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安波少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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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郑澜自打分班以来就一直是前后桌，可我们不熟。
第二天早自习我们也是前后脚进的教室门，彼此也都没打招呼。
他坐定，想翘腿却翘不起来，动了动身子，好像怎么都不如意。
然后他回头叫我:“施安安。”
我正在剥鸡蛋，一受惊，鸡蛋就沿着桌角滚到了地上。
我赶紧弯腰去捡，他却丝毫不在意似的撇撇嘴角。
我小心翼翼地掏出纸巾去擦鸡蛋上沾的泥巴。
“哎哟！”郑澜的表情很不耐烦:“你拿到自来水管下冲一冲不就得了？”
他没等我回答又紧接着说道:“我快挤死了。”
你就算被挤成个煎饼又和我有毛关系？
他好像很不理解我的迟钝:“我是说让你把桌子往后拉一拉。”
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听他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还可以，我会更讨厌他。
郑澜确实长得还不错，可也不算特别好看，甚至还比不上我初中时骑车尾随的“潘粤明”。
好在棱角分明且自带傲骨，肤色健康干净，比小麦色略白一点，肤质好到令我这个女生都羡慕。
眉眼也很加分，标准的剑眉星目。
因为眉目太过扎眼，就很容易使人忽略他并不是很高的鼻子和稍稍有些大的腮帮。
我把桌子向后拉了，他又叹气:“我又没说让你坐到门外。”
好像怎么他都不会满意。
最终我还是把桌子拉到了一个另他满意的位置，刚松了一口气他又瞄上了我的鸡蛋。
“这鸡蛋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吃了。”
“啊？”
好好好，算我欠他的。
我把鸡蛋捧给他他还是不乐意:“你离后门近，就顺便帮我去洗一下呗。”
于是我又跑出去帮他冲干净了送回来，他这才扬了扬嘴角，“谢了。”
让他说声谢谢可真不容易。
这种人就是生来克我的。
我不懂拒绝，但凡是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几乎都会照单全收。
只是大多数人还是会懂得适可而止，不会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
可我又不能不和他交流，我的座位很尴尬，后面左右都没人，离得最近的，只有他。
郑澜很快就领会到了捏软柿子的乐趣。
使唤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每天早上都厚着脸皮要我从食堂好不容易抢来的鸡蛋。
水也不接了，直接就把水杯丢在我的桌子上，反正我看到了总会顺手帮他打一杯。
手一伸是要玩手机，还逼着我帮他注册□□号。
你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连个□□都不会用，简直没有童年。
可我依旧只能任劳任怨地帮他申请，甚至在申请成功后还考虑了一下这个号码是不是足够靓。
“你叫什么？”我问他。
“你说我叫什么！”他一脸无语。
“不是，我是问你的□□昵称打算叫什么？”
“随便随便。”他挥挥手，又转回去做他的数学题。
我噼里啪啦按了一通，从后面把我的手机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又丢给我，“怎么一个□□好友都没有？”
难不成你的好友还要我帮你加？
我耐着性子解释:“那边有个添加键，你想要加谁，就直接问人家□□号就好了。”
“不是，诶……。”他似笑非笑地锁紧眉头:“你就不能把你自己给加上？”
“哦，也是。”我赶紧接了过来。
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礼节性地添加下好友的。
退出他的，登我的又登他的，我还顺便帮他把我的备注给改了。
仁至义尽。
他看了一眼又丢了回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满脸嫌弃地读我给他取得拗嘴的网名，“微笑埋葬了你的骄傲我的爱？”
“不好听吗？”
他白了我一眼:“帮我改了。”
又是我。
敢问您的尊手是摆设吗？
我有点想反抗，弱弱道:“挺好听的啊……”
他又白了我一眼。
“那你自己拿去改吧。”我索性就不顺着他。
“这不是你的手机吗？”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坦然。
敢情你也知道啊！
没办法，我只能又接了回来，“改成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反问我:“你的网名是什么？”
“心，心安理得。”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略微有些害臊。
取了个这么心安理得的名字，可偏偏我是个做什么事情都难以心安理得的人。
他果然“哼”了一声，有点不屑。
“那我叫安波少澜吧！”他想了想，然后催促我:“快改。”
他很罕见地跟我解释:“因为这个□□号是你申请的，所以也算你一份。”
哦，我茫然地点点头。
如果他不跟我解释，我还真不把“安波少澜”的“安”和我联系在一起。
若是换一个人，把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起容纳进□□昵称，我怕是会想入非非。
可郑澜，哎，他已经拿着我的手机在问别的女生□□号了。
“你为什么对郑澜这么好？”狄晓晴在一天早上去食堂的路上问我。
“有吗？”
“嗯。”她很认真地点点头。
然后指指我手上的鸡蛋，“这难道不是给他带的吗？你自己不喜欢吃？”
我自己是喜欢吃的。
我不是自愿给他的，可是又养成了习惯，仿佛留给自己倒变成了过错。
我依旧把这归结为“怂”。
“如果我是他，怕是会爱上你的。”狄晓晴开了个玩笑。
“可别乱讲。”我突然间一阵紧张。
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郑澜不会喜欢这个玩笑。
“跟你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哈。”狄晓晴看了看我:“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他的一个小丫鬟。”
“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拽拽的吗？这种人，你越顺着他，他就越欺负你。”
话是这么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可同样的话用在我身上，就变成了“哪里有压迫，就把这压迫进行到底。”
走进班门，郑澜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他明明每天到教室这么早，却懒得往食堂跑，
我叹了一口气，和往常一样捅捅他的后背，把鸡蛋递给他。
他接过鸡蛋的时候又顺势把水杯塞给我:“温的，谢了。”
我又叹了口气，挪到饮水机旁，却发现桶里没水了。
可他却挑了下眉毛，“你去你妈办公室接呗。”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拒绝他，刚揣上他的杯子打算出门时听到他在身后说:“把你自己的杯子也带上啊，傻。”
我们班在三楼，数学办公室在二楼，我妈有时会叫我过去，我也算轻车熟路。
可每次去都无疑等同于上刑场。
要礼貌，要跟在座的老师打招呼，如果有老师主动跟我说话，我则更要礼貌。
可是我尽管礼仪周全能站着绝不坐着我妈依旧觉得我丢脸。
因为我成绩不好。
哪怕只是去接个水也是怯怯的。
我妈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我手上深蓝色的水杯是别人的。
“水杯是谁的？”我妈问我。
“狄晓晴的。”我撒了个谎:“刚好班里没水了。”
“哦。”我妈眼睛里依旧有一丝疑惑:“接了水赶紧回去上早自习吧。”
我如蒙大赦，抱着水杯立马闪人，却在楼梯拐角处撞见了班主任老王。
老王从没说过自己真名叫什么，可坊间传说他大名王小宝，不好意思讲而已。
挂着副学术派的方框眼镜，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就像小笼包上面的褶儿，是我很怵的那种长相。
老王叫住了我，“施安安。”
他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到了办公室，他坐着，我站着。
他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喉咙:“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打了早自习玲了？”
“知道。”我垂下头去。
“打了玲就不能随便乱跑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
“施安安啊！”他好像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我和你妈妈都是同事。”
我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妈妈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他说话慢悠悠地，并不疾言厉色，可在我听来，却冷得刺骨。
我真的，特别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提我父母！
他毫不在意我的窘迫，继续说下去:“别人提起陈老师(我妈)，优秀教师，可提起他女儿施安安呢？”
他故意顿了顿:“一事无成。”
就好像迎头被人扇了两个大耳光，我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觉得这么耻辱过。
一事无成，一事无成，一事无成……
这几个大字铺天盖地朝我砸来。
我想拿起手中的杯子甩他脸上。
我才十六岁，你就说我一事无成，你他妈混了五十多岁还不是累得像狗一样领这些死工资？
自己没有功成名就就少说别人会一事无成。
我不管是我妈的骄傲还是耻辱都还轮不到你这个秃驴来评价吧！
但他还在说:“你这样的成绩会让你妈妈抬不起头的。”
就如同煽风点火一般:“你上次考了班里多少名，倒数第二？”
像是怕我记不住似的，他还特意提醒我说:“你是不是还庆幸有人给你垫了底？可如果照你现在这个学习态度，迟早考倒数第一。”
眼睛已经撑到近乎充血。
心里叫嚣到了极点也不敢在口头上有什么反抗。
我只是觉得丢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安波少澜
