】一样寒意凛然，因此，时下人们穿的-是符合季节的［秋衣］，而不是到了-冬季-才穿的［冬衣］，何况，这几个婢女-是未曾习武的普通人，也没有内功深厚的人-助她们抵御寒冷，唯有忍耐。

　　……

　　仍旧无风。

　　无风的暴雪未停，已是［戌时］，即便晴空万里的往日，这个时辰，天也已全黑，何况今日-天上乌云遮住了星光和月光，没有了星星、月亮照明，眼前一片漆黑，且现下比［未时］刚下雪时，更冷了。

　　暂时栖身于老树上的-盖家幸存的几人-并不知道，他们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时机。

　　虽然由于整座［城邑］下陷，［城邑］四周抬升，［泥石流］积在［城邑］之内流不出去，但是，只要在天黑之前，用老树上粗细合适的树枝-做成简易木筏，几人坐在木筏上，控制着木筏往一个方向漂流，一定能到达［城邑］边缘地带，弃了木筏上岸，便可脱离困境。

　　至于制作木筏的工具——盖祖父、盖父、小盖聂的佩剑可用来砍树枝，捆扎树枝的麻绳-则可用衣服撕成布条-再卷成-布绳-来代替。

　　可惜，整座［城邑］下陷的并不深，而［城邑］四周抬升的也不是太高，形成的凹陷地形，只是刚好能阻断［泥石流］流出城，再加之这座［城邑］是中等城池，不如大城池占地广，可也-绝对-不小。

　　即使习武之人眼力好，站在树上，目力所及，也根本看不到城外，自然看不出-整座城池往下陷了，况且，城内地面在地震之后-并不平整，［泥石流］虽然流不出城去了，但并非静止不动，还是流动着的，给躲在一隅的幸存之人以「泥石流正往城外涌」的错觉。

　　再加之盖家众人里，没有一个能看懂水流走势，故此，判断失误，错过逃生时机，在所难免。

　　这世上，能事先预感到危险，或者准确占卜、预见未来的人-及其罕有，而盖祖父、盖父并非奇人异士，在地震发生之后，他们靠着沉稳、一身高强武功，和应变能力，带着家人活到现在，已属不易。

　　……

　　老树上。

　　几个盖家婢女已有些坚持不住。

　　盖祖父、盖父全力运起真气，为自己，更为护在怀里的人御冷。

　　十三岁的盖聂，同样调动真气抵挡寒意，但已是冻的嘴唇发青，只是黑暗中，旁人看不见他，而他一力硬撑，不肯求助，竟是无人察觉。

　　无风。

　　随着时间推移，无风的暴雪未停，天上的乌云一如下雪前那般厚重-遮住了星和月，没有亮光，漆黑一片，气温越降越低。

　　偎在盖祖父怀中的盖祖母，将身边的长孙——十三岁的盖聂搂进怀里，小盖聂这次没有拒绝，因为他自己抗不住了，实在太冷……到底冷到什么程度？盖祖父、盖父即便全力运转真气，也只能勉强抗住寒意、勉强护住怀里的人。

　　这已是-远超往年【隆冬】时的寒冷！

　　什么时辰了？没人再有心情估算时间。

　　……

　　幸存的人们看不见，老树下的［泥石流］早已停止了流动，［泥石流］表面的冰层慢慢加厚，冰层厚到什么程度了？听听掉下树的人——摔在冰面上时发出的声音，便知晓了。

　　盖家幸存的几个婢女：

　　“碰！咔！哗啦——”一个摔下树，摔在［泥石流］冰面上，冰破碎，人掉进冰下的泥水中，未喊救命。

　　一阵不知多久的安静后：

　　“碰！咔嚓！咔嚓，咔，哗啦——”又一个，摔在［泥石流］厚了一些的冰面上，冰破碎，人掉进冰下的泥水中，未有喊叫。

　　一阵不知多久的安静后：

　　“碰！咔嚓！咔嚓，咔……咔嚓，咔……咔咔。”不知是谁-摔在［泥石流］又变厚了一些的冰面上，冰破碎，躯体卡在冰和冰下的泥水之间，没有挣扎，不曾呼救。

　　盖家幸存的婢女，在掉下树之前，便已冻僵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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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儿，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搂着十三岁的长孙盖聂，同样硬撑着、不敢闭上眼睛的盖祖母，为了防止小盖聂睡过去，让他不停的讲故事，故事编不出来了，便硬逼着他背书。

　　即便如此，又饿又冷的小盖聂，也渐渐忍受不住了，哪怕有祖父一直不停的-调动真气为他御寒，可怎么都止不住的困意，令他很想就此睡去。

　　一旦睡着，便再也醒不过来，如同那几个婢女。

　　盖父那边的情况更糟糕，他今年四十岁，虽然比盖祖父年轻，但若论功力，却远远及不上盖祖父，而盖父不但要护着盖母，还有盖母抱在怀里的幼子盖安。

　　天生体弱，又尚在襁褓中的小盖安，可不比十三岁的盖聂，小盖聂之前-还能自己照顾自己一段时间，小盖安则根本没有自保之力，完全依赖父母给他保暖。

　　盖父全力调动真气数个时辰，已是力不从心。

　　年长又功力深厚的人-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何况才只有十三岁的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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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络］是运行气血、平衡阴阳、濡养筋骨、滑利关节、联系脏腑和体表全身各处的通道。

　　修炼［吐纳术］过程中，随着特定规律的呼吸吐纳，沉于［元海（下丹田）］中的真气，会按照特定轨迹在［经络］内运转流动。对身体有一定保暖驱寒的作用——【限于本人】。

　　虽然错过了最佳逃生时机，可是，盖祖父、盖父功力深厚，如果他们借修炼［吐纳术］来保持体温，毫无疑问，他们二人一定能坚持到天亮，只要趁着天亮离开此地，便能活下去。功力尚浅的十三岁的盖聂-却未必能够幸免。

　　一场地震，［泥石流］淹城，无风的暴雪，天时有异，令还处在【深秋】季节的这一天，气温比往年【隆冬】最冷之时——还要冷上数倍，或许更冷！

　　小盖聂功力不够，身上也不是冬季才穿的御寒棉衣，根本无力自保。

　　至于盖祖母、盖母，她们是从未修习过［吐纳术］的普通人，即便立刻教她们，也已来不及了，需知最有悟性之人，在刚学习［吐纳术］时，也未必-能在两三个时辰内产生气感，而在比往年【隆冬】更加寒冷的天气里，无人保护的冻一两个时辰，足以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命。

　　要想护住盖祖母、盖母，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把真气持续不断的传入盖祖母、盖母体内，但这样做的结果是：盖祖父和盖父终将真气耗尽，难逃冻死的命运。到那时，没了保护的盖祖母、盖母，也必定活不了多久。

　　二是调动真气于体外，形成隔绝寒气的保护罩，将盖祖母、盖母护在其中，但是，当盖祖父、盖父真气耗尽之际，便是四人生命结束之时。

　　如果全家人摸黑逃离此地……在这样冷的天气中，盖祖父和盖父或许能够幸存，并且，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把尚在襁褓中的小盖安-贴身裹在他们怀里，那么，盖安这孩子也能活下来，但是，盖祖母、盖母、十三岁的盖聂，很有可能都得冻死在路上。

　　毕竟，谁也不知道【天灾】的范围到底有多广。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里，谁都不知道-到底走多久，才能离开【天灾】覆盖的范围，

　　即使【天灾】覆盖范围忽略不计，摸黑离开，谁又能保证地面上的［泥石流］已全部凝结成结实的厚实冰面？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万一掉进冰窟窿里，有死无生。

　　若是只有盖祖父、盖父二人，身负轻功的父子俩-尚可赌一赌运气，但有盖祖母、盖母、十三岁的盖聂、襁褓中的盖安在，盖祖父、盖父不敢冒险。

　　盖祖母、盖母不是没提出过不要再管她们，可是，盖家父子不同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丢下她们婆媳二人不管，哪怕盖祖母说要他们好好活着，是为了小盖聂、小盖安，也不行。

　　可是他们若都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盖祖父：“莫要自己吓唬自己！既然能坚持到现在，也一定能继续撑下去！天色绝不可能一直这么黑，说不准再过一阵子天就亮了，到时候，我们全家立刻动身离开。”

　　盖祖母搂着长孙，哽咽道：“聂儿……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再不想办法，这孩子怕是……”

　　盖母抱着幼子，小声抽泣着。

　　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